殷武慕搖頭笑道，只是這笑容充滿了苦澀。

        “暗箭傷人，謀奪秘寶，要不是我親眼看到都不敢相信。

        爺爺的，你小子厲害，青衣派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咱三家早就有盟約，同舟共濟，不得內訌，你不知道？

        我費盡心思不趟渾水，全讓你給攪和了！！”

        忍無可忍，殷武慕近乎是咆哮著說出最后的話。

        “你以為你是誰？八歲殺人不眨眼，還真不愧是趙瞎子的崽子，歹毒到骨髓里，抽都抽不干凈。”

        “不準你罵我爹，你個狗娘養的。”

        萎靡的孩童聽少年越說越是過火，也忍不住怒喝，聲音都變得粗獷難聽，嗓子顫動要破開了一般。

        “還敢罵娘？我看你小子是活膩歪了。”

        殷武慕眉毛一挑，抄起錘子，又是一陣猛錘！

        趙武明慘叫連連。那鐵棍內外結合，一一相連，每一份力量都能傳到他的體內。

        此前殷武慕是小心翼翼，掌握分寸，避免他受傷。

        可見他不知好歹，一怒之下，也不再顧及其他。

        一連錘了十幾下，趙武明慘叫不成人聲。

        “要不是她老人家吩咐，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殷武慕喘息著，同時臉色越加難看，微微出汗，回頭瞪著自己的兄弟反問道。

        四目相對，趙武明先是躲閃，而后一咬牙，也不甘示弱的與兄長互瞪。

        洞外風暴與雷霆越加狂躁，洞里兄弟的目光在虛空中碰撞，似也迸出一道道火花。

        “我想回家……”最終孩童落敗低頭，神情恍惚，口中喃喃一句。

        “你家……”殷武慕聞言，表情微微一僵，

        冷哼一聲，頓了一會！

        “鏘鏘……”敲打聲繼續，然后加快，再快，最終連一片！

        只是小心的打，沒有再傷害被困人分毫。

        “……早沒了，跟我家一樣。”

        “咔嚓——！”烏云翻滾，紫霧閃爍，狂風呼嘯，大雨如期而至。

        雷霆開路下，豆大的雨點，淅瀝瀝的墜落，擊打著樹葉，噼里啪啦作響，灰塵砂石被沉重的水滴浸濕變得越發凝視，整座山峰的顏色片刻間變得深沉起來。

        峰頂云端，仿佛雷神降世，狂猛粗大的雷霆，瞬息將方圓二十余丈之地，化作了焦土。

        草木飛灰，土石成碳，漆黑勝墨的場地平整如刀削，一個閃電符印，似繪圖，也似文字，清晰詭異的印在洞口前，與天空中的閃電遙相呼應。

        符印熠熠生輝，接著猛地一閃，消失隱遁，仿佛從未出現過。

        周遭也重新變得凹凸不平，好似尋常遭雷擊之地。

        “咣當！”殷武慕，錘子一扔，拍了拍手，又看了一眼趙武明，道：

        “幻陰陣已成，你功夫破境，可破陣自救。”

        說著殷武慕轉身，一邊整理好衣襟，一邊迎著月光，大步而出。

        此時暴雨漸微，風勢銳減，眼看就要雨過晴天了。

        “不成，就死里面吧。左右你也是罪有應得。”

        “姓殷的，你的不得好死，我要剝你皮，抽你筋，拆你骨頭，碾碎了喂狗啊啊啊……”

        清醒過來的趙武明抬頭，片刻茫然后，很快就弄清了眼前狀況，帶著哭腔，卻又瘋魔狂亂般的尖叫著。

        抵在身上的鐵棍，非但不動分毫，還泛著異樣的光澤，如電擊般刺入他的肉身。

        很快慘叫聲，再度響起。

        “以為我會在乎？你就是個工具。別把自己太當回事。”

        背對著洞口，殷武慕頭也不回，語氣淡然冷漠。眨了眨眼，眼神里滿是復雜之色。

        你自作自受，鬼小子……

        背后傳來的聲音依舊不絕，殷武慕腳下走的越來越快。

        “我不會把功夫傳下，死也要帶著武功一起死，我要讓青衣派斷絕，讓圣王門成笑話，讓你后悔……”

        孩童像是找到了攻擊的武器，從迷茫的詛咒，變成了專一的攻訐，說話咬牙切齒，像是每一下都狠狠咬在仇人的血肉上。

        “隨你。”走的遠一些了，殷武慕終究一嘆。

        有些無力的自語，“至少罪人不是我了。九泉下娘親怪罪也有話說。多謝成全了，兄弟。”

        少年郎年輕體健，雖未施展輕功，只是片刻功夫也已經到了五里開外。

        背后鬼叫般的聲音，早已聽不到了。

        孩童猙獰怨毒的神情，卻是印在心中，揮之不去。

        “但愿你，不要像你爹，不然……”

        夜風的陰冷，露氣的清涼，抬頭看了看頭頂。繁星閃耀，明月高懸。

        心想，明天會是個好天，一場暴雨定能洗凈業陽的陰霾。

        忽的臉色一白，心口劇痛，一陣乏力，快步上前，靠到樹邊緩緩地，低頭坐了下去，急促的喘息著。

        就在此時，一陣輕風吹過。

        “喪魂劍，你好大夠膽，暗算鬼門獄卒，該當何罪？”

        虛無縹緲，不知源自何方的聲音自林中傳來，詭異肅穆，帶著陰寒。

        質問也是責問。

        殷武慕臉色一變，心道，來的可真夠巧的！是一直在暗中監視著我？怎的我沒發覺？他們輕功就那么高強……？

        強壓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殷武慕故作隨意的仰頭靠上樹干，朗聲道：

        “都是同道中人，何必鬼鬼祟祟，還請現身，有話可以一談。”

        話音剛落，就見黑影從天而降，一前一后將殷武慕的去路牢牢封死。

        二人都是一般打扮，均是頭戴斗笠，身穿黑色長袍，不見真實面目，宛如與黑夜融為一體，如鬼似魅。

        “放出趙武明，不然免談。”

        面前的黑衣人，腰間挎著長刀，透過刀鞘，仍覺寒氣森森。其人黑紗遮面，身高中等，說話沉重冷漠。

        殷武慕微微緊張，早料到會被人盯上，但人來的這么快，時機掐這么精準，連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

        這就讓他不得不多想，是不是自己一開始就在這些人掌控之中？根本就沒有擺脫過他們，他們到底是想做什么？

        想了一下，故作平靜道：

        “都是千年的狐貍，玩什么聊齋。

        利用那傻小子做荒唐事，想都別想了。

        有什么沖我來！”

        “你？”面相殷武慕那人，聞言一怔，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此番他是前來解救后輩同僚，也就是被家兄封困住的倒霉小鬼趙武明。

        那小子看似兇殘魯莽，實際卻頗有心計，行事有分寸，斷不敢泄露門中消息。

        只是此前他與殷武慕從未接觸過，這廝看起來卻毫不意外，話說的也有些像是欲蓋擬彰，這人實在故意做作？還是猜到了什么？

        隔了一會兒，才不屑道：

        “憑你也配？”

        “呵呵呵……”殷武慕一笑，然后搖頭道：“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現在你們只能靠我。

        那小子被鎮壓在我派的護法大陣之中，沒有活人能進得去。

        他自己要是不能神功又成，也更是出不來。

        你們想利用他當傀儡已經不成了。

        所以別挑三揀四了。”

        殷武慕說著一攤手，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鬼小子沒有，只有好漢一條。

        愛用不用，趕緊給個痛快話。

        折騰了大半宿，我也想回去好好睡一覺呢。”

        打哈欠，伸了個懶腰，一身的骨骼劈啪作響。

        殷武慕好似真的沒有防備，一舉一動無不是破綻百出，一刀就可斃命。

        黑衣刀客目光一冷，手腕一抖。

        “啪！”另一只手，搶先將他按住，卻是方才站在殷武慕身后的那一位出手了。

        他的身法極快，且走路無聲無息，甚至連影子都沒有見到。

        “你說的是實話？”聲音蒼老，想來至少年近古稀了。

        “什么？”殷武慕晃了晃脖子，緩緩起身，不解問道。

        “江湖傳聞，你命不久矣，當真忍心將唯一兄弟，送進絕陣之中？”老人說著頓了一下，仿佛嘆息了一聲，然后又道：

        “你就不怕，那小子真破不開陣法，也死到里頭，東方青衣就徹底絕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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