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演戲
坐定在堂內后,主子們尚未開口,倒是宋夫人身邊的老媽媽說出了大家的疑惑,伸著脖子瞧向門口。
“呦,王爺怎么不來,怎叫王妃一人回門,這不合規矩啊!”
宋毅也道:“是啊心兒,這王爺是不是有事耽擱了?”
宋夫人這面上逐漸得意,隨著媽媽的話冷言冷語心中卻是偷著樂的。
“確實不合規矩!”
宋言歡無暇顧及母親說了什么,反而盯上父親方才對她所喚,剛吃了一口茶便望向上堂,眼里帶著不若從前的倔強。
咬文嚼字道:“父親真真看清了,女兒究竟是誰?莫要喚錯,好讓某些人高枕無憂,背地里偷著樂,說我們宋府一家……都是睜眼瞎。”
說罷,宋毅猛的咳嗽了幾聲,就連宋夫人臉上的得意之色也消失殆盡,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只小狼崽子一般。
原本是句試探的話,不料宋毅竟說不出半個字來,從他心虛的表情便可猜出一二,再瞧著他與宋夫人眉來眼去的似是在推搡誰先開口。
宋言歡心想,她也不必再問了,看來真假王妃一事,父親也參與了一腳,決然將她一人蒙在鼓里,就為了嫡姐能攀上富貴榮華的日子,便可以犧牲她。
亦徹底涼透了她的心。
為了緩和尷尬氣氛,管家適時呈上一個做工精美的金扣木箱,遞與琪兒之手。
宋毅見狀立即緩和了神色,展顏大笑。
“我兒受苦了,縱使父親母親有千般不是,也都過去了,如今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豈不是件大喜之事。”
“聽聞我兒回門,父親特意贈上這套文房四寶,這還是皇上賞賜的,一直也未曾用過,就當是彌補了,莫要慎怪家人才是。”
宋毅這番話說的是如魚得水,仿佛圣物當前,便可理所應當的化解任何不悅,若是她再駁了顏面,就是對圣上不尊。
父親這是要堵住她的嘴啊!
宋言歡起身打開盒子瞧了瞧里頭的物什,好東西確實是好東西,既然如此,她便點頭笑納了。
突又想起什么一般,直直的望著母親,望得宋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女兒可有話要同母親說?”
宋言歡思索片刻,娥眉微蹙。
“聽聞,姐姐在宮中得了好些賞賜,因著是親眷,整個丞相府也跟著沾了光,其中還有稀世珍寶夜明珠。”
“母親你是知道的,從前但凡有什么好玩意,都是姐姐先挑,到了我這只剩下那些連丫鬟都看不上的,陪嫁更莫要說得,更是比不上姐姐一星半點。”
“母親若是肯……”
話音未落,這宋夫人便搶著話說了起來,語氣之中盡顯豪氣:“嗨~母親還當是什么事呢,就嫁妝這個事,我全替你存著呢,你遠嫁洛邊城,萬一路上遇見劫匪了可怎么辦!”
“原本是想著過幾日讓管家跑一趟送去王府,如今見你回來了,理應給你,怎么能讓旁人覺得我們丞相府小氣家家的,連自己女兒的嫁妝都要克扣。”
“多謝母親,”她等的正是這句話,面上含著笑,復坐了下來,眼睜睜看著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寶從宋夫人院內抬了出來。
誰料此時宋言歡竟哭了起來,眾人皆猝不及防的望著宋言歡。
“女兒出嫁當夜,路遇劫匪,好在九死一生的逃了出來,若無王爺相救,恐怕父親母親今日見到的便是女兒的尸體了。”
本是逢場作戲,可她越說越動情,差點連她自己都信了她這話是發自肺腑。
宋毅夫婦連忙寬慰。
哭訴了一會后她便停了下來,邊抹眼淚邊說:“女兒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聽聞那夜明珠乃稀世珍寶,有的人一輩子可能都見不著,若是今日母親能讓女兒長長眼,就是哪天死了,女兒也是心甘情愿的。”
“怎么又說死啊死的,晦氣!”宋毅最是見不得女人在面前哭,又是如此可憐見的,將這些年的委屈傾數倒出。
他本就有愧于她,做了那樣一樁荒唐事,若是一顆夜明珠可消她心中怨恨,也罷。
“父親做主,讓你母親將夜明珠贈與你,以后莫要再將死掛在嘴邊了。”
“宋郎~”宋夫人似乎不是很愿意,癟嘴看了一眼他,又被他一個冷眼給怵了回去,正對上宋言歡期待的眼神。
考慮良久,牙關子都在發顫:“月兒…將那夜明…夜明珠取來…”
月兒允諾,去房間取去了。
宋言歡得意的笑了笑,方才的愁容消散無遺,起身朝母親行了個禮:“女兒在此謝過母親,還有父親。”
東西齊全之后,便命人先行一步將嫁妝等物送回王府,她道是想在府中四處轉轉,不讓人跟著。
宋夫人幾乎是黑著臉一路疾步進入廂房的。
“二小姐也太不為夫人的面子了,什么東西都敢討要!”
身邊緊跟著的月兒憤憤不平著。
“那個賤丫頭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宋夫人咬牙切齒道:“若不是老爺在,我怎會被她框了那么多好東西去。”
“可惜了我那夜明珠,那可是皇家賞賜,價值不菲的珍寶,丞相府才只得一顆,她一來就給要去了,真是可氣!”
說到傷心處,她便趴靠在美人椅上,難掩頹色。
“一想起那賤丫頭,心口就悶的很。”
“夫人莫要為此傷了身,”月兒邊為她按摩邊寬慰著。
“不過二小姐從前唯唯諾諾的,從不敢同夫人那樣說話,老爺更是不敢,今日真是變了個人般,前堂之上似乎只有她說的份,就連老爺也被她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紫煙可有下落?”她微微睜了睜眼,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來,那是昨日她打通關系要塞入王府的丫頭,為的就是借機刺殺宋言歡。
這不過才一日功夫,紫煙這丫頭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就連她的家人也都找不到了,塞人之事便就此擱置了。
“沒呢,這丫頭不會跑了吧!”
“沒用的東西!”她嘆了一口氣后垂下了眼簾,看來還得另想辦法。
……
宋言歡行至偏院,只帶了琪兒一人。
“奴婢可從未見過王妃方才那模樣,情緒拿捏得分毫不差,不過半柱□□夫,就滿載而歸,不過,王妃與夫人怎么看上去,拘束得很,氣氛也是怪怪的。”
宋言歡沒有理會她,而是一門心思的往偏院走著,對她而言,這兒才是她真正的家。
畢竟她前半生的十幾年,都是在這度過的。
這里幾乎沒有下人,死過幾個妾侍,白天還好,到了晚上,更是蕭瑟得可怕。
今日看來,一路上遇見了不少的丫鬟仆人,每個房間也都改做別用,多數是用來放置雜物的。
很快她便找到了自己曾居住過的房間,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幾臺繡花架子,桌上擺放著不少的衣裳料子。
最里頭坐著一個丫鬟,手里拿著針線正在縫制著什么,聽到推門聲,丫鬟便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秋眉?”
宋言歡詫異的望著她,這不是偏院里同她一起長大的浣衣丫鬟么,記得她剛來偏院伺候時也不過五六歲模樣。
秋眉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卻又恐認錯般只顧著低頭行禮。
她趕忙著跑過去,拉起她的手:“才幾日不見,我家秋眉瘦了許多。”
秋眉不若琪兒這般身材勻稱,看起來微胖且有些魁梧,院子里大多數力氣活都是她在做,是一個得力又能干的丫鬟。
如今她拿針這架勢,卻令宋言歡意外了,她自是做不了這些精細的活兒的。
出于好奇,宋言歡隨手順起秋眉方才正繡著的衣裳布料,一看便知這是丫鬟的衣裳,且與她身上這件一模一樣,就是袖口處破了個大洞,上面還有剛縫補過的痕跡。
原來是給自己補衣裳。
“我記得府中丫鬟的衣裳若是破了損了,交給織房的媽媽便是,不能修補的則會換一件新的,你怎么自己拿起了針線。”
秋眉支支吾吾說著,雙手也下意識的縮到背后,眼神飄忽不定:“媽媽們忙,不勞煩她們了!”
宋言歡察覺到了她的不對,上前生拉硬拽的說什么都要看看她身后藏了什么。
直到秋眉拗不過她,最終伸出手來。
只見那雙手上滿是血泡,掀開衣袖,發現手臂之上有著明晃晃的幾道血紅色鞭痕,像是被人用細條木棍抽打過一般。
看得宋言歡觸目驚心。
“好好的一個姑娘,怎就被虐待成這副模樣,”琪兒見到那雙手,仿佛長在自己身上一般,感同身受般憐憫道。
秋眉的委屈在此刻泄了閥門一般,淚水如決堤般不停的流著。
“自二小姐走后,這偏院便騰出來用作陳放物品之地,這里也成了一個小織坊,原本我是被調到水房去浣洗衣服的。”
“夫人她不知怎的就是看我不順眼,事事都要吩咐我去做,若是做不好輕則沒飯吃,重則非打即罵,奴婢手上這些泡便是昨夜夫人用開水燙的。”
“奴婢不敢反抗,夫人說了,若是敢有異心,她便將我扔到井里去,總歸是個賤婢的命,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可憐的秋眉,讓你受苦了,跟我走!”
宋言歡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心疼的掉了幾行淚,領著她毅然決然的往前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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