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歡見小葉說的如此情真意切，不像是在撒謊，臉色突然就變得越來越不好了起來，扶起小葉，鄭重的問道：

        “你可知他們將乳母葬在何處？”

        小葉搖搖頭，淚如雨下，突又想起什么般，定睛說道：

        “我認得那兇手，從前是夫人身邊的，叫劉廂，自那夜之后，夫人身邊便換了侍從，劉廂也不知何去何從了。”

        “我只是一個小丫頭，縱使有心報仇，卻無奈夫人權勢背景大，哪里是我能動搖得了的。”

        說著說著，小葉便扇了自己一巴掌，趕忙磕頭賠禮道歉：

        “是奴婢口無遮攔，若說了不該說的，還請主子原諒，若是主子聽了刺耳，我自己離了府上便可，莫要帶我去見夫人。”

        “快起來。”

        宋言歡聽她一番話，想也是個性情中人，小小年紀經歷那遭，恐已千瘡百孔。

        她方才也只不過是想借機套出她的話來罷了。

        “今日我來這之事，萬不可和別人提起，你知我知便可。”

        宋言歡又將視線移到荷塘邊上那一堆細煙之上，下頭埋著還未燒盡的紙錢。

        很快她便轉回視線來，警示道：

        “以后，不可再在此地燒這些，今日是我在，若是被夫人撞上了，你難逃一死。”

        小葉一聽這話，余光往那紙堆上掃了一眼，后知后覺般渾身發冷，又朝著宋言歡磕了幾個頭：

        “多謝主子，多謝主子。”

        宋言歡安撫好她之后便自行回去了。

        乳母之死確實蹊蹺，宋言歡越想越覺得不合理，乳母從小便在這宅府中伺候，就連夫人也曾重用過她。

        只不過人到中年腿腳不便，漸漸的便只做她與姐姐的乳母，衣食無憂，也是府中的老人了。

        怎么就被夫人暗下殺手了。

        這其中定然有不為人知的事情。

        看來，若是想知道前因后果，還是得先見到夫人。

        一番思慮過后，她終是做出了一個冒險的舉動。

        天剛亮，丫鬟們便紛紛進來開窗打掃，小廚房也準時端來佳肴，安置在桌上。

        宋言歡起身，除了平日里接觸最多的丫鬟小翠之外，其她人都被她遣退了下去，指定小翠服侍。

        “我喜靜，只留下你便可，太多人了，看著晃眼睛。”

        宋言歡邊說邊坐在梳妝臺前，拿起桌上幾個金簪把玩著。

        小翠則笑著為她梳發，屋外一片大好晴日：

        “姑娘今日氣色不太好，幸得三王爺不在，若是王爺在，瞧著姑娘如此，定會數落奴婢們。”

        “三王爺有說他去哪了嗎？”宋言歡輕輕抬頭，看了一眼鏡中人，許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臉色暗淡了些。

        小翠想了想，回道：

        “王爺沒說，只說他要去個十幾天，沒說哪天回來，還特意吩咐奴婢們沒事不要叨擾姑娘，姑娘喜靜。”

        宋言歡一聽這話，用手指點著下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待發髻梳好，小翠正給她頭上插金帶銀之時，宋言歡這才開口：

        “半月之后，宮中才設夜宴。”

        宋言歡喃喃自語，突然想起了楚亦江在遠鄉訓練的一支精銳部隊，楚亦江曾告訴她，這些都是死士，到了時間，自會有用處。

        此次出山，關乎皇位。

        若是她猜的確切，他定然是去調兵遣將去了。

        那么……

        宋言歡的眼神逐漸變得詭譎，視線慢慢轉到小翠的身上，小翠被她看的頭皮發麻。

        “小翠。”

        小翠一愣，看著她突然站了起來。

        不過一瞬，感覺肩頭一緊，被宋言歡重重的拍了一掌后便昂頭昏了過去，倒在了宋言歡的身上。

        隨后，宋言歡將門窗關好，同小翠互換了衣裳，吃飽了之后端著吃剩的飯菜，垂頭走了出去。

        果然，穿著丫鬟的衣裳便可暢通無阻。

        她先是去了一趟小廚房，將碗筷安置好，后借著出院倒夜壺的機會，順利走出了小院，想都沒想就隱入了曾經住過的清院。

        這兒已經荒廢很久了，也無人看管，也唯有待在這，才不會被人輕易察覺。

        雖說荒廢破敗，但是以前的老東西還在，隨便打理打理，尚且可以住人。

        以她的武功，在這兒還不至于餓死。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請君入甕。

        宋言歡唇角輕揚，殘破的窗戶被輕輕推開，塵土飛揚，她望著屋外一片枯樹，內心波瀾不驚。

        是時候，算賬了。

        宋夫人前院，一陣歡聲笑語：

        “老妹啊你凈會撿好聽的說。”宋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手邊的糕點都猶如參了蜜糖一般甜，吃起來津津有味。

        與宋夫人對面而坐的則是靖侯府大娘子孫氏，隔三差五就要來這兒同宋夫人打打口寂。

        孫氏謙虛道：

        “我這說的都是實話，姐姐命好，身下的姑娘幸得嫁給皇親，若是給了旁人，這諾大的家世，豈不是分給了別人。”

        “所以我說姐姐是該享享福了。”

        “妹妹也一樣，”宋夫人示意丫鬟為孫氏添茶，

        “過段時間的夜宴，多少王公都會去的，妹妹可得好好為你那小女挑選，說不準咱還能成為親戚。”

        “哈哈哈哈，是是是。”孫氏笑得合不攏嘴。

        宋夫人抿了一口茶，隨既嘆息道：

        “唉，可憐那國公爺家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就那般苦命。”

        孫氏瞬即也沉了沉臉，慢慢放下茶杯，悄聲說：

        “姐姐莫要提起那樁事了，橫豎來都不是好事，經那回，國公爺已與姐姐家結下了梁子，讓你家心兒多提防著，畢竟人家是失了獨女的，難免不會恨心兒。”

        “雖說，這對心兒來說是好事，可也無端增添了麻煩，你可得要警惕些。”

        宋夫人點點頭，心中確是在想著另一樁事。

        隔壁那院里住著的賤人，才真是她的麻煩，若是借國公爺之手，收了那賤人，豈不兩全其美。

        可是，三王爺對她可是照顧有加，別說害她了，就是要將她請出來都難，誰敢去招惹三王爺啊。

        想到此處，宋夫人又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我看那國公爺家的姿色不凡，王爺那是何等身份，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依我看，若是她還活著，我家心兒定會欣然接納。”

        孫氏陪著笑，吹噓道：

        “姐姐可真是大度，心兒也是個好姑娘，否則也不會令王爺神魂顛倒，姐姐在這宋府，也是一等一的好娘子。”

        “哎呦不敢當，妹妹也當的上。”宋夫人瞬間笑的合不攏嘴。

        就這番，你一言我一語，半天的時光就這么過去了。

        用過了晚膳，送走了孫氏，宋夫人便早早的入塌了。

        夜半：

        宋夫人想著那里在宋言歡那兒碰壁一事，越發的心上不痛快了起來，輾轉反側如何都睡不著。

        想不到這個賤人生的，也是如此下作，一個有夫之婦，憑啥都得權貴喜愛，她前半生斗過了她娘，難不成后半生還得來和她斗。

        越想越不是滋味。

        突而，門不知被誰從外頭推開了，灌進一股涼風，颼颼的吹打著紗簾，驚動了床榻上的宋夫人。

        “哪個不長眼的，這都什么時辰了還敢進來打擾清凈？”

        宋夫人揣著一股怒氣，坐了起來。

        見無人回應，宋夫人便大著膽子又謾罵了一遍。

        這回，確是有人開口了：

        “夫人……”

        這聲音帶著顫栗，不似丫鬟的稚嫩，卻透出一股寒涼又滄桑的感覺，仿佛這聲音是從地獄而來一般。

        宋夫人瞬間背后一涼，捏緊被褥，正欲扯著嗓子喊人來時，便被眼前的景象嚇的魂飛魄散，瞳孔放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見身前站著一抹淺綠色身影，背對著她，一聲一聲的喚著：

        “夫人……夫人……”

        “乳母？”

        宋夫人幾乎是脫口而出，渾身上下都透著害怕與恐懼，這衣裳她再熟悉不過了，從前乳母在家服侍時，穿的最多的一件衣裳。

        愣怔了半響后搖搖頭，不敢置信的說：

        “不可能，你不是早就死了嗎，是誰在裝神弄鬼？”

        自那背影前傳來瘆人的冷笑聲：

        “夫人忘了，在荷塘邊上，親手殺了我，卻沒有給我好好安葬，導致我無處安身，尋了許久，這才尋到夫人，夫人莫不是全都忘了……”

        聽她將此事描述得條條是道，且與當日情景分毫不差，宋夫人立時便慌了神，腦海中想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劉廂。

        瞬間就變得平靜了起來，冷哼了一聲：

        “劉廂，這回又是想要多少封口費，若是你要，沒必要用這種方法來逼迫我，你當本夫人真是吃素的嗎？”

        “該給你的都已經給你了，你還想要什么？”

        身前的綠色身影陡然一滯，尾音拖得長長的：

        “夫人，好狠的心……”

        宋夫人不畏不懼的冷哼一聲，闡述過往的口吻仿佛是在炫耀什么豐功偉績一般：

        “那個賤人本就該死，跟了我這么多年，居然在我面前為言歡求情，讓她本本分分的跟著心兒，她非得給我整出幺蛾子來，三番兩次想告訴皇上掉包的真相。”

        “她難道就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嗎，如果不除了她，對你我有何好處，想來劉廂你也跟了我許多年，我特意把這個機會讓給你，你做好了就可隱居老家，怎么還得回來同我魚死網破不可。”

        “你做這些的時候，千萬要好好掂量掂量，奶媽怎么死的，我照樣也會讓你怎么死。”

        “識趣的就別整這些歪門邪道，滾回老家去，省得在這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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