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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困擾


陽光正好,透過窗棱照進這間書房之中,滿頭銀發的老人坐在椅上,一邊慢悠悠盤著手上的核桃,一邊問:“你這次打算在京中停留幾天?”

        “等我見完陛下就走。”祁知曦一邊打量著定遠侯身后那些書,一邊隨口回答。

        祁家本就是武將出身,定遠侯年輕時也是戰場上走過來的,如今年紀大了倒開始學文人,不知道的還當他多風雅呢。

        定遠侯瞥了自己這個小兒子一眼,語氣不怎么好:“阿檀定了下個月出嫁,你就不能多留兩天?這么急著走,是有多離不得邊境?”

        “留我做什么?”祁知曦疑惑地看了定遠侯一眼,“不是我娶妻也不是我嫁女,阿檀出嫁又不缺叔父。要是隨便哪個親戚成親我都要留在京里參加,那我一年到頭也別做其他事情了。”

        “什么叫隨便哪個親戚!”定遠侯下意識地抬了抬拐杖,停頓了一瞬間后,憤憤地又將拐杖往地上一砸,“阿檀是你嫡親的侄女!你親大哥的女兒!”

        “我記得呢記得呢,沒老到記不清。”祁知曦隨口敷衍道,“阿檀那邊我會記得給她添妝的,就別硬拉著我湊熱鬧……”

        定遠侯終于沒忍住,抄起拐杖去抽祁知曦:“你還敢提添妝!搬兩箱銀子來是吧?當初你阿姊出嫁你就這德行,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這德行!除了戰事你對什么上過心沒有?!”

        “銀子哪里不好了?做什么事缺得了銀子?再說邊境事情多,您還指望我在京中待多久?”祁知曦一邊躲避一邊還嘴。

        定遠侯老當益壯,把拐杖揮得虎虎生風:“我指望你在京中待多久?我指望你別走了!”

        “您難道就缺我一個人盡孝啊!”

        “我不缺你一個人盡孝,邊疆就缺你一個人守嗎!我用不著你孝順我,只要你在乎著點自己的性命!”

        祁知曦忽然不躲了,只是抬手擋了一下,任由那根陰沉木拐杖敲在了小臂上。

        “我等為兵為將之人,自當守一方平安,這不是小時候您教我的嗎?”祁知曦笑道,“如果誰都想著邊境不缺他一個人,那邊境誰來守?國土誰來保?百姓誰來護?當年您給我講的那些道理,您自己反而是忘了嗎?”

        定遠侯語聲沉郁:“我就恨我當初給你講了太多道理,把你教得如此死心眼!你想守疆,你還想收復故土,但你知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不這么想?就連……”

        他停住了,再開口時,聲音中盡是痛惜:“我難道愿意這樣嗎?可這就是朝中大勢,只憑你一人之力,不過螳臂當車!你再執迷不悟若此,不知急流勇退,怕是要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父親您說的這些,”祁知曦神色不變,還是在笑,“我都知道啊。”

        “你說你知道?”定遠侯皺眉問道。

        “我還知道您沒有說完的那句話是什么,您想說‘就連陛下也不這么想’,是不是?我也不是真的傻啊。”

        定遠侯看著自己這個幼子,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你既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絕路,那又何必找死?”

        “因為我相信,這是對的事情,我本就應該做對的事情,”祁知曦神情認真地回答,“而對與錯,是不會因為旁人怎么想而改變的,即使那個旁人是皇帝也一樣。”

        定遠侯看著他,終于明白了,這不是天真,也不是莽撞,不過是下定了決心,所以九死不悔。他終于意識到,是他從不了解他的孩子,而祁知曦從來沒有變,仍然如幾十年前那個挨了他的打卻不認錯、憤憤摔門而出的那個孩子。

        時過境遷,那個孩子的眉眼間已經看不到當初的焦躁憤懣迷茫,只剩下了近乎安然的堅定。

        他的幼子已經做好準備,已經做下決定,不會再因他的阻止而改變。他無法阻攔他,一如二十余年前。

        所以他只能妥協。

        “我管不了你了,”定遠侯疲憊地道,“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祁知曦咳嗽了一聲,指了指父親身后的書架:“那,我想要那本書,行不行?”

        話題跳得太快,定遠侯沒反應過來,有些茫然地順著祁知曦指的方向轉過頭去,然后就看到這個不孝子已經主動走過來,抽走了……

        ……抽走了那本他花了好大力氣才尋來的古籍。

        這小子向來不愛讀書,學文人拿這古籍做什么?不知道的還當他多風雅呢!

        就這么一愣的功夫,祁知曦已經拿著書躥出了書房,定遠侯阻止不及,只能氣急敗壞地大聲喊:“小王八蛋你給我把書還回來!你又不讀書,拿這書做什么!”

        “父親您冷靜一點,罵我別帶到自己啊。”祁知曦一邊回答,一邊頭也不回地跑,“我是不讀書,但父親您也不是什么讀書人,還不如把這書給我拿去送人。這書我尋了好久尋不到,剛好父親您這里有,這不就巧了嗎!”

        定遠侯的咆哮聲越來越遠,祁知曦低頭翻了翻那本書,確定這的確是很多年前鐘繁微和他提過的那一本古籍,就說老頭子的人脈關系還是比他過硬一點的……

        他正盤算著等白家的商隊出發時要把這古籍一起送走,結果還沒走出多遠,就被人堵在了路上。

        ——他那同樣已經年逾古稀的母親不知什么時候叫人搬了把躺椅來,就獨自一個人坐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等著他。

        祁知曦瞬間覺得頭疼起來,他當即腳步一轉:“我忽然想起來我有些事要去做今天估計都不回來吃飯了……”

        “站住。”定遠侯夫人語氣溫柔地說,“你是要我這一把老骨頭再站起來追你嗎?”

        祁知曦不僅沒停,反而腳步更加快了兩分,再不抓緊時間走,只怕他母親就又要開始……

        果然,定遠侯夫人捂著胸口大聲地叫起痛來,聲音中氣十足,一聽就身體健康沒病沒災:“哎呦哎呦,我心口好痛,我要死了,要被這討債來的冤孽氣死了,哎呦哎呦,我這是什么命啊……”

        祁知曦閉上眼,嘆了口氣,轉身回去了。

        立竿見影,藥到病除,定遠侯夫人立刻就不心口疼了,喜笑顏開地拉住了幼子的手:“小七啊,你看你小侄女都要出嫁了,你這個年紀了還是一個人,老了可怎么辦啊。”

        ……所以說,他就是不太想回京,一回京不僅要面對皇帝和群臣的應酬,還要面對家里人的擔憂和母親的催婚。

        “老了就老了啊,早說了,我那么多阿兄和阿姊、侄子和外甥呢,總不可能讓我無家可歸。”祁知曦無奈地道,“我都這個年紀了,而且常年不著家的人,就不禍害人家小姑娘了吧。”

        “那還不是你自己蹉跎到了現在,但我兒子有本事有戰功,長得好性格也好,年紀大點怎么啦?”定遠侯夫人埋怨一般道,“再說你要是實在不愿意,也不是沒有和你差不多年紀的,你看息國公家……”

        眼看著母親都已經要掰著手指給他數京中性情好的寡婦了,祁知曦只能打斷她:“母親,我沒這個打算。”

        定遠侯夫人抬起眼睛來看他,她的眼中是毫不作偽的、真實的憂慮:“若你沒有這個打算,三日前那支簪子,是給誰買的啊?”

        祁知曦沉默了。

        年邁的母親拉住自己幼子的袖子,聲音都抖了起來:“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是不是不能娶的人啊?”

        面對這樣的母親,祁知曦也沒有辦法再心安理得地撒謊,于是他低聲應道:“嗯,是很喜歡的人。在我心里再沒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所以就算她已經……我也放不下她,也不能……”

        定遠侯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氣,她似乎是有些不安、有些羞恥,卻還是堅持問:“你是不是喜歡上有夫之婦了?”

        祁知曦終于明白母親為什么是這樣的態度了,于是他有些哭笑不得道:“母親,不是……”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本想說他并非母親想象中會覬覦他人妻子的那種人,但仔細想想,到了現在,這個問題還真不能否認。

        見他仿佛是心虛一般忽然沒了聲,定遠侯夫人也就被證實了心中的猜想,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能做出這種無恥之事來?這種……這種……你!她丈夫知道了你怎么辦?你也就算了,不過一樁風流軼事,她一個姑娘家又怎么辦?不……就算沒人知道,你這也是……你做這種事……你對得起誰?!”

        祁知曦有些無力地道:“她丈夫已經去世了……”

        ——是真的都死了,這確實是大實話。

        “若真是守寡之人,那你倒是去娶她啊?難道你還怕我會不同意?”定遠侯夫人干脆站起來了,“哪家的姑娘?我明日就去替你提親!”

        祁知曦啞然。

        他能怎么說?麻煩您替我去烏戎提親?

        此事真說出來只會給鐘繁微帶來麻煩,名節都算其次。更微妙的是他們如今的身份——和親的公主和守邊的將軍,不該相識、不該有牽扯的兩個人。他不想替她惹來猜忌,也不想給她添了污名,所以早決定要這段年少時的過往做永遠埋藏心底的秘密。

        但倘若他不想說出鐘繁微的身份,很多事情就是沒有辦法解釋的。比如為什么對方會嫁給旁人,比如為什么對方丈夫已經去世卻仍不能嫁他。

        他既不能實話實說鐘繁微是為了國事,也不能模糊地說她是為了家事。因為倘若真的說他喜歡的人是為了家族不得不去聯姻,他母親絕對做得出要他說出哪一家然后帶著他上門去罵人“賣女求榮不要臉”的事情。

        ……其實他也覺得皇帝賣別人的女兒求和平這事挺不要臉的。

        “母親,不是您想象的那樣……”祁知曦艱難地解釋,“是她自己不愿意……”

        定遠侯夫人有些錯愕地睜大了眼睛:“你……你不僅和有夫之婦私通,你還是強迫人家的?”

        她又想了一想,被自己的猜測驚得臉色都白了:“你和我說實話,你說她丈夫已經去世了,是不是你殺死的?”

        祁知曦萬萬沒想到母親能想到這個方向去,一時被驚得失了聲。而定遠侯夫人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我怎么會有這樣罔顧倫常草菅人命的兒子……”

        “母親!”祁知曦終于沒了辦法,“我告訴您能告訴的事情,您不要再具體問我她是誰,可不可以?”

        定遠侯夫人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祁知曦終于微微笑了一下:“您記不記得,十七歲的時候,我曾經問過您,倘若我未來的妻子出身平平,您會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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