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宋記糕點鋪
說完,就見著對面的人微微一笑,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躲雨之人自是算不得我的學生,可若小姐想要旁聽,倒也能算得是半個學生了,畢竟聽人講學,從中受益者,皆為學子。”
倒真是半分不讓,當著眾學子的面如此講,這林聿白明擺著是□□裸的趕人。
蘇楠溪被他噎了一句,也沒敗下陣來,“若先生真要這么算,我也沒有辦法,只是這外頭雨下得這么緊,現下我也委實是出不去。”
底下倒是有個好心的,看不下去這種場面就出了聲,“先生,這雨下的著實緊,她這一個姑娘家的,讓她在這兒避避雨吧。”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用手碰了碰,提醒他不要多管閑事,這人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看了眼講臺上的先生,便也不再講話了。連帶著望向蘇楠溪的眼神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兩下都僵持著,這時候蘇楠溪出了聲:“既然算得半個學子,我記得先生曾講過,入這衡門書院需得兩點要求,一為男兒身,二需過得先生考核。
這男兒身,恐怕小女是無能為力了,但先生也說了,我只算得半個學子,那不如先生就考考我,若我過了先生的考核,還望先生能在這落雨時節能夠收留一二。”
蘇楠溪這話說得委婉,且又配上她這落難的語氣,若是林聿白再不答應反倒顯得做事不君子了。
不過這話一出,底下的學生們卻一陣哀嘆,剛剛那個幫蘇楠溪說話的人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哎,這位小姐,不如換個別的法子吧,你這肯定是留不下來的。”說完還搖了搖頭,頗為惋惜的看著蘇楠溪,這人出落得水靈,怎得偏偏是個壞了腦子的?
蘇楠溪卻是一笑置之,“既然書院的規矩如此,我若過了,先生借此處于我躲雨,就屬于情理之中,若我不過,亦是我技不如人,先生也不會遭人非議,有何不可?”
蘇楠溪望向林聿白,見他只是笑笑,將手上的書一合,“既然小姐都這樣說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方才我見小姐一來便盯著墻上所掛之帖,不知小姐可知,此帖淵源?”這話一問,底下的學子們又是一番議論。
“先生這么一問,我才覺得此帖怪異,卻又說不上來哪兒怪了?我看啊,這先生就是在故意為難她,她是徹底答不上來了。”底下的一名學子偷偷跟身旁的男子說。
蘇楠溪循著聲音看向那處,正好對上了那人的眸子,那人穿著跟眾學子一樣的灰布長衫,可是生的卻極為端正,配得上英氣剛正幾個字。
蘇楠溪想,倒真是沒白費自家老爺子給他起那么個名字。
這人叫王安煦,當年城北的王家產子,第二天可就抱著這孩子到自個兒家央著蘇老爺子給自家娃起個名字。
這都是北平里頭的世家,還有生意上的往來,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蘇老爺子自是磨不開這個面子,抬筆“安之若素,陽煦山立。”這王安煦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
“不,她能答上來。”王安旭笑著回那人的話,眼神卻落在了蘇楠溪的身上。
就在眾人都以為她答不上來的時候,蘇楠溪開口了:“這字帖仿的是柳公權的柳體,寫的是柳永的《望海潮·東南形勝》。”
這話一出,底下就有反應過來的人一拍腦袋,“哦!我就說怎么看著不對勁兒呢,柳永的這首詞是描寫杭州盛景,我覺著啊,用楷體應當更為合適。”
林聿白頗為驚訝的看了蘇楠溪一眼,又問道:“那小姐覺著應當怎么改?”
蘇楠溪從木廊上走到閣樓內,腳下還帶著點微微濕意,印在石板路上一步一個腳印。
“我卻認為瘦金體更好,不過三變之詞所贈孫何,先生開的是書院,在這熱鬧的北平就落于城東一隅教書育人,這詞卻實在是不應景兒。”
這話一出,底下的人一片寂靜,噗呲的一句笑聲打破了這個寂靜的場面,剛剛問王安煦的人不解,問王安煦笑什么。
王安煦看了眼林聿白,止住了笑聲,輕聲說:“她罵林先生有眼不識人才呢。柳永當時想入仕途,給孫何寫了這首詞,讓歌女反復唱給孫何聽,沒想到,過后孫何請他吃了一頓飯就將柳永打發走了。
她這是借孫何,罵林先生在這落雨間,咄咄逼人失了君子風范,又借歌女暗諷他明是教書育人,實則心向繁華市井。”
此話一出,周圍聽到的人都暗自為她捏了一把汗,悄悄地觀著林聿白的神色,生怕他一發怒把人給趕了出去。
沒想到林聿白只是笑了笑,又問道:“那小姐覺得如何改,更為妥當?”
蘇楠溪挑了挑眉,沒料到林聿白沒發火。“獨用此字體,想必先生應該極為喜歡,柳公權之字,字字嚴謹,穩而不俗,到是極適合讀書人的態度。不如就將詞改了吧,改成陸游的《觀村童戲溪上》。”
“‘三冬暫就儒生學,千耦還從父老耕。’倒是極為應景兒。”林聿白念出了其中詩句。
“那林聿白就多謝小姐贈詩了。”林聿白看向蘇楠溪,方才在長廊上,隔著雨也沒看清她的模樣,如今走近了,這才真真的看清了她的樣貌。
蘇楠溪生的好看,加上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家中學識淵博,耳濡目染也就生出了這副書香之氣,烏黑的長發剛過肩頭,穿了一身雪紡洋裙,配的是一雙糯白皮鞋,耳上卻戴了一副琉璃翠珠環,但跟這一身洋裝呼應起來卻不難看,反倒生出一種古樸雅致的情趣來。
“不過,我倒更喜歡柳永此詞,無關詞學淵源,僅留意于詞之表面,小姐難道不覺著,詞意甚美,令人向往嗎?”
蘇楠溪聽到林聿白說出這句話倒是一愣,如今身處戰亂年代,若真如柳詞中所說,凡目光所見之處皆如此詞,應當是一片盛世的場景。
蘇楠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贊同了林聿白的說法。
兩人說話間,窗外就放了晴,陽光從杏樹間照進閣樓,落進了院中,落在了講桌間,課桌旁。
蘇楠溪看了看放晴的天空,想到自己還有事情未辦,眼下天已經放晴,自己本就是借著避雨的接口進來的,再待下去倒像是自己賴著不走似的。
“外面放晴了,我也該走了,此番多有叨擾,還望先生見諒。”說罷蘇楠溪抬腳就要走,身后卻傳來了林聿白溫潤的聲音。
“小姐既已經答出來了我的考題,也算的是我衡門書院半個學子了,我林聿白向來重諾,小姐以后若想來書院旁聽,隨時恭候。”
語畢,只望到蘇楠溪的背影,只有聲音卻傳了過來,“謝謝先生,我會來的。”
這邊,蘇楠溪出了衡門學院的門,就直奔城東巷子里的宋記糕點鋪子去了。今日蘇楠溪來這里,主要是想來宋記糕點鋪子找宋婉寧的。
這倆人打小就要好,今日蘇楠溪生辰,宋婉寧說好了要親手做她最喜歡的杏脯酥糕給她,蘇楠溪怕晚間人多,宋婉寧找不到她,這不,就自己找她來要了。
穿過了幾條小巷,踏過了青泥石板路,隔著老遠就能聞著宋記鋪子里頭傳來的糕點香味兒。
不一會兒,黑底白字鑲著金邊兒的“宋記糕點鋪”幾個大字映入了蘇楠溪的眼中。
還沒等人進去,蘇楠溪就在鋪子外喊了起來:“宋叔宋嬸!小寧!”每次來這兒,宋叔總是先聽著蘇楠溪的聲音,隔著老遠從鋪子外頭傳進鋪子里頭。
“哎呦,小溪啊,你今個兒過生日,不在家里好好待著,怎么跑這兒來了?”宋嬸趕忙迎著出來,語氣中帶著點責備,但大多還是歡喜。
蘇家和宋家老早就認識了,蘇家的糕點都是從宋家這兒訂,就拿蘇楠溪這次生日來說,酒席上的糕點、干果全都是從宋家這兒訂的,可是把宋叔宋嬸忙一連忙活了好幾日。
蘇楠溪和宋婉寧都是在宋叔宋嬸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早就把蘇楠溪當成了自個兒的女兒。“小寧啊,小溪過來了,你快出來。”宋叔對著鋪子后面喊著。
還沒喊完就被蘇楠溪打斷了,“哎宋叔,你不用喊她,我自己去找她去就行。”
蘇楠溪說著就撩過布簾子,朝里屋走了過去,布簾子外頭是一個小庭院,一旁就一個小屋,蘇楠溪徑直朝著里頭走了過去。
“小寧,你做什么呢?”剛打開門,蘇楠溪就見著宋婉寧挽著袖口,在里頭活著面。
宋婉寧瞧見蘇楠溪來了也不客套,直接就說:“小溪,你來得正好,幫我去水缸里舀碗水來。”
蘇楠溪拿了個瓷碗就跑去庭院的瓷缸中舀水去了,回來把水遞給宋婉寧自己也就無所事事了,靠著墻看著宋婉寧忙里忙外。
“你偷跑出家來就是為了看我和面啊?”宋婉寧看了蘇楠溪一眼,眼角帶笑。
“不是啊,還為了吃杏脯酥糕,順帶還看了眼衡門書院的先生。”蘇楠溪眼尖地瞅著了身旁的杏仁干果罐子,拿起來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著。
宋婉寧一把奪過罐子,“哎呀,那是給你做酥糕用的,你吃了可就沒了!”
蘇楠溪只好訕訕地收了手,看著蘇楠溪這模樣,宋婉寧就知道她是閑不下來了,甩了甩手,將手上的面粉甩干凈,“算了你洗干凈手,來幫我和面,我去準備做糕點用的模具。”
蘇楠溪洗了手,就去和面了。旁的不敢說,好歹也跟著宋叔手底下跑了這么多年了,一些小的糕點,蘇楠溪還是會做的,何況只是一個和面。
兩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各自忙活著,“哎,你去看了林聿白?怎么樣,人長得帥不帥?”宋婉寧兩眼放光的看著蘇楠溪。
蘇楠溪腦中一下就想到了那一青衫長褂,站于一尺之臺上的人,現在想來,倒是生出了幾番不染世俗,遺世獨立的感覺來。
“他那副黑框眼鏡倒是不錯,像是讀書人喜歡的物什,蘇老爺子應該會喜歡,改明兒個老爺子八十大壽,我送他那個行吧?”
宋婉寧白了蘇楠溪一眼,看著她這答非所問的模樣,就知道自己今兒個是問不出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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