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無妄峰的俞師兄人好又厲害，是特別完美一人。”秋涵兒目光閃閃發光。

        “那是人家師兄，又不是你師兄。”甘吉道。

        秋涵兒爭辯道：“都是同一門的嘛，又有什么關系。再者說如果你們有誰有心思，我也可以幫你們打聽一下我們峰靜雅師姐的喜好。”

        她思索片刻，又對甘吉搖了搖食指：“不行，你這長相是沒機會的。林綿的話我看希望倒很大啦。”

        林綿苦笑：“我沒有那些想法。”

        秋涵兒理解地點點頭，她興趣開朗，說話也十分直爽。

        “行行，你是正人君子，對我們師姐沒想法。不過我嘛卻是凡夫俗子，對你們師兄還是有點好奇的。你見過他挺多次吧，當真和傳聞中說的一樣？”

        “一樣什么？”

        “又帥又溫柔又好啊。”

        “哦。”林綿心虛地應了一聲，“唔，和你說的差不多。”

        秋涵兒滿意地點點頭。

        “我聽說呢俞師兄他呀，不光哪哪優秀，還特別善良。紫陵仙閣門口那顆千年古樹你們都見到了吧，據說多年以前，有一只不會飛的小鳥出生了，一連幾日哀叫，其他小弟子都嘻嘻哈哈看著熱鬧。一直到俞師兄知道這事，才飛于樹巔將小鳥救下來。那次還是俞師兄難得的生氣，教訓了看熱鬧的弟子們。就是看著溫柔似水，別人卻不知還有這樣一面……啊，我迫不及待要見到他了。”

        秋涵兒忽然雙手捧臉望天。

        這時，她身旁的林綿忽然干巴巴地來了一句：“你可能要見到他了。”

        三人已經走至掛著膳坊牌匾的院子附近。

        在門口邊上立著一道瘦長身影。

        俞師兄也來這種樸素的食堂吃飯么。

        真是……什么什么路窄——林綿想。

        不過早上時候，他怎樣也算是替本門掙了一口氣，大師兄應該不會為難他吧。

        他懷有一絲希望。

        那道身影的主人長目一掃，看到了林綿幾人就朝他們走來。

        俞清隨看著幾人，溫和道：“你們幾個也是晏葉的新弟子吧。”

        甘吉點頭：“是啊。”

        秋涵兒反是一怔，緊張地有點紅光滿面：“呃……對，我是無迎峰的。”

        “晏葉門下雖分幾個峰的派系，但是本來就是一家，不必多禮。”俞清隨說。

        秋涵兒立刻高興道：“是，我們也這么覺得！”

        她又奇怪道：“不過我聽說師兄師姐們并不習慣來膳坊的，俞師兄是一向是來此嗎。”

        “不是。”俞清隨回答，“我是來找林綿的。”

        林綿：“。”

        我就知道。

        秋涵兒沒有理會林綿那略有一點點苦澀的表情，反而很是羨慕的樣子。

        “哇，俞師兄你待林綿真好，才第一天就這樣關照師弟，林綿我好羨慕你呀。”

        林綿則很僵硬。

        他心里筑建半天，才在臉上演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師兄來找我做什么？”

        俞清隨對他道：“我有話和你說，隨我走吧。”

        “………好。”

        不知道為什么，林綿直覺不是什么什么好事。

        跟著俞清隨走后，他還能隱約聽見身后秋涵兒羨慕的聲音。

        “嘖，你看他們，真好……”

        甘吉是個老實人：“好么？我還是比較想吃飯，什么事不能吃完飯再說？”

        林綿在心里用力贊同。

        林綿與俞清隨走過拐角，轉到山林邊一條無人小道上。

        他本以為大師兄這個換臉達人又要開始陡然變得冷漠，然而俞清隨微微側臉，眼神卻不似平時那么銳利。

        “還疼么？”他問。

        林綿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

        “你的傷。”俞清隨說。

        “哦……”

        林綿稍稍活動一下手指。被那北山的惡毒老師打的那一拳確實讓他身體麻痹了一個上午，不過此刻卻也緩解了。

        “沒什么事了。”

        俞清隨的眼睛滑過林綿的身體，似乎是在確認林綿是不是在逞能。

        看了一圈之后，他幽黑的眸子轉回去，神情似乎顯得平緩了一些。

        在這短短的一刻里，林綿幾乎覺得師兄還挺溫柔的。

        不過過了這一刻他的表情又變得冷淡了。

        他們一前一后地走，中間隔著挺遠距離，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石路忽然變成山路，他們走近了一片高聳的云杉樹林中。

        白色山雀忽而從高聳的云杉巔振翅飛起，留下一聲悠長啼鳴。有些清寂。

        又是好一陣，樹林間隙的前方忽然出現一片屋宇，三四座聚集而建，彼此之間距離倒也隔得過遠。

        林里立了一塊木牌，靜蔭軒。

        林綿的眼睛掃在那軒字上，停了幾秒。

        在他對這來溪學府目前還不多的認知里，他知道幾個名種有“軒”的房子，多是這里道生們的住處。

        難道這是大師兄的住處？

        他人一下不好了。

        ——其實也不怪林綿想得過多。只是那樣的事情真的發生過，還不是一次兩次。

        從上輩子起，他就知道自己長的模樣很討人喜歡。

        如果是普通的陽光型的好看那倒也還好——但他還不是那種類型。

        林綿的發小為了給他解釋這一現象一度危險發言，說林綿你長得可真讓人想犯罪啊。明明是白白凈凈一臉干凈的模樣，還好巧不巧在眼下長一顆淚痣，特別讓人有想要欺負和占有的欲望。

        對此，林綿當場暴打回去，將對方危險思想扼殺在搖籃里。

        然而從小到大，喜歡他的男孩女孩都不少。

        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變態。

        林綿的腳忽然向后滑行了一步。

        俞清隨聽到了。

        他垂眼：“你怎么？”

        林綿：“我好像突然有點胃疼。”

        俞清隨蹙眉：“胃疼？”

        林綿艱難開口：“大師兄，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俞清隨掃了一眼林綿略顯笨拙的演技，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他只淡淡撇下兩字：“跟上。”

        一些奇形怪狀的思維在林綿的小腦袋里激烈掙扎一番，最后放棄思考，還是跟上了。

        靜蔭軒屋如其名，十分寂靜。周圍環繞著的是蔥翠的云杉。

        邊上本有其他幾位住著的弟子，卻也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此時都不在這學府之內。

        因而唯有俞清隨的門前不落埃塵，干干凈凈的。

        推開門，林綿才發現這里倒也不是很大。

        院內一座小花園，邊側一件放雜物的側室，然后便是正對房門的寢屋了。

        看著寢房，林綿莫名有點慌。

        林綿思考片刻，忽然道：“大師兄，要是有什么話，在這跟我說就行。”

        俞清隨瞥他一眼：“不然呢？”

        他在院中一張石桌前停下，順著林綿視線看過去，忽得冷笑了一下：“你還想去哪？”

        這笑一下把林綿的一肚子奇怪的思緒給堵回去了。

        “……沒什么。”

        太好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俞清隨指指石桌邊椅子：“坐。”

        林綿乖巧地坐下了。

        他輕輕一抬手，遠處嗖嗖起風聲。

        一只書箱從雜貨中飛出來，落在了石桌上。

        “這是什么？”林綿問。

        “打開看看。”俞清隨答。

        林綿抬手打開書箱一看，里面滿滿都是書。約有十幾本。

        他將經書取出來一一掃了一眼，本以為是什么仙家絕學秘笈，結果一看，卻發現好像都是一些基本的經書。

        什么《寧心經》、《道法總綱》等等，靜心養性的、講禮法道德的都有。

        練劍的卻一本也沒有。

        他沒什么興致，抬頭問：“師兄，這些書是做什么的？”

        結果大師兄卻給他灌上了一盆冷水。

        “這是你要背的書。”

        “哪本？”林綿問。

        對方重復一句“哪本？”，就好像這話問的很好笑一樣。

        “全部。”俞清隨答。

        “…………”林綿石化了。

        “雖然早上你憑小聰明贏了北山門，但你基礎仍是太差。以這樣的學識進學府若不發奮惡補，豈不是丟我的臉。”俞清隨冷淡地解釋道。

        過了好久好久，林綿才覺得自己喘上了氣。

        他抬著微微顫抖的手指翻了翻這些經書，一共十三本，雖然頁數都不厚，但里面行文晦澀、意境頗高，還有全然是擬聲字，完全不解其意的。對于林綿這個高考語文是人生文學巔峰的人來說，讀都困難，別說是背了。

        但是大師兄的魔法傷害還未停止。

        “四日之內，將這些書背好。”俞清隨簡單交代。

        那話輕飄飄的就好像在說你眨四下眼一樣簡單。

        林綿往院子里望了一圈。

        好慘。沒有井給他投。

        他痛心地道：“師兄，四日之內是不可能的。”

        “一日才三冊，能有多難？”俞清隨反問。

        真是神仙不解人間疾苦。

        林綿認真地回答：“我的話，一日半冊都挺難的。”

        “不用功。”

        “用功也不行。”

        “借口。”

        “……”林綿無語。

        師兄，你不如把我殺了給這幾本經書助助興吧。

        俞清隨撩下眼皮，到最后還是沒有寬限時間。

        “四日已經足夠了。到時拿著經書來這找我吧。”

        “那我若是全力以赴也背不出呢？”

        俞清隨理所當然：“背不出自然要罰。”

        林綿啞住。

        他不是特別想問懲罰是什么。

        覺得有些腿軟。

        過了一會兒之后，他才發現這好像是生理上的腿軟。

        俞清隨給林綿布置完背書功課也沒有別的事情了。和他說他可以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抬起頭。

        “怎么不走？”

        林綿一臉麻木：“走不了了。”

        俞師兄：？

        林綿：“那個，我可能有一點低血糖……”

        俞清隨沉默幾秒。

        “沒吃東西？”

        林綿沒忍住斜了下眼睛：“本來是要吃的。”

        他話說了一半，留給俞清隨自己體會。

        俞清隨：“……”

        對于修仙之人而言，不吃飯其實是常有的事。他哪知道這嬌弱小師弟還有什么……低血糖是什么？

        聞所未聞。

        但是人在自己這兒，他可能也很難不負責。

        “你等一下。”

        他語落，板著一張臉起身走近寢房里，出來時候手里多了一個小盒子。

        “我這沒什么吃的，你拿著這個先吃吧。”他說。

        林綿接過那小盒子打開一看，原來里面裝的是一盒酥餅，放的滿滿的，似乎還沒有動過。

        看著普普通通，一咬卻很香，還有一種奇異的淡淡甜味。

        林綿吃下去之后很快就覺得身體好多了。

        低血糖這種癥狀往往來得快去得快。他緩了過來后便淺淺道了一聲謝。

        俞清隨沒說什么，也沒接過林綿還回去的餅干。

        林綿不再強行客氣，估計以這人挑剔的個性，別人碰過的吃的是肯定不會要的。所以就很從容地接下來。

        然而臨走時候，俞清隨卻莫名對他囑咐一句：“別吃太多。”

        林綿點頭：“噢。”

        抱著心理重量遠比實際重要沉重的十三本經書，他穿過了云杉林，回到了正殿附近。

        立刻有接待新弟子的道生看到并招呼他，說要帶他走，給他安排房間。

        結果那道生在留意到他手中東西時候卻非常驚奇。

        “你怎么還拿著這個。”

        林綿以為他說的是書，結果那道生看著的卻是餅干。

        林綿晃了一下手中的餅干盒子：“這個？”

        “這是煉丹道師黃杜仙人做的餅干，只獎給最優秀的學生，你怎會有這東西？”

        林綿支吾一聲：“別人給的。”

        他想了下又問：“那這餅干有什么特別么？”

        接待道生聳聳肩，道：“我也沒拿過，只聽說用的都是天下名貴食材，吃了能身體健康，延年益壽，什么都補。別的效果我也不知道了。”

        林綿這才怔了一下神，愣愣看著眼手中的餅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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