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生？！”

“你怎么回來了？”

張春英也嚇得縮了縮腦袋，眼神帶著幾分畏懼。

李虎生冷笑一聲，淡淡道：“老何家的媳婦兒，我不在家，你就敢撒潑到我們老李家身上了？”

“小孩子打架，你一個大人動手，也不嫌害臊。”

“我……”

張春英臉色漲紅，張了張嘴，沒敢說話。

李云瀚的二叔名叫李虎生，從小好狠斗勇，村子里人都很怕他。

“不服氣回家跟你男人說去，讓他來李家找我！”

“老子不跟你這潑婦一般見識。”

李虎生把張春英猛地推到一旁，低下頭抱起了李云瀚。

“二叔。”

李云瀚眨了眨眼，開口叫人。

“哎！”李虎生樂了，揉了揉李云瀚的腦袋。

“臭小子，幾年不見，你都長得那么高了。”

“剛才那架打的漂亮，我早就說過老李家你最像我，你本來就是個學武的料子，奈何你爺爺偏偏要你讀書。”

“那破三字經、百家姓有什么好學的？”

李云瀚看著義憤填膺的二叔，忍不住嘴角上揚。

二叔從小就很寵他，兩個人關系最好。

三年前，李虎生打了里長的兒子，為了避禍，偷偷跑去參加了邊軍，他們叔侄兩個已經三年沒見過面了。

李云瀚乖巧的說道：“二叔，我聽說邊軍的隊伍都散了，你這次回家以后就不走了吧？”

李虎生點了點頭，臉色凝重。

“云瀚，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到家里去。”

說完，他抱著李云瀚，朝家中走去。

……

老李家。

李虎生灌了一碗涼茶，臉色急切。

“爹，羌族蠻子大軍入境了，足足有十萬大軍。”

“就在昨天，咱們縣最南端的王莊鎮被洗劫一空，我們過去的時候，村里的所有人都被殺了，連老人孩子都沒放過。”

“那群王八蛋見人就砍，毫無人性。”

“大梁的軍伍徹底完了，我們也都被大帥遣散，連軍餉都還欠著。”

“咱們必須馬上就走，最好今晚就動身。”

“這么急？今晚就讓動身？”

李平山瞪大了眼睛，從座位上猛然起身。

“家里的東西還能換點錢，難道都扔下不要了？”

李虎生急的額頭冒汗，“爹，這都什么時候了，您可就別猶豫了，咱家那些東西全賣了也值不了幾個大子。”

“必須得馬上走！”

“否則，一旦羌蠻子殺過來，咱們一個也走不了！”

李平山沉默了。

就這么讓他草草扔下奮斗了一輩子的家業，讓他心頭宛如滴血。

就在這時，李云瀚拽了拽李老爺子的衣角，奶聲奶氣的說道：

“爺爺，學堂的先生講了，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回咱還是聽二叔的，趕快逃難吧。”

“現在晚一刻鐘，都會有被羌族蠻子追上的風險。”

“哎！爺爺的金孫孫懂得真多。”

“好一個千金散盡還復來啊，也罷，咱們今晚就走！”

“等我的金孫孫以后有出息了，肯定能讀書做大官，到時候咱們家這點家業算的了什么！”

“咱們這回下南關去，聽說那邊雖然也有蠻人，但都茹毛飲血，根本不是咱大梁的對手。”

李老爺子看到李云瀚，滿面愁容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畢竟是一家之主，下定了決心，老爺子立刻吩咐道：“老婆子，炕頭下面放的兩塊鹽疙瘩別忘了，還有你缸里腌的野菜，路上走消耗體力，缺了鹽可不行。”

“老大媳婦兒，你去幫忙把一家人的衣服收拾好，尤其是孩子們的，他們還小，可都不抗凍。”

“老二，你再去地里割點野草，讓也騾子吃頓飽飯。”

“老三你把水缸抬到車上，家里能用得上的物件都扔到里面，路上再慢慢收拾。”

……

“大家都抓緊時間，吃完晚飯，咱們趁著天黑動身。“

一家人很快就忙碌起來。

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雞因為帶著不方便，也被李平山殺了腌制起來，留在路上作為唯一的肉食。

晚飯的時候，只有李云瀚的碗里放著一個雞腿。

“金孫孫，快吃吧。”

李平山摸了摸李云瀚的頭：“逃難不比在家里，這一路上風餐露宿，說不定吃了上頓沒下頓，咱們家必須得把你這個金孫孫照顧好，你可是老李家的希望……”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把自己碗里的紅薯遞到了李云瀚手中。

“姐姐，你們也吃。”

“這么大的雞腿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咱們一起吃。”

李云瀚看著一個個瘦的皮包骨頭，營養不良的姐姐，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雞腿撕碎，放入他們碗中。

“弟弟，還是你吃吧，姐姐吃紅薯就行了，吃不飽飯，你會長不高的。”

幾個姐姐最大的也不過才十六七歲，一個個望著碗里的雞肉直咽口水。

但猶豫再三，又要把雞腿讓給弟弟。

畢竟，爺爺奶奶從弟弟出生那天就開始念叨，弟弟是家里唯一的希望，若是沒有弟弟，李家可就完了。

“姐姐，我真的吃不了。”

李云瀚仍舊堅持，把放回碗里的雞腿又給姐姐們夾了回去。

“咱們家的金孫孫還是那么懂事兒，都懂得照顧姐姐了，你們幾個小丫頭可別忘了弟弟對你們的好。”

“都趕緊吃吧，別辜負了你們弟弟的心意。”

“以后在路上有吃的，別忘了讓著弟弟。”

李老太把李云瀚摟在懷里，不停地抹著眼淚。

一大只雞腿，分到六個姐姐手里，每個人都只有一小塊肉，而李云瀚則只剩下了雞骨頭。

李云瀚嘆了口氣，心里不太樂觀。

幾個姐姐都身子骨弱，逃荒路上風餐露宿，若是長期營養不良，指不定哪天就會病倒。

這九年來，李云瀚享受爺爺奶奶的疼愛，叔伯嬸子的關照，幾位姐姐的遷就，早就在心里把他們當成了最親的家人。

逃荒這一路，李云瀚可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人出事。

家里的小菜園所有的菜都被挖了出來。

做飯的鍋灶都裝上了車。

幾十個銅板加上二兩碎銀被李老漢藏在鞋里，放到水缸最下面，用專壓好。

這是老李家十五口人逃荒路上唯一的盤纏。

收拾完這一切后，夜色籠罩。

李家人借著月色，靜悄悄的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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