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與西南結親
室女殿投毒一事,線索斷在了推鞫場上,君王復利用眼不見為凈的手法,不假思索的蓋棺定論了。這一次,緣遙和辛彥之想到了一起:父王心中再清楚不過,若什么事都要拎得一清二楚,后宮之中沒有一個人是干凈的。辛彥之想到五年前鄧家被流放,在阿郭斷斷續續地描繪中得出了這樣的論證:是呂明仕和大王聯手流放了鄧家。君王復利有意而為,呂明仕只不過推波助瀾地當了一回助攻。
北冕城四處洋溢著歡樂向上的氛圍。國婚臨近,地方官也從四面八方進京。一同進京的就有西南獅崗城的熾燁世子。他已經在驛館住了兩日。
晚上,熾燁約鄧漢炎在永安大街的酒館吃酒。熾燁已經吃得有些醉,看鄧漢炎的眼神,有些躲閃。熾燁在驛館時已經聽說了室女殿被投毒一事,所有的線索都在后師師氏利安處斷了,利安出身寒族,正是安國公楊軒一手提拔起來的,不難猜出幕后之人。熾燁此次進京也是因為這件事。站在信安王府時,他第一次覺得他父親老了。熾燁屏退了所有人。
“表面看,主使之人來自安國公楊軒,幕后主使應該是莊賢娘娘。”熾燁見他父親沒有說話,他也停住了,一頭銀發的信安君滿面愁容,讓信安王府的空氣都變得不流動。
這本是除掉太保楊軒的一次絕佳機會,背后推波助瀾一向是圓滿堂的拿手戲,宮中的麻雀不時送出的“食物”,還有紅樓里別有用心的打探,熾燁猜測,他父親手上一定有著能讓安國公府掀翻屋頂的情報。信安君心中比熾燁還要清楚,但因為圓滿堂的暴露,信安君思來想去,只好放棄了,眼下,圓滿堂內部看似平靜了,什么時候會再爆,他自己都把控不了,他沒有精力去排除異己。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成了京城這些老骨頭的眼中釘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為什么還要去趟室女殿的這遭渾水?”熾燁責備鄧漢炎不該在疫病之時護衛室女殿。
“她才是最無辜的人……”鄧漢炎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熾燁是不會懂的。他怎么會懂一個外人突然被架到火上烤的恐懼和疼痛呢?
“你別待在都城了,快請調回西南吧!”熾燁喝了一口酒,酒入喉嚨,他咬了一下下唇。作為兄弟,他在替鄧漢炎擔憂。如今京城的局勢早已不在圓滿堂控制范圍內,京城會爆出什么雷,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又遠在獅崗城,幫不上忙,他擔心鄧漢炎耿直的性格會吃虧。
“我一個人回去有什么用,我父親,還有鄧家上百余人都在這里。”鄧漢炎已經明顯感覺到了,鈴兒沒有離宮,鄧府不知何時又會陷入到水深火熱當中。
“漢炎,你與我信安王府聯手吧,這樣,鄧家才能穩固。敏安也鐘情于你,通過聯姻來聯手,外面那些老家伙也不會多說什么。”熾燁還是想起了信安王府參與了鏡云閣的刺殺,他心一硬,在心底為自己打氣,只要他不說,鄧漢炎便不會知道這些事,眼下,保他平安才是要緊之事。
鄧漢炎與熾燁兄弟之情多年,此刻,鄧漢炎知道,熾燁是真心的。他沒有站在朝堂上去替鄧漢炎謀劃,只是一味想著保他平安。只是他于敏安郡主無意,他感激熾燁的仗義相助。他岔開了話題。
“你要好好愛護你妹妹,對妹妹的婚約不能兒戲。”
鄧漢炎用這種委婉的方式拒絕了熾燁,熾燁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鄧漢炎先起身,他身上還有斑蝥毒,坐在這里喝著酒,失去了痛覺,他這一起身,又拉扯到了身上的毒,他皺了一下眉頭,熾燁看著他,也跟著皺了一下眉頭。
“我送你。”
“我又不是姑娘家,勞煩不得熾燁世子。”鄧漢炎笑了一下,開始拿熾燁的身份打趣他。他一笑,熾燁知道他沒事,也就放心了。
“漢炎,生存,是需要手段的。向上的路之崎嶇,腳下的情況之復雜,人心之險惡,不是你僅靠一顆仁心,就能逢兇化吉、登峰造極的。”熾燁表情嚴肅的看著鄧漢炎,這些話,從他剛才坐下就一直忍在心底,終于還是捂不住,他用另一種方式說了出來。
“知道了,你要好好待獅崗城,保重自己。”
“小心莊賢娘娘和王衍,對了,還有桓楊,尤其是這兩個人,這兩個人笑得最多,就像你進了天王殿,會看到彌勒佛祖笑呵呵地在那里坐著,但是你再往近走點,就能看到他身后站著拿著各種兵器張牙舞爪的十八羅漢,所以說,坐在高堂上樂呵呵的人,背后都是暗藏兵器,不然他也坐不住那個位置。記住,我在獅崗城等你。”
“你喝多了。”鄧漢炎看著熾燁笑了。還有什么比這兄弟之情更真的。
“如今呂明仕一族被流放,也算是報了五年前的世仇。也能告慰你胞妹伊蓮的在天之靈。”熾燁是個心沉之人,只有與鄧漢炎在一起,話才會多,他今日心情也不好,這份心煩更多是來自馮心宿。
“世子,小人查過,馮家二小姐的師父是西夷人,玄素真人,聽說他亦是薩滿巫師,離開馮府后,把獨伊琴留給了二小姐,平時行一些行醫采藥之事,小人查過了,此人已經去世了,馮家二小姐曾經去過西夷數次。”
“數次?”熾燁臉上的驚訝不亞于他收到緣遙行蹤時。
“是的。二小姐素來與西夷人走得近。”
當熾燁從培星口中得知馮心宿與西夷人有關時,他的心是復雜的,他與馮心宿走的路是不同的,他對馮心宿的情卻已經斬不斷。當日在奉國寺遇到馮心宿時,他已經有所覺察,只是他沒想到馮心宿會與西夷人有關聯,他早已經想到才對,馮心宿出現在領事林,皆是因為跟蹤呂繼才,之后出現在奉國寺,也是因為找奴籍啊。出了奉國寺,他身上的奴籍被搶走了,便是西夷人所為。這巧合,中間都是馮心宿在穿針引線。
“世子怎知玄妹伊蓮?伊蓮,伊蓮確定死了嗎?”聽到鄧伊蓮的名字,鄧漢炎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伊蓮死于五年前,鄧家流放后,呂繼才一直在找她,如今呂繼才也獲罪流放,也算是因果報應。”
“你,你方才說什么,呂繼才一直在找她?”鄧漢炎素知信安王府在京城盤根錯節的能力,熾燁說的話,從來不會空穴來風。
“不重要了,你該為自己而活了。”
這一頓酒,只有這一刻,鄧漢炎是最清醒的。伊蓮忌日之時,他還心存僥幸,希望伊蓮在某個地方活著,哪怕是青樓也好,只要她能活在世上就好。今日,熾燁狠狠地將他的希望戳破了,伊蓮死了,是呂繼才所為。他的牙齒咬在一起。
看著鄧漢炎消失在夜色之中,熾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份兄弟情誼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他一低頭,看到地上有東西閃著白光,熾燁彎身撿了起來,只是一張普通的紙,他笑自己喝多了,竟將一張紙看成了閃著光的銀子。打開后,熾燁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與鈴兒書,昨日獅崗 風月同天。”
熾燁看多兩遍,不是鄧漢炎的字跡,這字跡總覺得熟悉。他目光落在“鈴兒”兩個字上,圓滿堂送過有關“鈴兒”這個名字的密信,但那次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難道,王妃辛洛真的只是一介流民?熾燁又重新想了一下,王妃辛洛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憑空出現的,之后鄧漢炎從領事林調離,去了奉國寺,那里便住著緣遙的王妃。熾燁想起鄧漢炎的臉,耿直的鄧漢炎一臉心思,他說:她才是最無辜的人……鄧漢炎一定是知道王妃辛洛身份的。
鄧漢炎回到鄧府時,看到伊蓮的房間亮著燈。他輕輕走過去,看到他父親鄧榮在。伊蓮的房間自從她走后,沒有再動過,所有物品,都是她生前用過的。墻上的畫像,是伊蓮十四歲時畫師所繪。
“父親。”
鄧漢炎輕輕在身后喚了他一聲。他的眼睛也停留在伊蓮的畫像上。伊蓮似乎也在看著他,她雙目流動,秀眉纖長,蠟燭的光照在她的臉上,臉頰仿佛生了光。仔細看去,她人中之處有一粒細細的黑痣,鄧漢炎眉頭一皺,覺得熟悉。
鄧榮抬手擦了一下眼睛,這是他生平最喜愛的孩子,十五年里帶給他無數歡聲笑語,性格脾氣都似武將的他,不愛女紅,專愛舞刀弄劍,對吟詩作唱有些天資,曾自詡文采不輸韓非,自小便有男兒氣概,又有一副熱心腸,跟在江寧身后學習醫術,為窮苦之人治病解惑,卻有著一副寧折不彎的性子。站在這幅畫像前,他臉上被兩行老淚縱橫爬滿。
“室女殿的疫病,是有人而為之,漢炎,要抽身離開了,要為自己籌劃。”
“父親,孩兒魯莽了,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是孩兒想得不周,作為室女殿護衛,不是一人之責,而是整個鄧家的命運。”每當鄧漢炎心虛撒謊之時,總會臉紅。房間內的蠟燭被風吹得上竄下跳,像此時鄧漢炎的心。
“幕后主使之人查到嗎?”
“還沒有。”
“君主之意陰晴不定,賢臣為此喪命,并無全身而退的法子,能明哲保身時就不要強出頭。”鄧榮依舊看著畫像上的伊蓮,沒有轉身,仕途二十年,被流放三年,他已經不相信君王的信任。
“父親,現在都城內局勢混雜,貴族之間也都在營黨結私,水至清則無魚,父親有沒有考慮過結盟?”為今之計鄧漢炎顧全不了那么多,只有先生存下來,只有鄧府存在,才有查出伊蓮。眼下,西南是條不錯的路,信安王府在京城多年,權勢之所以能被助長,皆因獲取消息的靈通性。
“這個問題,為父并不是沒有考慮過。現在的北冕城,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王衍和楊軒既互相傾軋,但遇到利益時,卻又會暗中勾結。看似是他們二人操縱朝堂將鄧府孤立了,實際是大王縱容了他們。你此次回京,大王假意信賴鄧家,挑起鄧府與安國公府和永昌侯府魚蚌相爭,不費一兵一卒已折了三家的元氣。若不是護衛奉國寺有功,鄧家恐怕早已血流成河了。只是眼下,能結盟的貴族實在不多,京城內,除了王衍和楊軒,最有權勢的是馮府,馮志性格軟弱,崔亮早依附王衍而生,剩下的幾個貴族,勢力沒辦法擺上臺面,他們自身都如墻頭草,哪里風強往哪里倒。”鄧榮嘆了口氣,鄧府在這一局較量中,已經處了下風。本以為護衛奉國寺有功卻被大王殺了鄧家一個回馬槍,擺上了眾矢之地。
“父親,孩兒曾在西南,獅崗城的信安王府可以考慮。”
“不妥。”沒等鄧漢炎把話說完,鄧榮便打斷了。“宗室始終是宗室,不可信。王宮中長大的孩子,沒有一個不心狠,身處權力之中,王族內心之欲比任何人都強烈,難以讓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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