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偃月劍
鄧漢炎來到西南是在這日下午。傷好之后,他第一時間動身去獅崗城。他此行不單單是見一下鈴兒,更多是來勸熾燁的。最近京城總有關于西南的流言,大都是說信安君有不臣之心。他進到信安王府時,并沒有見到鈴兒,對他的到來,熾燁有些吃驚。
“君上大喜,未能來西南恭賀,漢炎不周。”鄧漢炎從熾燁臉上感覺出跟以往不同的氣氛,鄧漢炎知道,鈴兒非他所愿,在這件事上,說話都要分外小心,他收起以往與熾燁說話的口氣,恭敬地說著北冕國的謙詞。
“你就少來酸孤了,快里面坐。”熾燁還是老樣子,引鄧漢炎進了里屋。
“王妃不在嗎?”鄧漢炎試探地提了一句。
“在,在,在后院,已經讓培星去叫了。”熾燁尷尬地笑了笑了。“你傷剛好,怎么就大老遠地來西南了?”熾燁這話問得婉轉,鄧漢炎粗枝大葉的也聽不出熾燁的言外之意,他來,熾燁是歡喜的,只是時候不對。
“君上,京城內局勢混亂,懷安君與靖安君又剛剛動身回封地,西南這片疆土在信安王府的管轄之下,百姓安居樂業,望君上能守住西南,守住信安王府。”鄧漢炎不管熾燁心中所想,此次來西南,他主要目的是勸熾燁本分的,在信安君還在時,鄧漢炎就知道信安王府的野心,如今,信安君故去,緣祁和敏安都被先王復利所殺,熾燁定是懷恨在心的。人心一旦有仇恨,就會失了理智,鄧漢炎也擔心熾燁拿捏不好這個度。
“怕是你在京城聽說了什么吧?”
“都聽說了,君上勿妄動,恐會中了靖安君的計謀。有句話,本不該說,但漢炎今日還是要說,君上的王妃,原是靖安君志在必得之人,議婚信安王府,是大王的旨意,恐怕是個一石二鳥的計策,意在挑起君上與靖安君的不和,君上沒有這個心,但靖安君有。”這是桓楊死前的計謀,卻被鄧漢炎看破了,旁人看不破,是因為他們不了解內情,鄧漢炎能看破,也不出奇,他天天都在鈴兒身旁轉悠,有個風吹草動,他馬上就能預判。
“你是說,都城的那些流言,是靖安君故意而為的?”
“不能不疑,靖安君為辛洛王妃劫過牢,又數次忤逆先王,如今竟一聲不響地回端州封地,君上不覺得太過平靜了嗎?”
熾燁平靜地坐著,他一直將這腔恨意對準緣熠,竟忽略了,辛洛才是最不能留的那個人,緣稹這是故意讓他與緣遙來硬磕。熾燁一向是個通透之人,竟沒看清緣稹之意。
“是,是太過安靜,可端州距離西南數千里,距離北冕城也有千里以外,靖安君縱使有心,也無力。”
“君上別忘了,靖安君一直都是北冕國的嫡子,如今擁兵的劍洪將軍,是靖安君從小的劍術師父,亦有舅父之親。”被鄧漢炎一提醒,熾燁覺得他此時要做的事還應該加上除靖安君這一項。
“是又怎樣,他手中無兵,就算是打仗,也要有兵。”男人與男人一旦被相提并論的比較,誰都不愿意服輸,與靖安君緣遙相比,他是北冕國的嫡子,若不是君王復利死的匆忙,他應該是坐在北冕國王位上的那個人,還有他現在的王妃,本是靖安君的心上人,怎么比,熾燁似乎都不占上風,他將心中的自卑變成了蠻橫的話,一臉不在乎。
“君上別忘了,四年前,平叛西夷時,領兵的正是靖安君。”這方方面面的問題,鄧漢炎都考慮到了,可謂有備而來,說得熾燁啞口無言。
兩個男人的對話在鈴兒來到后,暫時先告一段落。鈴兒氣喘吁吁地來到正屋,鄧漢炎差點兒忘記了行禮。這哪里是從后院趕過來,他從都城趕過來都沒有喘這么大的粗氣。
“見過王妃娘娘。”
“鄧將軍。”鈴兒習慣了稱他鄧將軍,即使他現在已經被削了將軍的職。在犀牛崗一別之后,今日是第一次見到鄧漢炎,見到鄧漢炎,她臉上的笑容像院子里的梅花,開的到處都是,看得熾燁都覺得自己太多余。熾燁咳嗽了一聲,三人才重新落座。
“王妃大婚,漢炎沒什么貴重的賀禮,這柄劍就當賀禮送給君上與王妃。”鄧漢炎將帶來的劍小心翼翼地打開,放到鈴兒面前。
“這,這偃月劍,是,是我父親的。”看著古銅的劍,鈴兒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她輕輕地將劍接過,仿佛怕用力會弄壞她父親的劍。
“河宗將軍的劍?”熾燁吃驚地瞪大眼睛看著鄧漢炎,那眼神仿佛在問:為何你會有河宗蒙的劍。
“君上生自西南,一定知道河宗家有兩樣寶物,一件便是河宗蒙將軍的偃月劍,一件就是龍龜玉石。”鄧漢炎坐在旁邊,為避免誤會,他急忙解釋了一句。在北冕國,龍龜玉石只有兩塊,熾燁作為土生土長的北冕國人,又是宗室,定比他清楚。
“你可曾去過云起島?”熾燁想起了龍龜玉石,在驛站初見時便覺得熟悉。
“不曾去過。”云起島這個名字,鈴兒一直有聽過,但不曾去過。
“君上為何這么問?”鄧漢炎覺得熾燁的表情不對勁。
“孤曾經也遇到過一位戴著龍龜玉石,手提劍的女子,她的婢女叫碧瑤,孤幫她葬在了云起島。”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鄧漢炎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桌子上的茶杯也掀翻了。
“在獅崗城煙花巷時,偶然之下,替一個女子贖了身,之后在云起島又遇到了她,那時,正值西南邊境西夷入侵,到處都是流民,見她孤苦一人,便幫她葬了婢女。”熾燁眉頭皺了一下,他在云起島救過的女子,也有龍龜玉石。
“碧瑤死在獅崗城,因我而死。”鈴兒的目光黯淡下來。
“你不懂。”鄧漢炎打斷了她的沉思。“君上曾經說過,是呂繼才將伊蓮賣到了青樓,是賣在哪里的青樓?”鄧漢炎急切地問道。
“具體不知,但是,是在西南。”
“碧瑤是伊蓮的婢女,一直都跟在伊蓮身旁。伊蓮,伊蓮是河宗羽。”鄧漢炎轉身看著鈴兒,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鄧,鄧將軍,你,你再說一次。”鈴兒的身體僵硬如石頭一般,她聽到了她姐姐的名字,河宗羽。
“小姐,小人是江義啊。”鄧漢炎跪在鈴兒面前。
大顆的淚珠滾到鈴兒臉上,她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江義,過來這里。”她霸道地對著江義說。“江義,我要那個……”鈴兒臉色蒼白,她的腦袋都要都要炸開了。“為何,為何現在才說?”
“小人不敢說,是鄧家收留了大小姐與小人,鄧大人親自改名伊蓮,都是小人的錯,沒能保護好大小姐。”
鈴兒手里握著她父親的偃月劍,心卻被堵住了,她聽到無數個聲音,聽到自己在叫姐姐。聽到她在喊“父親母親……”還有她父親母親的笑聲。
“那個與姐姐訂婚之人,是,是呂繼才?”
“正是。”鄧漢炎習慣性地點點頭,這些陳年舊事,他習慣了默認。回答完后他才抬起頭看鈴兒。“太傅大人曾說,與呂繼才是孽緣,小姐不必掛懷。”
“毀了我姐姐,毀了鄧家人。”鈴兒轉過身,表情在一瞬間不好了,今日再想起呂繼才,鈴兒臉上依舊寫滿敵意。
熾燁送鄧漢炎出了門口,他堅持要披星戴月地趕回都城,都城如今一片信安王府的反聲,他擔心局勢生變,畢竟,現在信安王府多了鈴兒。在門口,鄧漢炎第二次拜托熾燁,熾燁已經信守一次承諾,再被鄧漢炎的話強行綁著,熾燁有些為難。
“既然君上與小姐有緣分,望君上能好好待之。”鄧漢炎依舊擔心,熾燁會將馮心宿的死算到鈴兒頭上。
“或許吧,孤自當盡力。”熾燁找不出合適的話來搪塞鄧漢炎。他與鈴兒,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況且,他并不認同這門賜婚。這個請求,也讓熾燁為難,這等于跟熾燁說,馮心宿已經死了,你要好好照顧另外一個女人。熾燁每每想起帶鈴兒去北冕城堡的那一天,都會后悔,每想一次,他都會多一份自責,也會多一分對鈴兒的恨意,若是他不帶她去,馮心宿可能就不會死。轉身往正屋走時,他突然想明白了,鈴兒是換不回馮心宿的,從一開始,緣熠就是打算殺掉她的。
鄧漢炎走后,鈴兒也起身回了舊宅,在正屋門口撞上熾燁,熾燁嫌惡地一抬袖子,撫了兩下,將鈴兒的氣味都撫掉,他抬頭看到她身上的偃月劍,表情稍稍好看一些,他在心底對自己說“姑且把她當成鄧漢炎的妹妹吧”,緊接著他又想到河宗蒙那張嚴肅的臉,總感覺是自己的岳父在看著自己。他還是接受不了這種天翻地覆的變化,話都沒有說一句,擦過鈴兒肩膀,回到正屋里了。
鄧漢炎回到都城是在第二日的下午。鄧榮早朝還沒有回鄧府,只有家奴在忙前忙后地跑著。這鄧府,讓鄧漢炎熟悉,他在這里住了快五年的時光。鄧榮在他前腳進府門后,也回了鄧府。
“漢炎回來了。”鄧榮一邊走,一邊問了一句,代替了父子間的打招呼。鄧榮已經走到鄧漢炎前面,準備進正屋,他剛跨進一門腳門,又收回來。
“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信安君起謀反之心。”今日緣稹的早朝,像是一場排兵布陣的演練,主戰派桓安領了左衛軍和右衛軍兩軍的兵權,這下,六軍的將領已經齊了,懷姓四宗中,有三宗領了外軍兵權,這相當于,劍洪被架空了,雖然還是司馬,但手上只有內軍的兵權了。緣稹這是做好了打的準備。
“怕是攔不住,就算西南沒有此心,靖安君也一定會打。”回來的路上,鄧漢炎就想過這個問題,這一次,怕是熾燁會被緣遙逼反。
“為何是靖安君?”鄧榮抬頭看著鄧漢炎。
“辛洛曾是靖安君的王妃,先王在世時,靖安君于她,一直都不肯放手。”
“靖安君如今又遠在端州,想議和都沒有路走,你近期還在是待在府中吧。”這個時間若去西南,恐被落下通敵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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