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西門，鹿呦坐在那面鹿字大旗之下。
  只不過今天，鹿毅和周寡婦二人卻是并未陪同，而是在小院之中休養。
  這是鹿呦的安排，畢竟那小院是文家的院子，鹿呦將文承博給自己的四個護院留在了那里，還算較為安全。
  此時四門封閉，為了防止有心人從內部破門，文承杰已經派守軍將四門附近的場地清空。
  所以鹿呦的身邊連一個百姓都沒有，只有一隊隊的盤膝而坐的守軍。
  “鹿小姐，這是您的午飯！”
  一個穿著勁裝的兵卒，端著一個粗瓷大碗來到鹿呦面前說道。
  “馬大志？”
  看著給自己送飯的兵卒，鹿呦疑惑開口。
  眼前這人并非他人，而是昨天她親手救下的那個身中三箭的傷兵。
  “文承杰不是說給你放假了么？怎么今天跑來送飯？”
  鹿呦接過瓷碗好奇問道。
  馬大志聞言靦腆一笑。
  “您的藥十分神奇，昨晚休息一夜，我的傷口已經不疼了。”
  “只不過現在喘氣還有些吃力，打仗肯定是不行，但是還能做些埋灶做飯的活計，這不就來幫忙了？”
  鹿呦看向瓷碗中的吃食，一碗黃米飯，幾根咸菜條，幾根菜葉，便是碗里的全部。
  “你們平常就吃這些？”
  “怎么可能？”馬大志搖頭說道：“平時的飯比這個少一點，大概半碗多一點，現在是要打仗了，才給了這么多飯的。”
  額……
  鹿呦以為馬大志說的怎么可能，是想要說，平日里吃的比這個好。
  卻沒想到，對方竟然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吃的比這還少？難道你們守軍的飯菜里，就沒有肉么？”
  馬大志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有些懵了，足足愣了幾秒之后方才陪笑著開口。
  “鹿姑娘說笑了，我們當兵的哪里吃的到肉？”
  “尋常安定之時，我等每頓有半碗干飯，已經是天大的造化，就這還有不少兄弟舍不得吃，每天都帶回家熬粥呢。”
  “你們還能每天回家？”聽到這話，鹿呦更懵了：“不是，軍營不是不讓私自出入么？”
  聽到此問，馬大志趕忙擺手。
  “鹿小姐，您說的那是各地駐軍，他們都是從下面的各縣村子抓上來的，自然不能隨意出入軍營，就是怕他們進入林子跑了當逃兵。”
  “而我們城內守軍則是在城中征召上去的，每個人的家都在城中。”
  “我們的妻兒老小都在城中，自然不會跑的，所以平日安定之時，我們都是可以回家去住的。”
  “一般三天輪值一次，但是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便不能回家了。”
  說實話，馬大志說的這些，是她之前完全沒想到的。
  可現在聽到他說完，鹿呦才突然明白，為什么攻城之戰那么艱難了。
  城守軍是城里人，家人也都在城里。
  如果敵軍真的攻城，他們保護的完全就是自己的親人。
  誰會后退？
  就像眼前的馬大志一般。
  他明明有傷在身，可卻不會有半分退縮，打不了仗，就來送飯。
  那些城中的百姓也是如此。
  在城上駐防的，都是他們兒子丈夫，骨肉至親！
  一旦有人攻城，這城中百姓，根本無需動員，便會徹底成為城守軍的后盾。
  有力氣的幫著搬送兵器飛石守城器械。
  沒力氣的幫忙生火造飯照顧傷員。
  這城中十六七萬人，少說也有五六萬戶人家。
  之前鹿呦聽到城守軍人數只有四千左右的時候，還覺得人數有些少。
  可現在看來，這城里的百姓，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肯定會和守城中的兵卒沾親帶故。
  這哪里是城？
  這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戰爭機器啊！
  想到這里，鹿呦將手伸到桌子之下，再拿出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個熱氣騰騰的五香燒餅。
  “大志兄弟，這個是我自己帶的，你也嘗嘗。”
  馬大志聞著那五香燒餅的香味眼前頓時一亮，想要伸手去拿，卻終于還是輕咳一聲。
  “鹿姑娘，我剛才吃過了，您還是留著吃吧。”
  “我剛才吃了好幾張了，你要不吃，那我可就扔了啊。”鹿呦說著便佯裝扔掉。
  那馬大志見此趕忙伸手接過。
  “別扔啊，這燒餅這么香，扔了多可惜！”
  一邊說著，馬大志張嘴咬了一口燒餅，隨后連連稱贊。
  “好吃！”
  “坐下慢慢吃。”鹿呦笑呵呵的說道：“我正好有事兒問你。”
  馬大志聞言笑著看向鹿呦：“我這命都是您救的，你隨便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肯定告訴您。”
  鹿呦笑著開口：“你們這四千人，如果守城的話，一面城墻上不過一千人，守的住么？”
  “當然守得住。”馬大志自豪說道：“你不知道，這些城墻……”
  說道此處，馬大志的聲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鹿呦好奇問道。
  “千總不讓說，我給忘了。”馬大志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四周，方才開口說道：“反正就是守得住。”

  “別的我不能和你說，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文千總說過，不管是誰，想要攻破青州府城，對方不先死個八萬人，絕無登城的可能。”
  靠！
  饒是鹿呦已經猜到了攻城的一方損耗肯定巨大，可這只有四千守軍的府城，能換最少八萬敵人的性命，卻還是讓鹿呦嚇了一跳。
  那可是二十倍的戰損比，這哪是什么城池，簡直就是絞肉機嘛！
  “這樣，你給我講講，這么大的城中，有沒有什么狗洞之類的，可以離開的地方。”
  【來自馬大志的負面情緒+30，+30，+30……】
  “城墻上怎么可能有狗洞，那不是給敵人留門了么？”
  馬大志皺眉說道。
  “要說城中唯一能和城外聯通的地方，也就只有穿城而過的凈河了。”
  “只不過那凈河流過之處，有千斤鐵閘封鎖，河面之下更有數不清的鐵刺橫欄。”
  “人若下去，九死一生，是絕不可能從中穿過的。”
  “鹿小姐，您打聽這些干什么？你不會是探子吧？”
  聽到這話，鹿呦無語的白了馬大志一眼：“你覺得我像是金兵的探子么？”
  “不知道。”馬大志戒備說道：“探子又不會自己把身份寫在臉上。”
  鹿呦聞言想要再次開口，卻聽到城門之上咚的一聲，傳來了一聲擊鼓之聲。
  咚！
  咚咚！
  咚！
  咚咚！！
  隨著鼓聲，那些原本席地而坐正吃著飯的兵卒紛紛扔下碗筷大步向著城墻之上跑去。
  馬大志抬頭看著西門之上，臉色漲的通紅。
  “金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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