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炳榮見狀，好似剛剛想起來似的，趕緊拉著汪雅占了另一套上下鋪，催促汪雅到上鋪去睡覺，一面還記得回頭叮囑陶青青：“天黑了不安全，趕緊睡覺，一覺到天亮就好了。”

        “哦。”雖然自打出了地鐵站，陶青青就覺得一直在做夢，但她方才偷偷掐了自己好幾下，仍舊沒有從“夢”中醒過來，只好先姑且認為這是真的。

        她有一肚子的問題，但是目前有個最要緊的。

        “……好餓啊，睡不著。”她小聲地嘀咕。

        剛剛在地鐵上還定了外賣呢，就新開的那家兩點鐘燒烤，定了烤豆皮、烤面筋、羊肉串，哦，還有一串羊腰子。再配上一聽可樂，簡直了……

        “把口水擦擦。”

        陶青青條件反射地摸了摸下巴，隨即反應過來，看向閉著眼躺在上鋪的說話景逸，簡直無語。

        景逸雖然閉著眼，卻好像能感覺到陶青青的目光似的，輕笑一聲，“原本雖然晚餐粗糙簡陋了點，卻勉強可以果腹。現在么，既然被人給作沒了，就趕緊睡。睡著了就不餓，明天起來再找吃的。”

        這句話意有所指，社會小青年冷冷地哼了一聲。

        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陶青青知道自己的經驗幾乎為零，全靠老人帶，只得也學他們上床睡覺。

        現在屋里還剩下兩張床，一張是景逸身下的下鋪，一張是靠在門口的小床。她打量著屋里的陳設，卻發現天色黑得有點異常地快。

        原本只是天色剛剛擦黑，屋里還是能借到一點光的。可是現在，煤油燈照不到的地方，已經墨一般的漆黑了。

        陶青青看了眼破爛的門板，覺得那玩意就是個擺設，什么都擋不住，果斷跑到景逸的下鋪躺好，蜷縮起身子，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于是屋里只剩下社會小青年，他發覺自己被孤立了，咬咬牙睡在門口的單人小床上，暗自在心里盤算，等下他就偷偷溜出去找吃的，找塊羊排牛排回來烤，饞死他們。

        陶青青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著，誰知道或許是睡了久違的上下鋪，這種大學宿舍一樣的床帶來了安全感，她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她睡得很香，夢里還吃到了大學旁邊小吃街的燒烤。燒烤攤的老板叫她去結賬，她想走到收銀臺，卻發現自己怎么也到不了。燒烤攤的老板又像叫魂一樣地叫她名字，“陶青青……”“陶青青……！！”

        “別叫了別叫了，在去了在去了……唔！”

        一只手壓在她的嘴上，把接下來的話都給捂住了。

        陶青青遲鈍地睜開眼，發現景逸正蹲在她的床邊，自己的嘴就是被他捂住的。

        黑暗中，陶青青竟然還能看清景逸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別出聲，”見她清醒了，景逸壓低聲音，“你真叫陶青青？看來真的是新人。想學習的話，就跟我來，不想就接著睡。”

        陶青青：……

        你把我叫醒了，然后叫我接著睡？而且，你不也是新人，有什么好學習的？

        她憤怒地瞪了景逸一眼，利索翻下床，看了一眼熟睡的汪炳榮和汪雅，壓低聲音問道：“不是說，晚上不睡覺很危險嗎？”

        景逸見她干脆利索的樣子，眼中閃過驚訝，笑了笑，示意她跟上，低聲解釋：“每個世界的第一個晚上，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汪炳榮父女倆睡得很香，從那邊的上下鋪還傳來了微微的鼾聲。屋子里的煤油燈依然亮著，發出昏黃的光。

        陶青青躡手躡腳地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還記得，這盞燈剛拿來的時候，底面只有一小層油，怎么會燒了這么久？而且，她也不記得有人添過燈油。

        路過門口的時候，陶青青發現門邊的床是空的，上面只剩下臟兮兮的被褥凌亂地攤開著，那個社會小青年已經不見了。

        兩人彎著腰，先后從低矮的石門中鉆出去，來到寂靜的小巷中。

        景逸顯然經常干這種半夜溜出來不睡覺的事情，左右看了看，熟練地帶著陶青青閃進一條狹窄的小路。小路兩邊是高高的石墻。

        這種小路很常見，一般是兩座小樓之間形成的，兩邊墻上一般沒窗戶，就算有，也是在最上面——一般是富人居住的閣樓帶的窗子。

        小路黑漆漆，比伸手不見五指只好上一點點。

        向前走一小段，眼前竟然出現一架梯子。陶青青詫異地看向景逸，而只見他卻二話不說，就爬了上去，被陶青青一把扯住小腿。

        “喂，你知道上面安不安全，就這么爬？”

        景逸很想踢開她的手，但試了兩次都沒成功，才發現這個姑娘手勁竟然也挺大。他只好又從梯子上下來，想了想，撿著最主要的問她：“你還記得那個npc說，一天兩頓飯，三天六頓飯吧？”

        陶青青點點頭。她記得，因為這句話聽著挺奇怪的，一天兩頓飯有什么好強調的？

        “這就是規則，要想活著，就得遵守。”景逸抬頭看看天色，結果天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什么都沒有。他似乎是覺得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便繼續說：“看在剛剛你也是好心的份兒上，我就多說了一些，你可記住了啊。”

        “進入這個世界，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在遵守規則的前提下，活著到最后。這里的最后，可以是任務完成，也可以是找到線索。”

        陶青青舉起手，“等一下。你也是新人，怎么會知道這么多？”

        景逸神神秘秘地豎起食指晃了晃，“再教你一句，自己說話要留三分，聽人講話只信三成。”

        這話聽著頗為世故，不過他的動作更加欠揍。陶青青忍住沖動，問他：“所以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活到三天？”

        “沒錯，活三天。”景逸打了個響指，“而規則，分兩種，第一種是潛規則，也就是任何世界都通用的，比如汪炳榮說的‘不能違背npc的意志’；第二種規則，不同的世界不一樣，通過npc告知，他們可能不會一開始就告訴你全部，而是一點點地透露。比如，現在已知的規則就是，一天要吃兩頓飯。”

        陶青青：……好吧。她從沒想到，有一天吃飯也這么重要。“那要是吃不到兩頓飯呢？”

        景逸毫不在乎地說：“說不好，可能會生病、受傷，或者直接死亡。你看，今天晚上的飯就沒了——別打岔，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神色凝重起來，讓陶青青也很緊張。

        “剛才跟你說了‘活到最后’的第一種情況，完成任務。還有一種情況，是依靠線索。而線索就是，你來到這里之前，覺得奇怪的東西。循著線索，就能找到離開的辦法。”

        陶青青立刻想起了坐地鐵時，在窗戶玻璃上看到的奇怪倒影。她張了張嘴，正要問，被景逸抬手打斷，“在這里，線索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好了，你自己消化一下，我說得夠多了，現在得抓緊時間搞點吃的。時間每增加一點兒，危險就會翻倍。”

        說完，他再次順著梯子往上爬，陶青青仰頭，長長的梯子晃晃悠悠。景逸的一身騎裝挺適合爬墻。

        她想了想，沒有跟在景逸身后，反而伸手扶住了梯子底端。

        不知道這梯子到底有多長，黑暗中她只能從掌心傳來的有規律的顫動，推測景逸還在向上爬。

        之后梯子靜止了，好像景逸通過梯子到達了某個地方。

        陶青青等了一會兒，發覺周圍安靜得有些過分。太安靜了，風聲、昆蟲聲、任何什么響動，全都沒有。好像在真空中。

        周圍漆黑漆黑的，只能勉強看到自己的手指。

        她想起來剛剛景逸說的“危險翻倍”，終于有了一絲絲的恐懼。

        就在她感覺到自己汗毛要起立的時候，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就好像是許多的多足蟲子一起爬，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從起初的隱隱約約幾近于無，到清晰又明確，好像是向著陶青青的方向來的。

        陶青青想走。反正景逸順著梯子跑到了某個地方，肯定是安全的，暫時不用管他。

        然而她想起了許多電影中演過的情景，主人公拼命地跑，卻依然跑不過后面的異形；或者而跑到半路摔了個跟頭，來不及起身，只能用胳膊肘挪動自己大喊“不要”。

        不行，她可不能學那些被自己看電影時罵過傻逼的主人公。

        她轉身爬上了梯子，蹭蹭地向上爬了七八級臺階，估摸著距離地面有兩米高了。

        只要景逸別這個時候下來，就沒什么問題。

        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近了，聽得人頭皮發麻，好像有無數只節肢昆蟲在游行。

        細細的無機質的冰冷蟲足，或許上面還帶著密密排列的倒刺……

        陶青青睜大眼睛，卻什么都看不到，但直覺告訴她，這是危險。莫名的危險，不能被發現。

        只聽到那個聲音從她的腳下經過，又逐漸遠離。她悄悄地松了口氣，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你怎么也上來了？”

        就當窸窣聲變小很多時，景逸不知什么時候下到了她的上方，奇怪地問。

        陶青青提起來的一口氣剛剛要放下，這下不上不下地吊在嗓子眼，差點噎住。

        耳邊聽著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人性化地停頓了半秒，然后重新響起，越來越近，陶青青仿佛看到了一個人形的大蟲子轉了個彎。

        它們懂得分辨聲音。

        “那是什么聲音？”景逸問。

        陶青青摸著黑，從梯子上嗖地跳下來，轉過身摸索著拉景逸。誰知這家伙不知什么時候跳到了她前面，嗷地喊了一嗓子，“快跑啊！”

        然后跑得比她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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