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真的來了，這樣一座北方城市，也有屬于她的浪漫。

        楊柳依依，溫暖的春風撫平了過去一整個冬天的寂寥和難過。

        謠言慢慢散去，只是室友們依舊冷眼旁觀，那些傷害過的人仍然活得暢快。喬臻平靜冷淡地看著這些人來來去去，感覺不到任何難過和失落。按部就班地生活學習，做家教攢下來的錢，還是一半給養父母買各種東西，一半給張姨補貼家用。

        葉懷笙的燙傷慢慢恢復了，但是手上還是留下了一小片疤痕，有些難看。回到酒吧工作之后，也調整個輪班作息表，盡可能地減少熬大夜的次數。

        又是個周末，今天補習的學生生病，喬臻難得有個完整的休息日。

        “張姨，懷笙哥哥下班沒？”買了些菜，喬臻還是去了老巷子那邊。

        張姨指了指屋子，“早上回來的，睡了有一會了。”

        喬臻點點頭應了下，“我來準備午飯吧，您去歇著。”

        張姨拗不過喬臻，廚房交給了她。

        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喬臻做了很多可口的飯菜，正巧端上桌的時候，葉懷笙也醒了。

        “懷笙哥哥。”喬臻笑著叫葉懷笙。

        洗了把臉，葉懷笙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看著桌上的飯菜，朝喬臻也笑了笑。

        茄汁大蝦，蒜蓉油麥菜，是葉懷笙最喜歡的菜。

        “你嘗嘗好不好吃？”

        葉懷笙看著碗里的菜，嘗了一口，回應道：“好吃。”

        聽到肯定的答復，喬臻心滿意足，乖乖地低下頭吃飯。

        不過是最平常的午后，但能坐在一起，吃一頓午飯，卻要付出很多努力。生活總是忽然壞，又忽然好起來，喬臻盯著面前菜肴和旁邊的葉懷笙，心有余悸。

        “碗筷我來收拾，懷笙啊，帶著臻臻出去走走吧，天氣多好啊。”撂下筷子，張姨主動收拾桌面。

        葉懷笙看了一眼喬臻，問了一句：“要不要出去走走？下午有課嗎？”

        喬臻搖搖頭，簡單收拾了一下，跟著葉懷笙出了門。

        春日的午后，陽光暖洋洋地落在地面，折射出好看的光圈。溫柔的風吹過來，拂過面龐，讓人覺得莫名舒服。馬路上車不多，巷子里倒是有不少曬著太陽的老人，一臉享受，和藹安詳。

        喬臻跟在葉懷笙身后，陽光籠罩在他們的身上，暖洋洋的，圈出小片小片的光圈。很久沒有這樣輕松地散散步了。

        “懷笙哥哥。”喬臻覺得有些不真實，叫了一下葉懷笙的名字。

        “嗯？”葉懷笙回過頭，神情很專注。

        喬臻滿意地搖搖頭，眼睛笑著瞇起來，“沒怎么，就是覺得不太真實，想喊你一下。”

        以前小的時候，日子一天又一天，并沒有多有趣，只是兩人相互陪伴著一路成長，那些寫作業，上學放學的無聊日常也慢慢變得多姿多彩。喬臻最喜歡叫葉懷笙的名字，喊一下就有應答，一回頭他就在身邊。

        葉懷笙看著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笑，覺得有些心疼，停住腳步，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喬臻愣一下，指尖的暖意慢慢流進心里，她緊緊地握住葉懷笙的手，在悠長的巷子里緩慢地走著。

        “還疼嗎？”喬臻小心地摸了摸葉懷笙受過傷的左手，不只是在問燙傷，還是在問那場意外帶來的傷痛。

        葉懷笙搖搖頭，很淡地笑了一下。

        時間真的太久了，已經快要忘了受傷的時候是多么的撕心裂肺。葉懷笙盯著自己的左手出了會神，“走吧，送你回學校。”

        喬臻沒再問下去，點點頭。

        從老巷子到吉林大學路途不近，緩步走過去卻一點也不無聊，一路上喬臻把學校里有趣的課程，好玩的事情跟和葉懷笙分享。葉懷笙安安靜靜地聽著，偶爾會笑著回應。

        只可惜，校園生活真的離他太遙遠了。那些青春肆意張揚的日子漸漸變得很模糊，久到甚至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學生時代曾經也是那么美好耀眼，充滿希望。退學是迫不得已，離開他最愛的鋼琴是迫不得已

        大概察覺到了葉懷笙的失落，小心地解釋：“懷笙哥哥，沒關系的，現在成人高考也很普遍的，如果你想重新考大學，我可以幫你補習！”

        葉懷笙笑笑沒有說話。

        哪里有那么容易。難的其實從來都不是高考的那幾張試卷，是從頭開始的決心和那些已經破碎了很難再拼湊起來的希望。高考，要復習，要努力，要上課。那生活開銷怎么辦，那日子怎么過，考得不好，考不上又該怎么辦？葉懷笙已經沒什么力氣和心思去期許了，只是他不想掃了喬臻的興，摸了摸喬臻的頭溫柔地笑了笑。

        “好了，過了這條街，就是你們學校了，自己回去吧，被你同學看到不好。”葉懷笙停在了十字路口，戳了戳喬臻白嫩的小臉，“去吧。”

        喬臻皺著眉反駁：“為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的，我哥哥送我回學校，這不是很正常嘛。”

        “臻臻！”葉懷笙又念了一遍喬臻的名字，脾氣倔得很，打定主意不愿意送她回到校門口。

        “好吧。”喬臻有些失落，松開了葉懷笙的手，三步一回頭地回了學校。

        天氣越來越暖和，校園里的樹都抽了新芽，喬臻的心情很好，心上像是放了支小小的仙女棒，光亮明朗得很。

        因為上次打架的事情，蔣深和喬臻徹底拆了小組，但作業還是要繼續完成，班級上的同學都有了搭檔，只剩下一個平時就獨來獨往慣了的女生，老師只好把兩人安排在一起。

        這會剛回學校，女生的消息就發了過來，大概意思是要找她商量小組作業的事情。

        喬臻沒有拒絕，沒回寢室，直接朝逸夫樓去了。

        薛馨竹帶著準備好的資料，等喬臻來，大概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帶著一些不太確定等喬臻回復，“你覺得怎么樣？”

        喬臻低頭看了看實驗數據和規整的論文體系，“很好啊！馨竹你好棒啊，你這么多你自己一個人都做了？”

        薛馨竹不太好意思地低下頭，靦腆地笑了笑，“沒有沒有，我就是盡力做，肯定和你比不了。”

        薛馨竹是高考超常發揮才考入了吉大，但是入學之后才發現高手如云，自己努力了一學期上次期末成績還是墊底，所以這次的小組作業根本沒人愿意跟她組合。后來，聽說喬臻要跟她一組，她更緊張了，生怕拖了“學霸”的后腿。

        “怎么會呢？我最不喜歡整理復雜數據，你的表格真的寫的非常清楚！”喬臻又往下翻了翻，笑著回應。

        聽到夸獎，薛馨竹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不那么緊張之后，開始仔細地和喬臻討論起作業的其他細節。

        兩個人的效率很高，分工明確，很快就解決不少難題，完成了一大半。

        “今天先到這吧。”再一抬頭，天已經黑了下來，喬臻合上書說道。

        “好。”

        “要一起吃晚飯嗎？”喬臻試探著問了一句。

        薛馨竹愣了一下，沒想到喬臻居然會主動提出一起去食堂，回過神來興奮地點點頭。

        天色漸暗，校園里來往的人不多，喬臻不是個很熱情好客的性子，她只是覺得薛馨竹看起來文文弱弱，一個人老是獨來獨往有些落單，路上隨便也聊了幾句。

        “喬臻，你不嫌棄我是咱們專業的最后一名嗎？”飯吃到一半，薛馨竹握著筷子，撥弄著盤子里菜。

        喬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思索了一會，“這很重要嗎？你做作業那么認真努力，上課都仔仔細細地聽講，這已經很棒了！”

        “可是我還是最后一名，也沒有人愿意給我交朋友。”

        “暫時的最后一名而已。”

        喬臻忽然想小時候自己剛到北京，生活學習都不習慣，轉學到新學校沒有朋友也不熟悉新的老師，成績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開始逃避上學，甚至不愿意開口說話。

        她記得考得最差那次，自己躲在外面不回來，還是葉懷笙找到了她，拿著數學考卷，看了又看，并沒有生氣，只是最后很認真地告訴她，“臻臻，這些都只是暫時的，你要永遠記得，過去的就是過去的，往前看。”

        “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有強大的內心，臻臻，堅強一點！我們再努力！”

        想到這，喬臻不自覺地笑了，回憶就如同心上的那塊糖，回溯起來慢慢化掉讓人覺得甜蜜如斯。

        “你要永遠自己，過去的就是過去的，往前看。”喬臻把這句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薛馨竹，“既然我們都能考到一個學校，那就證明我們在一個起跑線上，沒有誰比誰差。”

        “至于朋友？如果說你覺得成績好就會有朋友，我這樣一個鮮活的例子不就擺在你面前，還不夠有說服力嗎？”喬臻笑得很坦然，說完笑過之后又重新低下頭安靜地吃飯。

        薛馨竹被喬臻這樣一番話打動，反反復復地思索，吃著吃著也跟著偷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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