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了一盞又一盞路燈。

　　羅黎看著那玩意，想著估計能掛不少人。

　　燈亮了。

　　“黃昏了。”羅小雨看了看天邊的夕陽。

　　羅黎也抬頭：“現在還能看到星空嗎？”

　　“不能了。”羅小雨皮不動，低頭說：“很久以前就不能了。”

　　“哦好。”羅黎視線在天空檢索了一會沒說什么。

　　眼睛也沒看到什么東西，看來那種一目十行的目力也消失了。

　　孤星，估計永遠看不到了。

　　心臟咚咚跳。

　　復雜，真復雜。

　　兄妹重新并肩，跟著人行道走。

　　“呼……”

　　身旁有大卡車沖過。

　　等了兩個紅綠燈。

　　過了五條斑馬線。

　　沖過四個路口時。

　　“你還知道家嗎？”羅小雨頓步，抬頭問道。

　　“……”羅黎晃腦。

　　“行吧。”羅小雨嘆氣。

　　羅黎：“為什么要嘆氣？”

　　“為我有個這樣的哥哥嘆氣。”

　　羅黎：“……”

　　小姑娘繼續走，步伐越來越快。

　　他急忙跟上去，瞅著妹妹的背影。

　　她今天穿著蔚藍色的藍色毛衣配一條喇叭褲，看起來很怪。

　　“你為什么要弄雙馬尾？”羅黎好奇問。

　　“因為你死之前說不喜歡我弄雙馬尾。”小姑娘仰著頭。

　　雙馬尾，是她不喜歡哥哥最后的證明。

　　嗯，太討厭了。

　　“是嗎？”羅黎想了想，完全沒記得來。

　　看來在孤星上的好記性都完全消失了。

　　終于繞過最后一個路口，羅小雨在兩房之間的半身寬的的夾縫間止步，側身擠了進去。

　　羅黎：“？！”

　　羅小雨繼續擠，像條蠕動的蚯蚓一樣：“怎么了？”小姑娘腦袋冒著問號。

　　羅黎有些遲疑：“我看你也不小，這不科學。”

　　“哦，墊了墊。”羅小雨繼續蠕動。

　　羅黎臉一僵：“為什么要墊這玩意？”

　　“咱爸說的。”羅小雨表情平淡：“他說，胸大的女孩釣到富二代的幾率更大。”

　　“你什么時候成拜金女了？”

　　羅小雨疑惑：“現在這個時代，還有拜金女以外的其他女性嗎？”

　　“……”

　　“以后別墊了。”

　　“為什么？”

　　“影響發育。”羅黎說。

　　“要你管！”

　　“以后別墊了。”羅黎繼續說。

　　“……”

　　“……”

　　羅黎也側身塞入。

　　他身材足夠瘦小，沒有什么阻礙。

　　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是空地。

　　羅黎眼睛一瞇。

　　有一座磚瓦搭的小房子，單層的。

　　落灰不少，上面還有樹枝，以前電視的天線。

　　“這是？”羅黎看著睡在房頂瓦片上的老頭子。

　　羅小雨抬頭瞇起眼睛瞅了瞅：“哦，他是你爹。”

　　羅黎：“……”

　　他真的認不出來了，叫什么名字來著。

　　許是聽到下方熟悉女兒聲音，羅父老眼一皺，一個翻身下屋頂，笑容展開。

　　“小雨你把你哥燒好了？”羅父笑容展開，張開雙臂，沖了過去。

　　“來，讓老爸抱抱。”

　　羅小雨一個側身躲開，羅父沒剎住車，直接抱住了后面的少年。

　　唔。

　　沒有酒味，沒有煙味，但氣息完全陌生了，一點都認不出來。

　　畢竟是一家子，總要試著去接受的。

　　羅黎感受著對方的溫度，沒感受出什么意思，試探：“……爸？”

　　羅父低頭一看：“？？？？？？？？”

　　然后。

　　羅父：“艸”。

　　羅黎：“……”

　　“你你你你你……”羅父急忙松手，后退半步：“你，呸，您，怎么活過來了？”

　　羅黎：“……”

　　“是不是您老人家還有什么東西忘記帶了呀。”羅父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我……我這就給老人家燒。”

　　羅黎：“……”

　　“手辦要不？”羅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白紙扎的初音妹。

　　羅黎：“……”

　　“等身的？”羅父一番摸索，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白紙扎的等身初音妹子。

　　羅黎：“……”

　　“這就給……您老人家燒啊。”羅父顫抖的手輕輕把東西放在草地上，低下頭，緩緩跪地。

　　手指一滑，咔嚓一聲，點燃打火機。

　　“爸，我哥沒死。”羅小雨把羅父拉起，晃了晃他的腦袋，解釋道：“他現在還活著。”

　　“您，呸，你沒死？”羅父起身，看著面前的兒子的面龐，一臉震驚。

　　羅黎：“……”

　　“究竟發生什么事了？”羅父久久無法理解。

　　羅黎倒沒有在意，老人家對于詭異現象的接受能力不高很正常，可以理解。

　　聽完小姑娘的解釋后，羅父可以理解了但沒完全理解，但腦子也清醒過來了，很快分析了一些想當然的東東。

　　“也就是說，你死了又活過來了？”

　　“嗯。”羅黎點點頭。

　　“逆天。”羅父一口涼氣：“嘶……”

　　“那個……爸。”羅黎總感覺有點不對勁：“您老人家是不是對我有點意見？”

　　有點怪啊這是。

　　看著對方蒼老但直白的態度，羅黎皺起了眉頭。

　　“爹……”小姑娘朝老頭子眨巴著眼睛，還看了看羅黎一眼。

　　哎呀呀，雖然不知道自家哥哥是活過來是什么性格，但這樣子搞下去總感覺要出事。

　　“不用說了。”羅父食指搭在嘴唇，對著羅小雨。

　　小姑娘：“……”

　　“你作為一個十六歲的成年人，應該也明白自己的價值在哪里吧。”羅父的視線冷的下來，就這樣平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

　　羅黎沒有說話。

　　唔，他確實不明白。

　　自從去了孤星一次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性格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反正他對于以前的自己完全都不了解，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告訴家人自己十六歲會死的消息，當然，他連自己會預言這種事都不明白。

　　如果強行要將預言這種事與孤星上的經歷結合起來的吧，這應該是和觀想宇宙中的下一級開發。

　　或者說什么超凡魔法。

　　不過有一個華點可以注意的是，之前的自己貌似挺有奉獻精神，肯為家人簽什么意外事故死亡保險。

　　看著自家爸爸對自己的態度，羅黎有所感慨。

　　好人啊，自己真是個好人。

　　不過他對于情況肯定是一臉懵逼的。

　　“……”羅父看著他沒有說話，臉色有點僵硬：“你也知道的吧，現在這個時代，騙保被發現對一個家庭影響有多大。

　　”

　　羅黎眼睛微張:“唔？”

　　究竟有多大阿喂，你到是說啊這。

　　“爸，別說了。”小姑娘不知為何也有點急了，去拉羅黎的手，急著進屋。

　　羅黎身型一個踉蹌，看著自家老爸那蒼老的面容和佝僂的身形，也就逐漸在迷惑中離開。

　　“唉。”羅父嘆了一口氣。

　　小平房，意外地卻有三十平米，還有兩個臥室，廚房，和廁所。

　　浴缸什么的，羅黎沒有找到。

　　有點可惜。

　　妹妹的閨房是粉紅色格調，一張木床，一個書桌，上面擺了幾沓厚重的學習資料。

　　“咱爸的話，你沒有必要放在心理去的，他說話就這樣，直來直去。”羅小雨安慰道。

　　“啊……這。”羅黎撓了撓頭：“其實你對我的精神傷害也不小。”

　　羅小雨：“……”

　　“我要做作業了。”羅小雨撩起衣袖漏出電子手表：8:00。

　　小姑娘從床上彈起，沖到書桌上，屁股就沾上了板凳。

　　伏案，開始刷題。

　　“還沒說聊幾句呢？”羅黎有點難受。

　　重生了這么久都處于一臉懵逼的狀態。

　　這個妹妹看起來挺懂的，但就是對于和自己說話沒什么興趣。

　　“分數，就是一切。”羅小雨沒有回頭看他，只回了自己一句話，就深深地扎根在題海中怎么拔也拔不出來了。

　　“……”羅黎繞到她旁邊，瞧著自家親妹妹那龐若無人的狀態，再看著上面的題目，也就沒有多說什么了。

　　“親哥哥呀，親兒子呀，有那么不重要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羅黎脫下了身上的衣服，輕輕放在妹妹的床邊。

　　咚。

　　把妹妹的房門輕輕合上。

　　“老爸也不知道還在不在。”羅黎又打開了閨房的門口，漏出一條小縫腦袋伸出往門外看。

　　狹小的客廳空蕩蕩的，一個人都不在。

　　毫無疑問，老爸不在家，雖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羅黎大概能判斷他老人家指定不會在這個點回來。

　　“……”他終于走出了妹妹的閨房，左看了看，又看了看，最終目光鎖定在被蜘蛛網掩住的一間雜物間。

　　上面貼著一個少年的畫像，羅黎感覺很熟悉。

　　應該就是自己以前的房間了。

　　進到雜物間后，羅黎翻找出了一件還算干凈的毛衣穿上。

　　還有個手機，觸屏的，能聯網，菠蘿牌的，那個菠蘿圖標還被咬了一口。

　　電池也鼓包了。

　　翻找到了一面鏡子，照了照。

　　鏡子上的少年很瘦弱，很清秀，還有點娘。

　　跟雜物間的一般臉照片不想似，也跟當初那個控制萬物生長的創世之主的面容不相似，就是一張普通的顏值較高的臉。

　　“唔。”羅黎躺在雜物間的板板上，感到頭頂上有光亮，他定睛，發現這塊地方沒有屋頂，可以直接看到夜晚。

　　果然和妹妹說的一樣，看不到任何星空。

　　唔，有點有難受了啊。

　　幸運的是自己的思維也活的過來了，尤其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羅黎已經逐漸了解到了自家的情況。

　　拿起菠蘿牌手機，羅黎上網簡單的查了一下。

　　他臉皮微微彈了彈，臉色變了。

　　大抵是能理解妹妹的態度和老爸對自己的看法了。

　　在這個時代，人口暴增，資源競爭激烈，分配不均，階級差距巨大是很正常的現象。

　　但這并不意味著不可超越。

　　窮人越來越窮，唯一值錢的也只有命了，所有說，在十幾年前，可以用命騙保險費。

　　這間三十平的小平房，也是羅黎媽媽得了抑郁癥之后用命弄來的。

　　但搞久了，就被上面的人發現了怎么一回事，意外事故死亡保險的審查和越來越嚴格，賠的錢也越來越少。同時，一旦有騙保、紫砂求保的現象，可要擔當眼重形式責任的。

　　自己死的那筆，都過了兩個月了還在審查。

　　羅黎確實是“正常”“意外”“死亡”，按理說這三點都符合……十萬塊，應該是能拿到的。

　　可現在他活過來了……

　　“唔。”羅黎冷唔一聲，手指被菠蘿牌手機的后殼蓋的高溫燙了一個水泡，想著三分鐘內應該還不會爆炸，便繼續查。

　　高考，在這個時代，同時還享有著“龍門”般的美譽，是窮人改變命運的唯一道路，也是富哥富姐最直接的評價依據。

　　考上青花百大，全家帶著三代親戚，通通飛升。

　　考上舊扒五愛姚姚，子孫三代不愁吃喝。

　　考上本科，住房福利啥的，都能吃滿。

　　考上大專，這輩子也能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然后，沒考上，強制發配電子廠，時薪五毛，全年無休。

　　羅黎將手機扔出房內，砰的一聲，聽到轟隆一道聲響后，他逐漸想的更多了。

　　原來如此。

　　這是個學神為尊的世界啊。

　　難怪老爸那么嫌棄自己。

　　自己當初早產了五六個月，智力發育不全，學習能力遠低于常人，是比廢物還要廢物的玩意。

　　而妹妹現在的水平，是有希望拿到一個愛姚姚的錄取通知書的。

　　所以才區別對待啊。

　　羅黎并不想去思考曾經的自己究竟受了多大苦難多大嘲諷，那根本就毫無意義，正如他當初在孤星上瞭望太陽一樣，這是無能狂怒的表現。

　　話說，死而復生這一現象，貌似周圍人接收能力有的快哦。

　　羅父和妹妹見到自己突然活了過來確實很驚訝，但驚訝之余他們并不沒有去思考亡者復蘇有多么離譜，而更擔心保險的事……

　　算了。

　　想了越多，越想越復雜，干脆不想了。

　　羅黎并不是一個容易擺爛的人，即使是在孤星那般艱苦的環境中他都沒有擺爛，雖然他沒擺爛也沒有什么意義罷了。

　　現在的環境可不同，是有機會的。

　　羅黎找到了一本中學數學題，開始翻看。

　　一道題目，求x，y。

　　{  2x+3y=45

　　4x+6y=34。}

　　半小時，他解開了。

　　“唔。”

　　他明白了，明白自己考不上高中的原因了。

　　他智力并不存在缺陷，早產的副作用影響到的是他的閱讀速率和算法速度，好比整個電腦下多了小視頻之后就容易一卡一卡。

　　這還學什么，繼續擺吧。

　　羅黎躺在地上，呆呆地望向天空。

　　等死。

　　可惜他并沒有這個機會，在他凝視天空長達一個多小時過后，視線里突然冒出了一道靚麗的身影，是一個長相可愛的魔女服可愛姑娘。

　　羅黎：“？”

　　“造物主？”提法看著和自己四目相對的男子，一時間也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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