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穩定是一個合格校長的必備素質,他沒有生氣，也沒有太意外，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這是建校以來,他從未碰見過的場面。能制造出這個場面的,除了町町，沒有別人了。

        “町町，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么綁住姜先生的嗎？”

        町町正專心地吃午飯呢，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校長的話,她要吃完嘴里的飯才會開口說話。她慢慢地嚼,一點都不慌。

        聽到校長的問話,方有有不吃飯了,興奮地站起來給校長比劃町町撂倒姜叔叔又從姜叔叔身上拆下皮帶和領帶捆綁的全過程,“行云流水！雷厲風行！”

        雷厲風行到姜江江爸爸都不懂自己為什么會被綁起來。兒子昨晚不回家,上午又打電話說今天不回家,他來學校親自看看兒子情況才放心。剛看見兒子,兒子就抬起手腕打電話。電話還沒有打完，一個小女孩飛跑拉過來。中間發生的一系列動作都太快了，他回過神時已經被小女孩綁起來了。

        方有有艱難地向姜江江求證：“所以,你爸爸還沒有開口，你就向町町求救了？”

        姜江江小小點下頭,“我怕來不及,我也沒想到町町的速度這么快。”

        校長靜靜地站著,等他們進行內部協商。

        方有有看向町町：“松綁？”

        “不可以,還不知道姜叔叔會不會生氣呢？”

        姜江江從病床上抱下來漂亮媽媽給爸爸看。

        姜爸爸看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面無表情：“好——很好——”

        不僅校長和校醫聽出了他的咬牙切齒,三個小學生也聽出來了。

        方有有嘆氣：“大人總喜歡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姜江江：“自作聰明的人總喜歡說反話,以為小孩子聽不出來。”

        町町總結：“不能放！”

        姜爸爸瞇著眼睛看姜江江，姜江江一點都不怕，還駕駛輪椅到爸爸面前，輕輕的拍拍爸爸的肩膀，“爸爸，等你消氣了，町町就會放你了。”

        姜爸爸問校長：“她是你費盡心思挑選出來的新生？”

        校長揣手笑呵呵：“不是呢。”

        不可否認，校長這個油膩膩的“呢”把姜爸爸和校醫給惡心了一把。

        雖然不是千挑萬選的，但町町的出現讓校長感到了意外的驚喜。

        校長低頭看向町町：“今天新生過來，你去迎接嗎？”

        町町猶豫，她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兇獸媽媽收集了好多軟軟的毛毛，黑巫媽媽都把毛毛搓成毛線了，正待在她的小書包里。她已經跟著惡鬼媽媽學會織襪子了，想給兇獸媽媽織一對毛毛襪子。兇獸媽媽不愛穿鞋，腳總是涼涼的。

        校長仿若自言自語：“沒有家長送，還沒有同學迎接，新生真是太可憐了，不知道會不會偷偷哭。”

        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校長站在自己的辦公室窗戶前，看著遠處的町町坐在校門口等新生，心里為自己的明謀洋洋得意。

        博同情，對老狐貍不管用，對小朋友剛剛好。

        校門口，町町坐在門衛伯伯給她的軍綠色小馬叉上，慢條斯理地拿出兩根光滑的竹簽織毛線。

        方有有推著姜江江找到町町，“校長故意的，我們都是一個人來學校的。”

        姜江江糾正：“我們有司機送。”

        方有有：“町町一個人來的。”

        町町：“媽媽送我啦~”

        楊長優從公交車上下來，走了半個小時走到了學校。這個距離在她的承受范圍內，她也正好默背完十個英語單詞和三首古詩。她不是很聰明，學習速度比不上班里的前三名同學。勤能補拙，她多花些時間就可以。

        她見過聰明的小孩，是她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她不羨慕，更不嫉妒，她慢慢來，一點點地進步。烏龜沒有兔子跑得快，烏龜命長。她活九十歲就比七十歲的人多二十年去慢慢學。

        心態巨好的楊長優第一眼看見町町，就被町町織毛衣的動作吸引，無聲地看了好一會。

        楊長優不吝嗇夸獎比她優秀的人，“你像大鐘，一秒一秒地走。”

        形象的比喻讓方有有和姜江江把她視為知己，他們兩個也這樣想的。町町織毛巾不緊不慢不慌不忙，讓他們寧靜心安，不知不覺地看了好久。

        方有有是第一個對楊長優表達好感的人，姜江江是第二個。町町自始至終都沉浸在織毛巾的小世界里，專注地織完最后一針。可喜歡不分前后，楊長優還是最喜歡她第一眼看見的町町。

        方有有不糾結楊長優最喜歡的不是她，因為她先認識姜江江再認識町町，她也更喜歡町町。她糾結的是楊長優第一眼看見的為什么不是她。

        “我長得不夠亮眼嗎？”

        楊長優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第一眼看見的是町町，等方有有說話時她才注意到町町旁邊還有兩個人。

        楊長優知道自己不聰明，她每次開口前都會想一想自己的話會不會傷害到對方，努力在不傷害對方的情況下說出自己的話，“你長得好看。磁鐵不吸金子和珠寶，只吸鐵。”

        這么會說話的小朋友，怎么能讓人不喜歡。一周前還被姜江江一個人霸占的草坪又多了一個人。

        許多的不對等讓楊長優多了許多煩惱，學習上也額外地吃力，很多學習內容是她勤奮也無法短時間追趕上的。同學的小排擠和小刁難，她不在意，她來這里是為了學習。當學習上遇見了攔路虎，她就有些慌了。

        方有有和楊長優恰恰相反，她在學習上異常輕松，有大把的時間去學習其他她感興趣的，還跟著町町學町町喜歡的。她分析楊長優的困狀：“學校和學校的教育理念和方式不一樣，你以前的學校注重知識和升學，這里更注重綜合能力。你以前學校沒有培養領導、合作、協助這些吧。我們幼兒園時就開始玩這方面的游戲了。”

        姜江江：“優優找咱們不是為了聽這些，快想解決辦法。”

        方有有：“我沒辦法，無法量化的事情怎么解決？”

        町町：“一個一個地解決。”

        校長辦公室的門又被敲了，校長聽到三聲敲門聲就知道門外的是町町。三次敲門聲的間隔一模一樣，聲音大小也一模一樣。若是另外一個人這樣敲門，他能立刻斷定這個人是嚴重的強迫癥患者。可放在町町身上，一切都合理了。

        校長接過町町的申請書，看了十五秒，“你們要轉班，和楊長優一個班？”

        “對。我們可以幫助優優，優優也可以幫助我們。在一個班級更方便我們溝通交流。”

        校長：“學習互助小組？”

        “對。一塊成長的朋友才是好朋友。”

        這樣的申請理由，校長拒絕不了。盡管他拒絕了很多個學生換班的申請，這一次他同意了。

        校長的同意在學生里引起了火熱的討論，以及申請不通過學生的憤懣。

        “校長說一視同仁，卻同意他們三人的申請不同意我們的！”

        這樣的聲音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校長辦公室還收到了這樣的小紙條。

        學生在學校的憤怒帶回了家，家長們質問校長，校長一概不理，被問煩就撂狠話，“有意見就轉學！”

        學校——私立的！沒上市！他一個人的！他說了算！

        校醫：“惹眾怒，四個小不點要小心了。”

        校長：“町町不怕。”

        校醫沒多擔心，無論是方有有還是姜江江，都不是其他孩子敢輕易招惹的。其他孩子想要“替天行道”也會去找町町和楊長優。町町不用說，腳上的小蝎子和手腕上的小菜蛇，他不會認錯的。這四個里面最可能受傷害的是楊長優，而這個孩子心大，只要不耽誤她上課學習，她就不往心里記。

        楊長優被關在了體育器材室，都沒有一點創意。她來這里前同桌預測到這個情況了，她也做好了準備。

        楊長優從口袋里拿出小學英語詞典，再拿出小手電筒。小手電筒的續航時間是三個小時，她昨天充好電了，不耽誤她寶貴的稅前學習時間。雖然晚上的這三個小時更適合做作業，但她沒帶作業，只能把晚上的學習任務明早的學習任務換一下。她希望這個門能夠在明早六點前打開，不要耽誤她寫作業。

        町町也遇見了一點點小麻煩，體育老師讓他們自由活動時，總有奇奇怪怪的排球、籃球、網球等等不小心飛向她。她都用十倍的力氣還回去了，哭聲一大片。

        理清前因后果知道這群孩子是自作自受的體育老師戴上墨鏡和耳機，繼續繞著操場跑步。身為小學老師，即使有了穩定的工作，也不能丟棄追求和夢想。省馬拉松第三名，他拿定了！孩子哭算什么，校長說了這群孩子欠缺挫折教育！

        町町背著手，慢慢地走向體育器材室，敲敲門。

        楊長優及時阻止：“不能拆門！一個門兩千！一百多只燒雞！”

        町町立刻收手，看看四周，從三米高的小窗口爬進去，再拉著優優慢慢地爬出來。

        町町牽著優優的手走到鎖門的小男孩面前，體育老師的腳步無限放慢，悄默默地看小朋友的解決辦法。班里有幾個學生，他身為老師怎么可能不清楚。楊長優被關起來時，他就站在門口，只要楊長優喊一聲，他就開門。只是這孩子太愛學習了，背單詞背的起勁，他就沒好意思打擾，等體育課結束再給這孩子開門。

        小男孩看見町町帶著楊長優過來走過來，心里慌了一下，先發制人：“你想干什么！”

        町町：“你把優優鎖在了門里。”

        小男孩梗著脖子：“我不會道歉！”

        町町：“沒讓你道歉，給錢。”

        楊長優補充：“體育室大門，高端指紋密碼鎖，兩千。不給就把你做的事情告訴校長。”

        小男孩不缺錢，能用錢擺平，他更樂意。

        拿到錢，町町一千，優優一千。

        町町：“你明天在詹可琪面前多轉轉。”

        楊長優：“好。”

        體育老師：……

        愿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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