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藥房，宋其言特意要了去疤痕的凝膠，才開始琢磨怎么今天自己突然這么好心，先是幫忙收著琴，這還出來買藥，憐香惜玉的話那女孩看上去可沒多香玉。

        走到小區門口，他又拐進了超市，順手買了幾個杯子，還特意要了禁得住摔的那種。

        拎著東西一路叮當地上了樓，宋其言聞到了些飯菜香，到了樓層，果然看見女孩家房門大敞，一進去，就看見她廚房燒菜的背影。他不由得感嘆了一句真是個堅強又愛做飯的女孩子。

        女孩轉頭看見他，道，“飯菜很快就做好了。”

        宋其言走過去，扶著她的胳膊打量了幾眼，看不流血了才放了些心。他離女孩有點近，她模樣看著有點怕，眼神閃躲了幾下，但這回沒后退半步，解釋道，“你家房門我幫你關上了，進去拿琴的時候看見了泡面，還沒動，心想你該是餓了。”

        宋其言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哦”了一聲就走開了。把藥品拿出來，又順手將買來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杯子碰到桌面發出聲清脆的聲響，女孩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杯子，很是驚訝，然后頭一回沖他大大方方地笑了，“謝謝你，杯子和藥的錢我待會給你。”

        宋其言擺擺手，“沒多少錢，吃你一頓飯，抵了。”

        飯菜上了桌，女孩倒有些不好意思，“呃，沒有肉菜，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其言這才發現滿眼綠色，只黃豆看起來有些營養，他算是知道了這女孩為什么這樣瘦小。但他這十年都沒吃過什么熱飯菜，哪還顧得上是菜是肉，早就拿起筷子開吃了。

        “我生活費不多，只夠買這個……”女孩拿筷子杵米飯，看樣子不想和他搶。

        半晌，扒飯不停的宋其言終于想起她攥著的那兩百塊錢，問道，“剛剛那人是給你送生活費？誰呀？”

        女孩又把頭低下去了，“我爸……”

        宋其言頓住，“親爸？”

        看女孩點頭，宋其言又是來了一股無名怒火，啪地把筷子放到了碗上，發出一聲脆響，引得女孩猛抬頭看他，“親爸還打你？”又指著她的胳膊，“這是親爸干出來的事兒？”看女孩不吭聲，他又問，“那你怎么不反抗？”

        三連問問得女孩有點發蒙，她戳了戳米飯，只回答了最后一個問題，“我需要錢吃飯上學的呀。”

        “那你媽媽呢？”

        女孩停頓了會，才反問他，“你覺得我媽媽會受得了我爸？”

        宋其言心說確實，對女兒都暴力狂，對老婆指定是狂狂暴力了。

        女孩似乎想要替母親開解，又道，“不是我媽的錯，她對我一直很好。”

        宋其言心說對你好就不會放任你被打了，但他話沒說得那么直白，只是問她，“那她聯系過你嗎？”

        女孩低著頭囁嚅開口，“這幾年沒有……但我小的時候她對我很好的。”

        宋其言在心里嘆了口氣，相比之下覺得自己的爸爸還會在過節的時候讓他回來，甚至幫他買機票，簡直可以拿好爸爸獎了。他又看了眼一桌的青菜，兩個禮拜兩百塊的話，確實只夠買些青菜才餓不死人吧。想到這恍然發現桌上大半的菜都被自己吃了，女孩就扒拉了兩口米飯，他將菜往女孩那邊推了推，有點不好意思。

        女孩看出他的心意，夾了口豆子，沖他笑了。“你還要不要飯？”

        他其實只吃了個半飽，但看了看僅剩的幾根菜，還是說，“不要了。”又突然意識到怕不是因為自己在，女孩才做了好幾個菜的，桌上這些或許是女孩一周的量了。他又將菜往女孩那邊推了推。

        女孩竟然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慰道，“沒事的，我拿到生活費了，明天就有錢買新菜了。”

        宋其言覺得自己還是要盡些賓客之禮的，撓撓頭稱贊她，“你做菜……蠻好吃的。”

        女孩就笑，“真的？”

        宋其言挪開目光，點了點頭。當然好吃，都快被他吃光了。他突然想到了兩全的法子，提議道，“那不如……你每天幫我做飯，我給你錢。”

        女孩眼睛一亮，“真的？你真的愿意嗎？”

        宋其言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天天吃泡面也不是個辦法。”

        “那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去買！”女孩看樣子很是高興，半個身子都伸到了飯桌上，眼神灼灼地看著他。

        宋其言又轉開目光，“就……就買點肉什么的吧。”

        女孩咧開嘴笑了，“好！”

        大概這賺錢法子她是真的喜歡，女孩的話也多了起來，臉上也不再是一直低眉順眼的，多了些飛揚的神采。“我一直想賺錢，可是課業太緊了，根本就沒時間，這下好了，我多做一個人的飯，不會費什么功夫的。”

        宋其言去把買來的藥品拿了出來，研究使用說明，聞言抬頭問她，“你很需要錢嗎？”話一出口自己先在心里回答了，兩個禮拜兩百塊，不需要錢才怪。

        “是呀，”女孩回道，“生活費里面省下來的錢根本不夠。”

        “你那點生活費還能省下錢？”宋其言驚訝道，然后才問，“不夠什么？”

        “不夠我學琴呀。學琴很貴，我只能自己多練習，可是沒有老師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里。”

        宋其言心說都貧困成這樣了為什么還要有這么昂貴的愛好，但他沒開口，女孩倒是又一次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釋說，“學琴不是愛好，我要以此為生的。”語氣倒很是堅定。

        “為什么？”

        “因為……喜歡啊。”女孩看了一眼放在墻角的大提琴，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送我去學大提琴，她說拉琴的女孩看起來很高雅。”提到媽媽的時候，她語氣溫柔了很多。

        宋其言意識到她剛剛把琴放到自己家大概就是擔心被砸吧，突然就覺得很羨慕，他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過喜歡、熱愛、要保護的東西。

        藥品研究得差不多了，看女孩也吃完了飯，宋其言過去坐到了她身側，“胳膊。”

        女孩閃躲了下。

        “胳膊伸出來，我給你涂藥。”宋其言晃晃手里的藥瓶和繃帶。

        “我自己涂就可以”

        “你怎么涂得到嘛，”受傷的地方在手肘，自己涂的話要別著身子，相當費勁，看女孩還不把胳膊給他，宋其言徑自一把拉了過來，還小心地避開了受傷的部位，“你怕什么，我又不占你便宜……”

        女孩這才安生地讓他涂起了藥，只是耳朵悄悄地泛紅了。

        “哦對了，你叫什么？”宋其言一點點小心地抹上藥膏，看女孩抖了一下，輕聲問她，“疼么？”

        女孩搖搖頭，但咬著牙，一看就是強忍著，宋其言下手便更輕了些。

        “我叫……江頌，江河湖海的江，歌頌的頌，別人都叫我頌頌。”

        “那我們還真是有緣，”宋其言抬頭笑了，又拿過繃帶，小心地一圈圈纏上，“我叫宋其言，其他的其，言語的言，別人都叫我阿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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