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二十章01
凌晨兩點，春名山腳停滿警車，燈光紅藍跳動，將黑夜閃亮。
宋其言靠在警車上點了根煙，順便摸了摸臉上因為撞到頭盔蹭的傷口，倒是不疼，不知道會不會破相。放下手的時候手銬晃蕩叮當作響，他使勁掙了掙，箍得他手腕疼。
那個漂亮的女交警給他戴上手銬的時候可真是沒手下留情，他猜他撞的那個人是她相好。
半個小時前，他自然還是第一個沖到了山腳下，這其實他已經習慣了也沒多高興。最后一個大轉彎的時候，他車速不減，剛轉過去就看見了警車和障礙帶，趕快降速剎車，可還是摔了出去。
障礙帶不遠處站了個交警正在拉隔離帶，他一個甩把沒掌握好方向，摩托車飛出去撞上了人，然后就被控訴襲警戴上了手銬伺候。
宋其言深吸了口煙，卻沒吸到煙氣，抬起來一看，煙已經斷了，嘆口氣掏出煙包倒了倒，一包煙末……他把煙扔到地上使勁踩了踩，今晚上不會再有人比他倒霉了。
眼前，交警和民警傾巢出動，連警犬都帶過來了左聞右嗅，把一向冷清的春名山腳圍得是水泄不通，不管是來賽車的，還是來觀賽的，一律要檢查過才能放行。往日里囂張跋扈的男女青年們，見到警棍槍支也是沒了脾氣，個個乖乖地等著，還不忘給警察說好話，諸如只是過來湊個熱鬧。
宋其言想起光頭曾說的毒品那回事，他猜這幫警察就是在查這個，不然那幾個跟他一塊賽車的怎么就被開了張罰單責令改車就放行了呢。只有他可憐見的，因為被動襲警要被關進局子里。
人頭攢動間，有不少人在往他這邊看，春名山幾個月他已經是名聲在外，這下可好，一世英名，毀于此旦。宋其言仰天長嘆，倒霉倒霉真倒霉，這下不但人要進局子待一晚上，連車也搭進去了，不知道今晚上這錢還能不能拿到。他在這杵了這么半天，倒是還沒看見光頭曾下來。
正想隨便找個過路人蹭根煙，他突然看見了光頭曾的女兒月月，一個女警察正領著她，四處看地找人。這會月月也看見了他，對他招了招手，又對女警說：“那個就是我哥哥！”
宋其言有些愣，女警領著月月已經走了過來，看了看他帶手銬的手，擰著眉毛問：“你就是他哥？”
月月已經過來牽他的手，捏了捏又偷偷使了個眼色，他只好點頭。
女警不肯放人，問：“她叫什么？”
宋其言回答：“月月�！�
女警不罷休：“大名呢？”
月月有些緊張地看了宋其言一眼，他答：“曾照月，照亮的照，月亮的月�！�
女警這才算放下心來，把月月交到他手里，不忘訓了一句：“這么小的孩子，還帶過來賽車，你這家長怎么當的�！�
宋其言非常迅速地編出謊話，陪著笑說：“小孩子周末，想過來玩，拗不過她。”
女警嘖嘖幾聲，又好心地指了輛空車給他們：“先上車帶小朋友去休息吧，這都幾點了�！�
宋其言立刻舉起手銬：“同志能不能先把我手銬松開，不然不好照顧小朋友�！�
剛剛被他撞了的男交警已經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解釋情況，月月也非常配合地擺出了個哀求的眼神，大眼睛水汪汪的，果然打動了女警，三兩下把他的手銬開了。
宋其言趕快活動了下手腕，連聲道謝，男交警非常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瘸一拐地去檢查車輛了。
看警察走遠，月月眼睛亮晶晶地問宋其言：“宋哥哥怎么知道我大名的？我還怕你答不上來呢！”
宋其言笑笑，指了指她的粉紅色小書包，“你這里都寫了，黎明學校，三年級二班，曾照月。”又從書包把她懷里接過來，想要幫她拎著。
月月卻沒撒手，指著他紅了一圈的手腕，吐了吐舌頭：“先照顧好你自己吧�！�
宋其言想想也是，看左右沒人注意，才低下身子問她：“你爸呢？怎么沒跟你一起？”
月月指了指一片漆黑的山頭，說：“跑上去躲起來啦，他要是再被逮到，估計又要關個十幾天�！庇制财沧煺f：“我才不想跟他在山上過夜�！�
宋其言暗道光頭曾怕是個有案底的，不知道是因為賭車，還是毒品。他只能希望他能把那十幾二十萬的賭資藏好，別被警察收繳了去。他又問：“你家的車呢？”
月月嫌沉似的，把書包又在懷里抱了抱，無所謂地說：“被收繳啦。”
小丫頭年紀不大，碰上這種事倒是一點也不慌張，宋其言心想她跟著光頭曾，怕是沒少過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
車道邊上停了一排排的警車，就著路燈，顯得十分莊嚴。有幾個年輕人不舍得把手上的貨扔了，藏得再嚴實還是被警犬聞了出來，一律被警察拘著銬上了手銬，扔進了警車里。
宋其言相比之下還算正派，雖然在加拿大被一幫狐朋狗友帶著吸過幾次，但他自知那不是什么好東西，回了國內更是碰都沒碰過。賽車局上倒是有人想討好他給他送過，他一概拒了。賽車的刺激是實在的，毒品卻是虛的，他并不感冒。
宋其言領著月月找到了女警指的那輛車，后門敞著，只是警察們都在忙碌，沒人看守。車子底盤很高，月月身子矮，被他一把抱了起來，放到了車上。
小丫頭卻摟著他的脖子不松手，笑瞇瞇地問他：“宋哥哥我這算不算救你一馬？一會到了警局肯定也很快就讓你走了�！�
宋其言彎著腰保持平行的視線，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說：“算算算，謝謝月月同學的大恩大德�！庇终{侃了一句：“你怎么這么有經驗？”
月月輕輕哼了一聲，“反正比你有經驗�！庇址砰_了他的脖子，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嗲聲嗲氣地說：“那你是不是要報答我？”
宋其言一只手撐在車頂，另一只手插進了口袋，好整以暇地問她：“你想讓我怎么報答你呢？”
月月昂著頭，不假思索道：“那你和你女朋友分手，做我男朋友�！�
宋其言拍掉她舉著小拇指的手：“你個小學生每天都在想什么？”
月月撅嘴，不滿道：“別人要做我男朋友我還不答應呢�！�
宋其言好笑地問她：“有誰要做你男朋友？”
月月氣鼓鼓地：“哼，我們學校，有好多小男生想做我男朋友呢，我一個都看不上�！�
宋其言對小學生的愛情生活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他使勁捏了捏月月的臉，說：“你個鬼丫頭，要好好學習知道嗎？別天天想這些有的沒的。”
月月齜著牙，又拿腦袋頂他額頭假裝發火，可一張小臉可愛勁十足，實在沒什么威懾力。
宋其言跨步上了車，里面和電視上見的一樣，被冰冷的鐵架子框得嚴嚴實實，兩側的椅子各能坐三個人，只是都很窄，一看就沒想讓乘客好受。他靠里坐下，月月趕快跑過來貼緊他坐在了旁邊。
車內燈光通亮，她一下子看見了宋其言臉上的傷，趕快跪坐起來摸了摸，“宋哥哥你的臉受傷啦�！�
摸到傷口宋其言嘶了聲，月月趕快收回了手，犯錯了似地小聲問他：“是不是碰疼你了？”
宋其言趕快說：“沒事沒事，我逗你呢。”
月月顯然不信，在書包外兜翻找起來，嘴上還小大人似地教訓他：“賽車多危險呀，我爸爸還說春名山之前出過人命呢，我看宋哥哥你以后還是不要來賽車了�！�
宋其言笑說：“我不來賽車你爸爸怎么賺錢？”
月月哼唧幾聲，嘟囔道：“反正有別的法子……啊，找到了�！彼龔陌锬米∫淮櫚桶偷膭摽少N，小手抽出了一張來，說：“我爸爸每回都在我包里放創可貼，我都沒用過，好了，這下用上了�！闭f著就要往宋其言臉上貼。
宋其言趕快躲開，這粉色的卡通創可貼貼臉上，別說一世英名，他怕是別想見人了。
月月看他抗拒，又佯裝生氣，整張臉皺了起來，宋其言招架不住，只好把臉湊了過去，小丫頭這才開心起來，小心翼翼地貼好了，又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很滿意地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
“這下就不疼啦！”
宋其言假裝嫌棄地擦掉她的口水，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都幾點了，你怎么還這么精神？白天上課是不是睡覺啦？”
“哼，我在學校可是好學生！”月月因為得逞地親到了他，非常雀躍地坐到了他旁邊，又伸出了胳膊，“我要宋哥哥摟著我睡。”
宋其言沒當過誰的哥哥，但被月月一口一個地叫著也挺受用，也就順了她的心意讓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好了，這下可以睡覺了吧�！�
月月重重地嗯了一聲，抱緊書包的胳膊又摟上了他的腰，還不忘抬著小臉說好聽話：“宋哥哥真好！”
宋其言想要把車燈關上卻沒找到開關，只好拿手蓋住了她的眼睛幫她擋光，說：“快睡吧，多睡覺才能長大長高高�！�
小丫頭安生了一會，突然又把他的手拿開，從指縫里看他。
宋其言問：“怎么了？”
月月模樣有點認真，小聲地問：“那我長大了宋哥哥就能做我男朋友了嗎？”
宋其言沒想到她還在想著這茬，作勢要把她從腿上推下去，月月趕快摟緊了他的腰，告饒道：“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宋其言點了點她的鼻子：“這才對嘛�！庇职咽稚w到了她的眼睛上。
月月在他腿上蹭了蹭，又嘟囔了一回：“宋哥哥真好”
到底還是小孩子年紀，沒多久就沉沉睡去，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宋其言低頭看她，她一張小臉上有種無知的安穩，一瞬間讓他回想到了自己的小時候，那時候他也有很好的日子，世界還無憂無慮，沖他張開慷慨的懷抱。他真心希望月月能比自己幸運，可以快樂地長大，沒有煩惱，至少，少些煩惱。
月月抱著他腰的手漸漸松開，放到了身子前面，宋其言趁勢略活動了下酸麻的腿，等她調整好姿勢，又不敢動了，小心翼翼地脫下了外套蓋在了月月身上，又幫她撩開了臉上的頭發，不會影響到呼吸。
月月睡得越來越熟，他終于放心，這會也有了些遲來的倦意，便合上眼睛養神，靜等警察處理好事務拉他們回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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