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在半路上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身上仍是濕浸浸的，有汗水有雨水，讓她很不痛快。

        公司坐落在一個破舊的商務樓里面，是個兩層的復式，下面擺著氧氣罐之類的正經生意遮人耳目，營業執照一應俱全，上面則是徐彪的辦公室和客廳，層高不過兩米出頭，顯得有些逼仄。

        但徐彪對這地方很滿意，他此前在批發市場窩了五六年，現下終于有了一個正經公司，可謂是做大做強的第一步，因此非常有情懷地在辦公室外墻上貼了正面的碧海藍天，以期對自己和員工們的激勵。

        姜禾邊嘬泡面邊盯著上面的椰子樹，辦公室門開，阿力走了出來，手上的紙袋自然是沒有了。她將泡面吞了下去，回想了下之前有次進到辦公室，里面靠墻有面展示柜，上面堆著不少極符合徐彪腱子肉的啞鈴，最底下的柜門掛著鎖，里面應該就是放貨物的保險柜了。

        阿力沒打招呼就走了，姜禾仍在盯著辦公室的門，最好還能有機會再進去一趟，里面徐彪還沒歸置好，各種文件雜物混作一團，要想竊取情報現下是個好機會。只是公司各個角落都裝著攝像頭，她怎么才能光明正大地進去呢？

        泡面吃完，徐彪仍在辦公室里面沒出來，回來的時候有人說過，他在里面會客，沒有要緊事不要去打擾。姜禾一晚上又是搬貨又是爬樓，此時身心疲憊，只想回家沖個澡睡覺，琢磨著要么就先溜了。

        還未起身，旁邊的沙發上，突然一屁股坐了個人。

        姜禾正回憶這個小妹的名字時，她已經湊過身子來同她說話，撲鼻一股劣質香水的味道。她立刻想起這小妹叫阿香。

        阿香一臉神秘，“今天大老板來了。”

        “啊？”姜禾沒聽說過徐彪上面還有老大。

        阿香笑了下，“哦你來得晚不知道，彪哥嘴上不說，但他的人脈資源，都是靠的這個朋友，可不就是大老板么？”

        姜禾掃視了眼公司，此時除了辦公室里面，就剩了她們兩個人。她是剛回來，阿香又為的什么還呆在這呢？她仔細端詳了番，阿香今日的打扮分外清涼，短裙下，白凈小腿交疊，腳指甲上涂了很飽滿的顏色，隨著涼鞋蕩來蕩去。她又向上去看阿香的臉，妝容精致沒有油光，看起來像是剛精心化過的，頓時了然了。

        姜禾笑說：“看來大老板長得很帥，香姐想下手了。”

        阿香不置可否，同色的手指甲點了點嘴唇，“帥不帥的，有什么關系……”她轉頭看向姜禾，嘴唇咧開，露出了里面的小虎牙，增添了幾分俏皮，“彪哥對他老婆死心塌地的，我是撼不動了，曾哥那孩子又夠麻煩的，比來比去還是大老板最合適。”

        姜禾忍著笑附和：“嗯，合適。”

        阿香掏出了小鏡子，左右照照又問姜禾：“你看我這眉毛還行么？是不是有點太粗了？”

        她畫了長眉，眉尾上翹很有風采，姜禾稱贊了句，她這才放寬心收回了小鏡子。

        “我看你是個老實人，才和你說點真心話，你就是太年輕，我們做小嘍啰能掙幾個錢啊，等過幾年青春沒有了也混不出頭，找個老板跟著多好，吃香的喝辣的。”

        姜禾一本正經問她：“香姐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阿香嫌棄地看了眼她皺巴巴的t恤襯衫，說：“你身材是干癟了點，但有些老板就吃這套，只要你肯花心思……”

        姜禾還停留在她說的干癟上，對比著看了眼阿香，只能承認了，勉強道：“我還在發育好么……”

        阿香哧了聲：“發育不發育，你也就那樣了，我也沒比你大幾歲。”

        姜禾頓時覺得很挫敗。

        阿香等待大老板也是等得無聊，漫不經心地聊起了閑話。

        “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跟了個皮革廠的老板，人家才叫闊氣呢，衣服包包啊，說買就買，大把大把的零花錢，可惜那時候太年輕，不知道攢錢，沒跟多久廠子就倒閉了，老板跟著小姨子跑了。他大老婆找我找上了門，拽著我頭發就罵，切，有那個勁頭，不知道提防自己親妹妹。”

        姜禾想象了下那場面，說：“那可能小姨子才是真愛吧。”

        阿香似乎是想到了被扯頭發，撩了撩一頭的波浪卷，說：“什么真愛不真愛的，攥在手里的錢才是真的。”看姜禾贊同地點頭，她來了興致，湊近了指點心得：“你要想釣男人，最簡單的就是從一夜情搞起，使出十八般武藝讓他念念不忘……”

        城中村招娣妹妹的□□聲適時地回到了姜禾腦子里，嚇得她一個激靈。

        阿香剜她一眼：“你以為簡單嗎？都是經驗加學習。一夜變兩夜，兩夜變三夜，然后上位被包養，就可以提要求了。不光要讓男人滿足于下半身，還要讓他們在心靈上獲得征服感，以為你是真的愛上他了……”

        看姜禾一臉茫然，她切了一聲：“說了你也不懂。”

        姜禾此刻，是在茫然地想著，她為什么會在晚上十一點，又困又累地坐在沙發上聽別人分享床上生意經。

        這真是一個迷幻的夜晚。

        “算了，等你哪天有心想學，再來請教我，我收費很合理的。”

        姜禾點頭如搗蒜，今晚第二次回想起王姐，王姐那時候可不會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只會跟她分享泡腳的時候加什么中草藥能睡得更香。

        王姐這會在哪呢？在干什么呢？一切都還順利嗎？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

        阿香說累了，又從挎包里翻出了香水，往身上噴了兩下。

        姜禾捏住鼻子，“你這也噴太多了吧，你不怕招蚊子嗎？”

        阿香媚眼一挑，“招什么還不知道呢？”

        “是是是，”姜禾奉承說：“肯定能給你招來大老板。”

        阿香受用地捂著嘴笑，幾乎已經在想象坐在大老板的車上兜風了。

        姜禾揉了揉鼻子問：“話說這大老板叫什么啊？”

        阿香又翻出小鏡子整理頭發，“你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高曲。”

        姜禾記下名字，敷衍道：“高曲高曲，早日娶你。”

        阿香立刻伸手打住：“別別別，受人包養，不談婚娶，哼，我這么年輕可不能隨便就嫁了，貨比三家你懂不懂？”

        姜禾比出大拇指稱贊說：“那你還真是有職業精神。”

        阿香終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等不住了。”

        “哎？你要走了嗎？”

        阿香搖搖手指，“我要主動出擊了。”

        說完去茶水柜泡上了茶，端著兩杯茶就窈窈婷婷地去敲辦公室的門了。

        “啊，老板們聊這么久的天口渴了吧，我泡了兩杯茶給你們潤潤喉……”

        門合上，阿香甜脆的聲音被隔斷。姜禾坐著等了好一會，碧海藍天后面很久都沒再出來人，只有些隱約的嬉笑聲，看來阿香這主動出擊很有成效。

        姜禾這會也不急著回去了，她有心見這高老板一面，遂耐下性子躺在沙發上翻雜志。眼皮沉重就要睡過去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終于開了，姜禾趕快坐起來，卻是徐彪一個人走了出來，看到她有些驚訝。

        “你怎么還在這？”

        姜禾不好說為了見高老板，隨便扯了個謊說：“我等著阿香一塊走。”

        徐彪明顯不信，笑了下說：“她還用你等？走吧，請你吃燒烤。”

        姜禾不好拒絕，主要高老板可以明天再見，燒烤過了今晚怕是就沒了，立刻屁顛屁顛地跟著徐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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