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國破
除夕當日傍晚,祁國京城左京三里地外,殺聲震天。
左京的禁軍和巡城的守備軍全部撤回宮中保護皇帝,左京城各處都有人燒殺劫掠,火光四起,百姓在街頭痛哭,乞丐躺在地上痛罵狗皇帝誤國,還有居心不良的人四處放火,昔日繁華的祁國都城,還沒城破就已經是人間地獄。
沈府內,所有人都在急匆匆的走著,前院后院,一派匆忙景象,沈府大爺的嫡長女沈落月攙著母親趙氏,慢慢向正門走去。
趙氏還在病中,虛弱的幾乎無法下地,但她卻硬要把女兒送到府門口,看她上了馬車再回去。
“娘,我是進宮參加夜宴,又不是去赴死,為何您這樣悲壯的神情,倒叫女兒不敢說話了…”沈落月勉強笑著,故意湊趣,但趙氏依然滿面悲涼。
“元娘,進宮后,記得跟緊方老太君,除了老太君,其他人勿信,切記!切記!”趙氏撫摸著女兒的額頭,愛憐的叮囑道。
沈落月點點頭,說:“母親的話,女兒記住了。母親在府里也要注意安全,如今兵荒馬亂的,千萬不要出府,齊公子給府上布置的那一套防御,女兒覺得真是天衣無縫,只要熬過破城,沈家會沒事的!”
趙氏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目送著她上了馬車。
等馬車一走,趙氏便問劉媽媽:“府上…咳咳,走了多少人?”
劉媽媽悲愴的說:“夫人,都走了,都走了呀,連您最看重的連翹,也卷了首飾,帶著細軟跑了…”
趙氏感覺口中一片腥甜,她連忙握住劉媽媽的手,說:“不要緊…我們依舊按計劃行事,大少爺那邊可安排好了?還有二小姐和二少爺,送出去沒有,還有那些書…”還沒說完,她就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臉憋的通紅,手指緊緊的攥著劉媽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劉媽媽趕緊拍著趙氏的后背,一面拍一面回:“夫人放心,那徐雅臣是老太爺的得意門生,他親自護送沈府的書籍和大少爺往江縣去了,昨日午后就已經出發,有齊公子操練過的精兵護送,還有重金買的陳元軍手令,不會有事!”
接著又說:“二小姐那邊,是雷丘將軍辦的,雷將軍把二小姐和小少爺送到京郊莊子的密室里去了,避一兩個月不成問題,若有意外,二小姐大可以拿著假戶籍身份帶小少爺改名換姓,夫人,您就放心吧,現在最要緊的不是他們,而是您…您真的要那樣做嗎?”
趙氏虛弱的說:“我必須…必須那樣做,劉媽媽,你快走吧,晚了就走不成了,現在走,說不定還有幾分活路,我不會怪你…”
劉媽媽抹了一把眼淚,用力的搖頭,說:“小姐,你是我奶大的,跟了大半輩子,怎能在最后時刻走了,我讓我兒帶著媳婦孫子跑掉了,我就在這里陪你,死也陪你!”
趙氏很想對她笑一笑,但實在沒有力氣了,她努力撐起身子,往正房走去,今夜,她必死無疑,但是她的死,也許可以換來她孩子們的生…
沈大小姐上了馬車,在皇宮門口找到了方老太君,老太君獨自一人來的宮里,沈落月知道,這是因為方家全家駐守邊疆,邊疆全線被陳元軍攻破后,方家上下一起舉火自焚,只剩下在京中孤零零的老太君,臨老了卻白發人送黑發人。
她上前攙扶方老太君,方老太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自從方家滅門后,這位往日慈眉善目的老太君再也沒有笑過,只是不知道她為何強撐著一口氣,卻還要來參加宮里這個恐怕有來無回的宮宴。
是的,這場宮宴,所有赴會的女眷都心知肚明,十成九是回不去的,來參加的女眷,基本都會死,不是死在皇帝皇后手里,當做滅國前懲罰前朝官員的最后手段,就是死在殺紅了眼的陳元軍手里,被他們當做陳元勝利后的祭品和戰果。
但她們還是來了,如果不來,就會被判為投敵叛國,她們站在金鑾殿臺階下的父親、丈夫、兒子…就會被當場斬殺,以儆效尤。
為了金鑾殿里那些男人的性命,這群女人也豁出命作賭注了。
沈落月就是沈國公府派出來的女眷,之所以只有她一個人來,是因為趙氏病重,嬸娘林氏自殺,二小姐沒有成年,全府上下,只剩她一個剛剛行了成年禮的小姑娘,可以來參與這場死亡之宴,而金鑾殿里站著的,則是她年近七旬的祖父,太子太傅沈彥陵。
趙氏拜托了靖邊候的方老太君照看沈落月,方老太君德高望重,又會武,人品也靠得住,也是孤身一人去,趙氏想著她與沈落月,互相還能有個依靠。
鳳昭殿燈火通明,外殿擠滿了來赴宴的貴婦和少女,殿里的氣氛沉肅,大家都沒有講話,不是低著頭看腳面,就是盯著燭火明明滅滅的發呆。
須臾,祁國皇后從后殿走出,坐在了主殿的鳳椅上,旁邊司儀女官唱道:“請禁軍入殿!”
嘩啦啦…門口突然洞開,剛才在殿外駐守的禁軍,盡數涌了進來,一片兵器鐵戈之聲,殿里更加擁擠了,來參宴的少女紛紛把頭縮進母親或者長輩的懷里,所有人都瑟瑟發抖。
“今日,請諸位老太君、夫人、小姐們前來,一同歡度除夕夜。”
皇后一手扶著鳳椅一角,不帶感情的說。
“只是宮內忙亂,無心布置席面,說不得要暫時委屈一下各位,站著參宴了。”
沈落月眼皮都沒抬,完全不在意她說什么,方老太君倒是死死地盯著皇后看。
皇后說完這兩句,就再也沒有發言,眾女眷也無心聽她說什么,四方安靜,大家都若有若無的朝著殿外望去。
沈落月知道,她們是想看看,外面打到哪了。
其實也沒有什么意義,沈落月想,反正都要死的。
靜默間,一個人急匆匆的從殿外走來,是皇帝身邊的心腹太監朱行,他無視眾人,大跨步走到皇后跟前,也沒有行禮,而是直接對著皇后私語幾句。
皇后聽罷,叫來禁軍領隊,吩咐他把兵部侍郎曾經緯的夫人和小姐拖出去。
領隊一抱拳,帶著刀兵,走向曾夫人。
曾夫人淚流滿面,緊緊的擁著女兒,曾小姐則是號啕大哭,曾夫人掙扎著,突然跪地,哭喊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婦的夫君,是逃走了嗎?求您讓臣婦死個明白吧皇后娘娘!”
皇后不語,朱太監漫不經心的說:“夫人,您想多了,曾侍郎向外傳遞書信,被東廠的人發現,當場斬立決。”
曾夫人一窒,然后破口大罵道:“你們這狗皇帝的狗官,皇城守不住,專殺自己人,祁國滅的好啊,老天有眼,滅了這狗皇帝,我活吃了你這狗皇帝,哈哈哈哈…”
她劇烈掙扎著,平生教養都不見了,滿口污言穢語,恨不能用最惡毒最下流的語言形容她曾尊為天子的皇帝,禁軍士兵鋒利的刀砍下,血霧漫天,她的頭顱咕嚕嚕的滾到地上,怨恨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一雙眼睛睜的極大,死不瞑目。
沈落月原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去死的準備,待看完這血淋淋的一幕,她卻又遍體生寒,緊緊抓住方老太君的衣角,不肯松手。
方老太君卻輕輕拂去沈落月的手,沈落月詫異,只見老太君一甩衣袖,撥開人群,緩緩的走到主殿正中。
“老身想說幾句話。”方老太君背對著皇后,對著眾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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