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領賞
進城當天,鎮國公帶著眾位將軍進宮接受嘉獎。
宮城森嚴,在東側門進來前就卸了兵器。
金鑾殿內金碧輝煌,殿柱上雕著在云間騰飛的龍,似是要沖破云層撲過來,兩側站著身穿各色朝服的文官。
“臣拜見陛下。”
在進宮的路上,其他將軍和程翊細說了進宮參見的禮儀,此時一舉一動照著做,倒也沒有差錯。
高公公收到圣上的示意,打開雙手捧著的明黃圣旨,高聲念著。
余音繞梁,程翊本來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跟著,聽到自己名字時還有些不敢置信。
“有勇有謀,功不可沒,特封,從四品上宣威將軍,賜昌玉街府宅一座,黃金千兩”
“謝主隆恩。”
程翊沒忍住好奇抬頭看了一眼。上首的皇上和私底下聽說的完全不一樣,滿身威嚴卻又目光溫和,像個富貴人家里養尊處優的老人家。
元德帝二十歲執政,至今已是花甲之年。
自以為悄悄動作無人發現,其實底下的小動作都在元徳帝眼里。
從西北呈上來的軍報中多次提到一個少年郎,有勇有謀,與西涼一戰□□不可沒。能看得出非世家大族所出,對禮節不熟,但是行為舉止也從容大方。
難怪能入婁晉的眼。
領完賞賜,程翊和眾將士跟著鎮國公告退走了出去。
剛出金鑾殿外,元徳帝身邊的貼身太監高公公就跟了出來,作揖道,“國公爺、程將軍稍等,皇上吩咐了請兩位到御書房,請。”
在御書房等了半個時辰,元德帝來到御書房,眾人行禮。
“國公受傷了無需多禮,給國公賜座。”元德帝吩咐。
鎮國公在元徳帝的左下首坐了下來,程翊跟著起身,站到了婁晉身后。
聽完婁晉與西涼談判的事項,元徳帝思忖地許久,“與西涼貿易往來可行,倒是這嫁公主過去和親就不必了,兩國相交看的是誠意和利益,朕的公主們也都早成親生子了。”
元徳帝年幼時常跟在先帝身邊,常聽先帝說起先帝的姑姑永樂長公主為著兩國交好遠嫁南越國,后來南越起兵,長公主被殺于陣前,隨后大齊派兵滅南越。
元徳帝的姐妹不少,也有其他國家求娶公主,先帝都一一回絕。雖沒有明言,但是元徳帝也默認了先帝不嫁公主和親的規矩。
“這次西涼進犯本也不算嚴重,只是西北官兵勾結克扣軍餉,導致西北軍戰力低下。好在此番一戰能保西北十年太平,如今最重要的,是要發展西北民生,需要先派得力的將領過去鎮守。只是現如今謝成下江南巡查漕運,南疆不太平莫之煥帶兵過去鎮壓,你又舊傷復發怕是也熬不住西北苦寒,細細盤點,竟是無將可用。”
說完,元德帝特意看了一眼站在鎮國公身后的程翊。
大齊從建朝至今兩百多年,從前兩任帝王起就進入了盛世時期,邊境太平,賦稅極少,人口增長極快。官員的俸祿不算少,且地方官員每年收到的養廉銀更是一年俸祿的好幾倍,但就是有的人貪心不足、得寸進尺,見著了富貴便想著更多的富貴。
但是太平多年,武將漸漸不得用,也導致了朝中能用的武將遠遠少于文臣。也是今年剛好碰上長寧侯謝成南下,威遠將軍莫之煥帶兵去南疆,都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前往西北的。
婁晉思考許久,回道,“等長寧侯和鎮國將軍回來估計最快也要到年底了,不如先授命一位皇子做代主將,配一個熟悉西北軍情的將軍作輔,派往西北的官員一同前往。力求先把西北規整起來,皇上也可以有多余時間考慮派哪位大將西北軍。”
元德帝沉思了許久,殿內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清。
“讓皇太孫先去做主將,也讓他出去多看看。再選個武將協助他,西北的軍情你最熟悉,選誰最合適你來定吧。”
“是。”
特意讓程翊跟著過來御書房,又讓鎮國公定跟皇長孫同去西北的將軍,打算用誰,卻已經是不言而喻。
——
進城后程翊一直跟著軍隊住在軍營里,圣上賜下的府宅,是以前的罪臣被抄家后收上來的,久沒有人居住,很多地方破舊不堪。工部已經派人去休整,還得一段時間才能入住。
婁燁是裝扮成士兵混在軍隊里偷偷跟著他爹鎮國公樓晉跑到西北的,才到西北就被他爹發現了,差點被他爹打斷腿。后來幾次和西涼的對戰,程翊戰績突出,樓晉常傳他入帥賬里一起商討如何攻打。程翊與婁燁年紀相仿,一來二去見得多了,就慢慢成了朋友。
程翊的事他多多少少都知道。
程翊自小也是在長安城里長大,父母有祖輩留下的房產,父親靠著一手好廚藝,不少酒樓爭著要他去做大廚,在這偌大的皇城里比尋常百姓家過得稍有富足,誰料十二歲那年他父親突然染病,家產積蓄都用光了也沒救回來,母親傷心過度也跟著去了。
父母雙亡,程翊走投無路之下只好跟著南來北往的商隊打雜討口飯吃,滿了十五就稀里糊涂地參了軍去了西北。在西北軍營摸爬滾打七年,如果不是這次大齊與西涼有一戰,一身本事也無處施展,更別提建功立業了。
婁燁回家后也天天去軍營找程翊,并且一再邀請他到婁家做客,“我娘提了幾次說讓你來家里吃飯,總得讓我娘這個做媒的先見過你吧,不然怎么給你說親。”
程翊自動忽略婁燁后面不著調的玩笑話,念著在西北多得鎮國公提拔,又與婁燁一見如故,是應該上門拜訪。
程翊對這些上門的禮節是一知半解,貴重的送不起,普通的不好看,干脆從圣上賞賜下來的藥材里拿了大半當作上門禮。
婁家歷經兩任太師,三任國公,百年的傳承讓整座府邸更加莊嚴大氣。
從外看,整座宅子紅墻青瓦,正紅朱漆的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塊黑色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鎮國公府”四個大字。
程翊和婁燁并肩跟在國鎮公身后往府內走,游廊曲折,假山、池塘、涼亭錯落有致,花園里各色名花錦簇。
婁燁擔心程翊不自在,就先介紹起府內的情況:“家里長輩就我爹我娘和哥哥嫂嫂,還有個小侄子,才三歲。你來了就當自己家一樣,可別不好意思。”
之前在西北就常聽婁燁念叨:我爹那往上幾代都是一脈單傳,到了我這輩還好有我哥和我兩個。婁燁常說哥哥嫂嫂是青梅竹馬終成眷屬,從小兩人就對他特別照顧。
聽得多了,程翊也很向往羨慕,有這樣的家人,怪不得婁燁出身貴族,卻為人爽朗一片赤子之心,在西北和出身微末的將士們也能打成一片。
沿著回廊走了快半刻鐘才到前廳,一路過來碰到的小廝婢女遠遠走近就停下行禮,雖然腳步匆匆又井井有條。
正廳里,一位穿著雍容華貴的夫人坐在最中間,府內主子不多,這位想來就是國公夫人了。國公夫人左下首坐著一位和婁燁有六分像的青年男子,正是世子婁爍,如此推斷,坐在婁爍旁邊的應該是世子妃。
婁燁領著程翊上前,一一介紹,“娘,大哥大嫂,這是程翊,是我在西北認識的朋友,就是爹在信里說救了他的程將軍。”
卻目光躲閃,不敢對上國公夫人的目光。
程翊看他這個神情,像極在西北做錯事被鎮國公逮到的樣子,不用想,肯定是又惹禍了。
國公夫人忍住怒火,“哼,等你爹回來再收拾你。”
程翊上前問好,“程翊見過國公夫人,世子,世子夫人。貿然上門,打擾了,這是晚輩的一些心意。”說完,把帶來的禮物遞給旁邊的丫鬟。
之前鎮國公寫信回來,特意提了這次與西涼之戰一時不察,多虧了一個姓程的小將軍及時幫擋了一劍,否則不死也要殘了。
此時見到這位程將軍,長身玉立,一臉的凜然正氣,難得的好風采。
國公夫人一改對著婁燁的怒臉,滿臉笑容十分慈祥,忙示意他坐下。
“國公回來常提起你說叫你過來家里吃飯,今天可算是過來了。阿翊過來就當自己家一樣不必客氣,國公今天出門前發話了,讓你在家里多住幾晚,過幾天家里辦春日宴,你也來熱鬧熱鬧。”
“是,勞您和國公費心了。”程翊笑道,和婁燁一起坐在右邊。
國公夫人可沒忘記鎮國公說的要幫著留意看看有沒有適齡的姑娘,要給程翊說親。拐著彎先問了程翊在西北過得怎么樣,回長安可還適應,接著切入正題,“阿翊現如今也要在長安安家了,俗話說得好,立業成家,這親事啊,也要相看起來了。”
程翊頓時哽住:雖然我讀書少,但是是成家立業沒錯吧?
由國公夫人掌控的主場,婁燁完全插不進話,程翊挺直脊背端坐著,全程就是點頭,“嗯”“是的”回應。
看程翊這副正經危坐的樣子,對面的婁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晚上鎮國公回來吃飯,程翊跟著婁家一家同一桌吃飯,鎮國公和國公夫人完全就是把他當自家的小輩,詢問他宅院休整得如何了,還細細掰扯在長安如何人情往來。婁燁的哥哥嫂嫂牽著一個孩子過來一同坐下,婁燁的小侄兒長得虎頭虎腦的,小小軟軟的小人兒看見他也不怕生,還伸手讓他抱著喂飯,程翊從荷包里掏出一個骨哨送給他,小孩兒喜得吃完飯都想跟他走。
長安三月的夜晚還透著一股寒意,月亮在烏云間若隱若現。
程翊枕著雙手躺在屋瓦上,眼中是無邊夜色。
十年天涯客,忙著吃飽忙著穿暖忙著活下去,很少有時間去懷念,但是父母的音容笑貌卻在某一時刻突然想起時依舊如昨日。
特別是今晚和婁燁一家吃飯,處處妥帖都是家的溫情,曾經自己一家三口也是如此。忍不住懷念往事,思念如潮。
故鄉。
長安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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