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各個主子這個月的新衣裳在上個月就已經做好了，但是這個月要參加的宴席多，后日要去鎮國公府參加春日宴，還有再過半個月又是老夫人的七十壽辰，所以蔡氏就讓錦衣坊派人過來再給家里的姑娘多做身衣裳，順便也捎帶叫上翠玉軒送些首飾過來。

        錦衣坊是蔡氏前幾年置辦的，因無意間幫了個得重病無錢救治的繡娘，后來這個繡娘為了報答就在錦衣坊里做事。錦衣坊在這個繡娘的帶領下做出來的衣裳樣式新奇好看，又背靠尚書府，慢慢地就把錦衣坊的名氣散了出去，現如今已經是長安三大成衣店之一。每年錦衣坊的利潤進項就足夠承擔府上的開銷。

        至于翠玉軒，是長安第一首飾店，聽說是有皇家背景，也不知道是哪個王侯家開的。

        這天翠玉軒和錦衣坊都送來了首飾和成衣，兩家店的掌柜帶著眾多小廝和丫鬟在前廳里站了好幾排。

        這個排場，在蜀州平溪老家，哪里有人家擺得起呢。

        蔡氏先讓陳氏和何氏挑了心儀的，三房江柏暉還有個姨娘，向來都是躲在后院里不出門的，蔡氏就看著選了讓丫鬟給送過去。然后才叫幾個姑娘自己挑。

        其實也不沖突，夫人們穿的衣裳戴的首飾和姑娘們的都不一樣。

        江婳想著自己是長姐，理該讓著兩位妹妹先挑。

        等江婉和江媛選好后，江婳比著她倆選的數量，在剩余的衣裳里選了兩套，分別是鵝黃荷葉邊鳳尾裙和水藍色蘇錦繡菡萏裙。

        蔡氏又給江婳選了套淡蘭色梅花裙。

        江婉看繡娘拿新衣裳給江婳比劃，又覺著蔡氏給她選的那條裙子比自己選的好看，平時在家自己是家里兩個同齡姑娘中最得寵的，蔡氏有什么都先緊著她。差點就脫口而出想要那條裙子。好歹理智沒有喪失完，這話說出口，娘肯定要生氣。

        算了，也不差這一套，好看的衣裳自己多的是。

        按例府上給姑娘們都是每個月做兩套新衣裳兩樣首飾的，選了衣裳后，翠玉軒的掌柜又讓小廝捧著店里時新的首飾呈上來。

        依舊是江婉和江媛先各選了兩樣。

        江婉在選了景泰藍紅珊瑚耳環和紅翡翠滴珠耳環中猶豫不決。輕咬著嘴唇，看了看蔡氏，發現她正和陳氏說話沒有看向這邊，最后還是選了景泰藍紅珊瑚耳環。收斂著不快站在一旁看江婳選。

        輪到江婳的時候，利索地選了兩樣。蔡氏正好回頭，看到她選完了，又把那對紅翡翠滴珠耳環還有另外一個簪子和一個步搖都給了她。

        看到江婳的貼身丫鬟海棠站在一旁，捧著的托盤上滿滿當當地放著衣裳首飾，江媛只覺得心中酸澀。

        江家全靠二房支撐門楣，府上中聵全部掌管在蔡氏手中，三房靠著在工部做個閑差的江柏暉根本沒有多少家底。江婉的首飾衣裳都是靠著府上每月的份例，還有老夫人時不時的補貼，哪能像二房那樣擺闊。平時就沒少被江婉這個庶女壓著，來了江婳這個嫡女，豈不是更加顯得她寒磣。

        正不開心著呢，轉頭撇到江婉垂著眼瞼乖巧地站在一旁，突然就心情大好。

        以前江婳沒有回長安家里，她沒少在暗地里和江婉別著勁，一個庶女而已，就因為出生在二房，還記在二伯母名下，平日里出去與其他人家的姑娘來往，人家都當她是尚書家的嫡長女捧著她，什么琴棋書畫都要壓一頭。現在人家真的嫡長女回來了，她還有什么好得意的。

        何氏全程看著蔡氏偏心眼的動作，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二嫂果然闊綽，二房的兩位姑娘可真是好福氣。三姑娘常年在外不知長安富貴，是該多給三姑娘多選些，咱們家嫡長女出去走動可代表家里的臉面�！�

        語氣里滿滿的酸味，連陳氏都明顯感受到了。她雖然也眼紅江婳一回來就得這么多東西，暗恨自己沒個女兒。但是自家還得靠著二房的勢，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再說這何氏也是蠢的，前言不搭后語的，暗著說五姑娘沒這個福氣，又踩著人家嫡女一腳，吃穿用行都倚仗著別人過活，哪里來的臉面拈酸吃醋。

        蔡氏不在意地看了何氏一眼，“阿婳是嫡長女不錯，出去走動穿的戴的自然要好，哪能掉了她爹的面子。再說阿婳往年不在家，我和她爹多補貼些也是應該�！�

        何氏氣結，卻又沒有理再開口。

        連江媛都覺得蔡氏說的這番話讓她難堪，臉上熱騰騰的。

        何氏與老夫人本就有些親戚關系，而且江柏暉是小兒子，平時老夫人對三房就多有偏愛。何氏心里不滿蔡氏一手掌管府中內務，何氏多次明里暗里的找不痛快早讓蔡氏厭煩了。這江家都是靠著二房撐起來的，以后分家出去長安哪里還有江家三房的地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所以兩妯娌平時表面和平共處，私下里早就互相看不慣了。

        江婳心里明白，只當什么都不知道，帶著新得的衣裳首飾回了聽雨軒。

        跟著的海棠越發覺得自己被分到聽雨軒真是天上掉餡餅了，這看著三姑娘還是很得二夫人看重的，以往大家都上趕著在四姑娘面前討好，現在看來，四姑娘再好又哪里比得上二夫人親生的三姑娘呢。

        ——

        江婳回了長安，不能像以前在蜀州那般自在，該學的禮儀都要一一學起來。

        剛回來的時候在自家里給長輩們行禮問好，雖然局促不當，一家人關上門大家都不會說她禮儀做得不到位，但是以后總是要出去交際的。

        為此，蔡氏和江柏暄商量著特意找從宮里出來的嬤嬤上門教導江婳。

        宮里放出來的嬤嬤，各家大族都是搶著要的，為的就是把家里的女孩兒培養起來，一般人都很難搶得到。還是江柏暄在御書房和皇上談完公事后，私底下求的恩典。

        教導江婳的禮儀的夏嬤嬤極為嚴格，一點點小細節都會來來回回地給江婳糾正。

        好的是夏嬤嬤罰人從來都不會像別人那樣打手心，只是板著一張臉死死地看著你。江婳也還算爭氣，學了幾日總算看得見成效了，比不上長安里學了十幾年的貴女們，尋常禮儀也夠用了。

        高門貴女，重的是識人明理，能持家扶持夫君，反而琴棋書畫這些才藝可有可無，見江婳都不喜歡，蔡氏也就只安排個女老師教些才藝常識，簡單學習些，并不強求她非要像江婉學得樣樣精通。

        如此，江婳每天都要在聽雨軒里跟著夏嬤嬤學上兩個時辰的禮儀規矩，再學上一小時的才藝常識，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就這么被安排了。下午安排來默寫出《程將記》，越寫越覺得自己記憶模糊，有些細節需要時間回想，默寫的進度慢了很多。晚上還得去母親的院子里用晚膳。這樣一來，江婳就發現自己每日看話本的時間少了一大截。

        最近長安有位山居先生聲名大噪，他寫的話本情節跌宕起伏又極具玄幻色彩，一經印刷發行，引得全城瘋搶，江婳派人出去排隊買都買不到，還是江子銘從他的同窗那里搶得一本送給江婳。

        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

        鎮國公府。

        婁燁和程翊，以及婁燁的表弟長安侯世子安元策在亭子里下棋喝茶。基本上都是婁燁和安元策在下棋，程翊是個臭棋簍子只能坐一旁看著。

        程翊雖然被封從四品上宣威將軍，在皇城內并沒有領有差事，所以去軍營也是無事可做，依然住在鎮國公府家。

        每天早上起來叫上婁燁一起練武，婁燁的小侄兒都要跑過來給他們加油打氣，小孩兒喜歡程翊，除了每天跟著先生開蒙的時間，動不動就往婁燁的院子跑，說要來找程叔叔講故事。

        程翊講的南來北往的見聞和在軍營的故事，不僅吸引三歲的小孩兒，十七八歲的少年也愛聽。例如安元策。

        “翊哥，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啊，你不說我姑姑怎么幫你相看？”安元策這幾日天天過來找婁燁，程翊身上既有江湖俠士的俠氣又有行軍之人的正氣，和長安城里的世家公子完全不一樣，但是又不顯得格格不入，言談舉止不卑不亢，見識又廣，安世子沒多久就單方面和程翊稱兄道弟起來。

        程翊深知自己都二十二歲了，又沒有長輩幫著操持，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上心�！澳挠心敲慈菀紫嗫春�，我那宅子還得再休整一段時間，家里沒有長輩，怕人家姑娘也看不上我。”

        程翊說著說著就莫名笑了下，小虎牙顯得格外亮眼。

        怎么剛剛就突然想到了那天在街上遇到的小姑娘了呢。

        “再說了，我還得回西北一段時間�！被噬先蚊�皇長孫做代主將，程翊做輔協助，下個月就和派往西北任職的官員一道先去西北整頓，待威遠將軍南下巡查完畢再去西北接管。這份差事對程翊來說就是天上掉餡餅，等從西北回來，官職都要往上升一升了。

        “可惜了！”婁燁嘆息。

        “可惜什么？”程翊皺眉。

        “可惜我家沒有妹妹，不然就把妹妹嫁給你了。”婁燁越想越遺憾，“你看你得了那么多賞賜，等從西北回來官位再稍微升一升，年紀輕輕的四品大員多威風，嫁過去就是當家夫人，你長得還行脾氣也不錯，我妹嫁過去多享福啊。”

        “”長得還行脾氣不錯的程翊并不想有這么個大舅子。

        “我家有妹妹��！翊哥！”安元策完全沒想起來自己妹妹已經訂了婚約。

        “”程翊對這兩表兄弟簡直無話可說，想敲開腦殼看看里面裝的是不是西北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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