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長輩多就是有些不好，還得早起去給長輩們請安。

        在蜀州平溪老家，家里長輩就伯父伯母兩人，他們整日要忙著家里的生意，根本就沒有早起去給長輩請安這事。五年前過來也就一個月，大家忙著祖父的身后事，所以江婳直到現在回長安了，才開始每天早起去請安。

        早上姐妹三人去祖母那里請安出來，江婉突然問起江媛，“聽說三嬸要給五妹說親了，妹妹這是要好事將近了？”

        江媛一下就羞紅了臉，“四姐聽誰瞎說的，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呢。”江媛雖沒有肯定地說，目光里卻都是志在必得。

        江婳也聽說了三嬸在給江媛說親，說的還是禮部侍郎白家的大公子。

        “伯母也在給三姐四姐說親了吧，三姐比我大半歲，四姐也比我大幾天呢，伯母在想著給姐姐們說個好親事吧。”江媛說的是江婳和江婉，卻是看著江婳說。

        “是啊，誰讓我爹是吏部尚書呢，說的親事肯定是好的。”江婳附和說。

        堵得江媛無話可說。

        自從上次和蔡氏鬧了別扭，江婳就舍不得委屈自己了，反正連母親都頂嘴，其他人非要湊上來討罵，江婳也懶得幫人留臉面。

        她倒是想得開，大不了就是回蜀州平溪。正好，還可以回去看看知秋。

        江婳比江媛的年紀還大半歲，如今江媛都快說定婚事了，說的還是最近禮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府上的下人有知道內情的都私底下悄悄比較兩人，三姑娘是二老爺的嫡長女，聽說在和二夫人娘家的二公子說親，五姑娘的父親雖然只是個六品小官，說的卻是禮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有人說江婳白瞎了這么好的身份，可惜是個命不好的，否則如果是自小養在長安，別說五姑娘了，連四姑娘拍馬也趕不上。

        但也就只敢私底下悄悄討論，畢竟江家當家的還是二房。

        人家再不受寵大小也是尚書家的姑娘呢。

        ——

        何氏這兩天笑容就沒落下過，走路都帶風了。這天特意私下補貼給江媛做了兩身新衣裳，又給了她兩百兩去買些首飾。

        長安侯府的姑娘送了帖子上門，邀請江家姑娘們過府上玩耍。長安侯府的安大小姐和江婉是多年的手帕交，兩家來往也多。

        江媛要出門去買首飾，自然是要拉上江婳和江婉作陪。

        一路上江媛都顯得特別興奮，長安時下好看的衣裳首飾樣式都一一和江婉討論了遍。江婳拉開一角車幃，正好看到那家據說是長安第二大大的書局——顏如玉，瞬間眼睛都亮了。

        不同于黃金屋從外面看就一派奢華，顏如玉從外看整體簡潔大方，頗有文人清雅之風，真想去看看長安第二大的書局顏如玉又是什么樣。

        江媛和江婉說著話，余光卻瞥向一旁的江婳，心里十分得意：親爹是尚書大人又如何，爹不疼娘不愛的，還不是找不到一門好親事。

        蔡氏和何氏明里暗里斗了十幾年，蔡氏向來沒把何氏放眼里，這次卻被何氏暗地里擺了一道。

        何氏知道蔡氏娘家大嫂一直想和蔡氏結兒女親家，但蔡氏看不上娘家的侄子侄女。上次在鎮國公府何氏和白夫人搭話，就是想給江媛說白家這門婚事，但是又擔心蔡氏也想給江婳說這門親，畢竟長安里年紀相仿家世相當的人家就那么幾個。不管江婳怎么比不上江媛的才德教養，但人家爹是吏部尚書，有這么個身份在江媛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所以何氏暗地里讓人引導蔡氏娘家嫂子注意到江婳，蔡夫人一去找蔡氏說了想給兒子求取江婳的想法，蔡氏果然猶豫了，何氏又在家里人面前說了正給江媛說親這件事。

        這個時候，就算蔡氏有想法也沒辦法了，都是一家的姑娘，誰都做不來爭搶親事的舉動來。按何氏的想法，最好蔡氏把江婳給許給蔡家。

        江媛和江婉下了馬車就往翠玉軒走，江婳對書的癡迷甚過首飾，當下轉過身吩咐了海棠去顏如玉買新出的話本，才跟著走進翠玉軒。

        “喲，江小姐今兒過來正好，有一批海外過來的洋貨正好才到，不少稀奇物件。”江婉是店里的常客，掌柜看到她過來就迎了上去。他上次沒有跟著去江家送首飾，不知道江婳是剛回來的嫡長女，只以為是江家的親戚。

        “那就都拿出來看看吧。”江媛闊氣地揮揮手。

        江媛的首飾衣裳大多都是府里每季統一給做的，三房靠著江柏暉的俸祿是沒辦法給江媛揮霍的，這次何氏給江媛兩百兩已經是很大方了。所以江婳回來時老夫人和江柏暄蔡氏都給了禮物，可沒少讓江媛眼紅。

        江婉挑了不少首飾，江媛對著兩個釵子拿不定主意，銀子就這么多，沒辦法買兩支。而江婳沒碰到喜歡的就跟著看看什么也沒挑著。

        “三姐怎么沒挑？是沒有喜歡的嗎？”江媛問。

        “爹娘給了三姐那么多銀子，可別舍不得花呀。”江婉笑吟吟地勸江婳。

        “沒碰著喜歡的，不太想買。”江婳心想，給了我就是我的銀子，我愛怎么花就怎么花。

        掌柜以為這是江婳手里沒有銀錢又好面子，心里鄙夷又不顯露出來，后面都是圍著江媛和江婉介紹店里時新的首飾。

        ——

        鎮國公府。

        婁燁急匆匆地跑進來，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元策派人來說，叫我們去他家玩。”

        程翊正悠閑地擦拭他的劍，臉都沒抬，“今天要去看個以前的鄰居，你去吧。”

        “別呀，你明天去不成嗎？”

        “明天去皇長孫府上，商討西北的事。”

        婁燁轉了轉眼珠，拍了下手，“那好吧，本來還想說江家大小姐也在呢，你去肯定能見到人。”

        程翊擦劍的手明顯停了下，唰地一聲把劍插入劍鞘。

        見他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婁燁覺得勸不動了，正想轉身，聽到好友低沉的嗓音，“等我換身衣裳。”

        把劍擱在桌上，就進房里找衣服換上。

        婁燁：

        ——

        長安侯府。

        江婉沒少來長安侯府，府上的丫鬟基本都認得她。遞上的帖子都沒打開就有專門等著的丫鬟帶路去后院花園。

        借鑒上次的經驗，江婳是不想跟江婉來她的好朋友家的，但是帖子直接送到了蔡氏那里，說了是請江家的小姐們過府小聚，就除了江嫵年紀小沒有跟著來。

        不過這次倒是不一樣。

        安大小姐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兒。之前因為定親的事沒有去鎮國公府參加春日宴，第一次見到江婳這個生面孔也猜到了是誰，剛見面就拉著江婳的手熱情地給她介紹來參加宴席的其他姑娘。

        時不時地有姑娘和她搭話，見她不像私底下被傳的那樣是從小地方回來的不知禮數，大家改觀了不少。其中不少喜歡看話本的姑娘和她聊天時發現她讀過的話本格外有趣，還約著改天去江府看她收藏的話本。

        江婉完全沒有想到是這個局面，來之前還預想過江婳今天該有多難堪。

        難堪是真的難堪，只不過不是江婳，而是她自己。

        如今大家也基本都知道了江婳是江尚書和蔡氏的嫡長女，自然也就知道了江婉不過是個姨娘所生的庶女，當下就有幾個姑娘不愿意繼續和她交好了。

        這里在座的無一不是三品大員家的姑娘，誰都得罪不起。

        江婉心里怒火滔天，面上依舊維持著微笑，安靜地坐在一旁看她們說笑。

        來的時候滿面春風，走的時候恨不得今天沒有來過，衣袖下的手指緊掐著手心。

        安大小姐給江婳送了七八本歷史人物傳記，海棠抱著跟在后面。突然一個丫鬟匆匆走過不小心撞到海棠，幾本書都掉到了地上。

        “請小姐責罰，都是奴婢的錯。”丫鬟一時慌得腿軟，連忙跪下認錯。

        江婳示意海棠把人拉起來。

        “我家小姐不怪罪你，快起來吧，下次走路慢一些。”海棠拉著丫鬟起來。

        “謝謝小姐。”丫鬟泫然欲泣的雙眼飛快地看了一眼江婳的長相，感激地道。想到管事急著找，行了禮就快步走了。

        海棠撿起書本，眾人回身準備走時，安元策帶著婁燁和程翊迎面走來。

        江媛和江婉上次在鎮國公府的春日宴上見過程翊的，但是沒有說過話，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倒是對安元策和婁燁熟得很，畢竟年紀相仿，沒少在長安的宴會中見面，更何況安元策是長安侯府世子，婁燁是鎮國公府的二公子，都是翩翩少年郎，沒少吸引長安姑娘們的眼光。

        江婉自然熟捻地問好，“安世子，婁二公子。”

        江媛看了看婁燁，上前一步，行了個福禮，“見過婁公子。”

        婁燁愣了一下，不知道這位姑娘為什么要單獨見過他，左想右想，也不熟啊。

        婁燁是看江大小姐在這邊走才往這邊走的，才不樂意和江家別的姑娘扯上什么交情，隨即冷漠道，“嗯。”

        然后看了看低著頭站在后面的江大小姐，又看了看盯著人家姑娘腦袋看的程翊，不自在地咳了聲，“走吧。”

        程翊見江婳低著頭，也跟著提步離去。

        婁燁和程翊離去有一會兒了，江媛還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婁燁離去的背影。還是江婉說要回去了才緩過神來。

        江婉是知道蔡氏打算給江婳和這位程將軍說親的，注意著江婳看見程翊倒是沒有表露出什么來，想來是還不知道這件事，一個嫡長女要說給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將軍，知道了可能要氣得和家里鬧翻吧。

        至于江媛，江婉對她隱晦的心思了如指掌，心中不屑，如果她是二房的女兒，去和婁公子說親是門當戶對的，但誰讓她是三房的女兒呢。

        ——

        回到家的江婳一個人在房里趴床上。忍不住回想今天在長安侯府遇到的那位公子，如今還不知他是姓甚名誰。

        這位公子可比話本里的程將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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