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認識陳森嗎?
裴家的車烏漆麻黑的,外貌上并不算是“一眼就可以認出來”的那種。但人在產生巨大的感情波動——比如緊張、恐懼——時,總是更容易記住出現在面前的東西。
那個跟張雪竹站在一起的男人,看著這輛黑色豪車,心里一驚,連呼吸都錯了一拍。
而張雪竹也看到了沈乖乖被拖上車的一幕,大驚失色,竟然顧不上他的反應,自己沖了上來。
她不可能追得上汽車,但她還是竭盡全力地跑,邊跑邊大喊停下——但沒有用,司機老陳聽裴勛說了沈乖乖舉報他們走私牛肉的事情,將車開得又穩又快,絕不會停下的。
“你們小孩子真的不懂事,走私牛肉,跟你們有什么關系啊,要你們多管閑事?那些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萬一報復你們怎么辦?”
李微熹也不好說她相信那是一場殺人案,只能說:“可是,犯罪了就應該被繩之以法啊。”
老陳從后視鏡里瞥她一眼:“算了,你趕緊給你的警察姐姐打電話——要么把他抓進去,要么你就得小心了你知道嗎?他們家有保安,你有啥?你住在福利院,一點兒也不安全!說不定人家連你住哪個房間都打聽到了!”
李微熹硬著頭皮聽他嘮叨,她當然也怕啊,可是,魏曉晨的電話沒人接。
她胸口仿佛點著一團火,越來越難安,終于想到手機里除了魏曉晨的電話之外,還有文所長的……
這次電話接通了,可正在拼命給她打電話的張雪竹,卻幾乎要崩潰了。
沈乖乖在她眼前被人拖上車子帶走,她跟著車子跑了半條街,終于在一個路口徹底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她不認識裴勛,只知道,強行把一個女生帶走的,都不會是什么好人——沈乖乖會被他們怎么樣?
如果沈乖乖也出了事……
張雪竹頹然地一屁股坐在馬路邊的水泥花壇上,因疾跑而變得急促的呼吸里都纏繞著一股鐵銹味兒,雙腿軟得站不起來。
被叫做“森哥”的男人此刻也跟了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你認識那輛車上的人?”
張雪竹點頭,眼淚從她的眼睛里滾了出來:“她跟我住一個房間的,叫沈乖乖,也是個沒爸媽的可憐孩子……他們要把她帶到哪兒去?怎么才能救她呢?”
沈乖乖。陳森記住了這個名字。
“對了,手機,我現在報警——我還記得車牌號!”張雪竹仿佛突然開了竅,伸手就摸手機。
報警?陳森的腦袋里一霎那轉過去幾個念頭,他說:“這樣,你先別報警,我還記得車牌號,我找朋友查查車主是誰。”
“不報警嗎?”——在張雪竹的腦海里,報警固然是個很為江湖兒女不齒的事情,但,這種當街強搶民女的事情,不報警還能怎么辦?那輛車看著就很貴,車主肯定不是她這樣螻蟻一樣的女混混能開罪得起的。
“不怕,不怕。”陳森拍拍她的肩膀,“你在這里等一下,我過去打個電話。萬一都是自己人,是誤會呢?報了警,今后就沒法當兄弟了。”
張雪竹“哦”一聲,乖乖地點了頭。她是相信陳森的能力的,他是她能接觸到的最有本事通天的人。
如果只是誤會的話,陳森應該能把沈乖乖要回來,不過,再欠下他一個人情的話……
看著陳森拿著手機一邊撥號一邊走開的背影,張雪竹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丟進了瞬時就結滿了冰的水塘,再也浮不上來,喘不上氣。
她答應做陳森的女朋友,是因為他能幫她找個好律師,給龍光山討回公道。可是真的“在一起”了,她才發現,自己是不愿接受他的肢體觸碰的。
真是奇怪,她明明不是什么保守的女孩兒,從前跟兄弟們同吹一個酒瓶子也有的,同騎一輛摩托也有的,幫著包扎一下打架的傷口也有的。那并不會讓她覺得不舒服——但陳森的手摸在她的手背上,臉頰上,她就覺得一股寒意從身體的最深處瞬時掠過四肢百骸。
每一次“約會”結束,她都要在冰冷的水龍頭下一次次搓洗被他摸過的手和臉,第一次被他吻,她蹲在衛生間里嘔吐,然后刷了半小時的牙,把刷過舌面的牙刷扔進垃圾桶里。
陳森并不滿足只是摸她的手和臉,也不滿足于一個不被回應的吻,他還要更多的——并且,他毫不在意地跟張雪竹說:“反正你也不可能是處,陪老子睡一覺,難道你不爽嗎?”
張雪竹求他再給她一點時間適應,他已經不太高興了,說明明是她求他,她憑什么在這兒吊他胃口?
——如今要求他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如果他還要那個,她怎么拒絕?
命運已經把她逼到了這樣的境地。
她也許該去死嗎?
眼淚怎么也止不住,她身上沒有紙巾,只能用手一遍一遍地將淚珠擦掉,雙手很快就濕淋淋的,有路人經過,無不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坐在馬路邊痛哭的漂亮女孩。
但沒有人停下來問她怎么了——直到一個小孩子邁著小短腿跑過來:“阿姨,你為什么哭?”
張雪竹猝然抬頭,見是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她胖得像個球,手里拿著一包香味紙巾:“阿姨摔倒了嗎?你不要哭,媽媽說,哭鼻子不是好孩子。我幫你打它?”
說著就蹲下來,小手拍拍地面:“打你,打你,讓你壞——好啦,阿姨你別哭啦,我幫你報仇啦。”
就那么一瞬間,張雪竹就不想死了,要是她就這么死了,怎么對得起給她“報仇”的熱心小蘿莉。
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阿姨沒事,謝謝你。”
“真的沒事?”小姑娘還問,帶著她的媽媽也趕了上來,見哭鼻子的是個年輕姑娘,心里就有了預設:“妹妹怎么了?失戀了?嗨,多大事兒,你這么好看,不跟你在一起,是他的損失。你再哭,眼睛都不明亮啦。”
“……我……我男朋友……死了。”張雪竹原想認下,她并不想繼續這對話,可是,話卻從她的口中自己溜了出來。
那年輕的母親一怔,然后換上了一副極惋惜的表情:“這樣啊……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哎,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他在天有靈,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是啊,他也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可我怎么才能好好活?
有那么一刻,張雪竹都希望陳森就在那個馬路邊上被車撞死就好了,就算她要給龍光山報仇,就算她要找回乖乖,也一定有別的辦法——會有別的辦法吧?
她現在才知道,如果出賣了身體去換得陳森的“幫忙”,她一輩子都會厭惡自己的。
那還能好好活著么?
她不想在這里等陳森了,于是擦擦眼淚,跟那對母女道了謝,起身慢慢走開。
回宿舍就報警。
如果她像一個正直的人那樣給自己討回公道,卻終究求告無門,那不是她的錯!
如果有人要報復她,那就報復吧,說不定她也進了監獄的話,還能親手捅死那個殺害他的人渣呢!
她不能和陳森在一起,她會惡心的。
然而,就在她剛剛走到救助中心門外時,幾輛警車鳴笛呼嘯而來,跳下車的警察甚至還穿了防刺服:“姑娘,你見過這個人嗎?他叫陳森,是海之戀夜總會的大堂經理……”
他們拿出手的,是陳森身份證上的照片。
雖然和他本人不那么相似,但張雪竹聽了這話,哪兒還能認不出來?
她從前也進過派出所,但當初那些面對小混混的民警,絕不像面前這些人一樣,自帶強大的威壓。
“我……我認識他……他剛才還在這邊,你們……找他干什么?”
或許是因為心底渴望掙脫出陳森能夠控制的世界,或許是因為害怕警察,或許是因為深知坦白從寬,她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他牽涉了一件惡性案件。如果你認識他,知道他在哪里,建議你告訴我們。”
惡性案件?
眼看著四輛警車,張雪竹頓時知曉,這案子的性質,大概比她見過的任何事兒都大。
“剛才……剛才我在那邊,他往這個方向走,說給人打電話,然后就沒有回來。”
她的話無頭無腦,警察皺著眉毛細細又問一遍,然后拿出了對講機交流任務——而此刻,已經有一隊警察從救助中心里頭出來了,他們是剛才進去搜索的……
張雪竹的心里更加沒譜了,他們連這里都要進去搜查,所以,陳森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兒?
“建議你不要跟他接觸。”警官走前,對她說,“目前為止,我們發現的受害人全是女性。”
“他……他□□女生了嗎?”
警官深深看了她一眼,搖搖頭,卻什么也沒說,轉身就上了車。他們走了,而張雪竹站在救助中心外頭,發了一會兒呆。
陳森干什么了?受害人……如果不是□□,難道是搶劫?又或是……殺了人?
她突然想到,自己方才“出賣”了他,不由打了個哆嗦——如果他沒被警察抓住,卻知道是自己跟警察提到了他的行蹤,會不會也來殺掉她?
張雪竹立時轉身,步履匆匆,她要回到房間里去,門口有值班大媽,他總不能進女生宿舍樓吧?
她真的怕極了,那一刻,她已經忘記了沈乖乖,也忘記了龍光山,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一個殺過人的男人的報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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