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跟我說這些”南榮杏和柔媚并排坐在石階上，聽她講完她跌宕的過去。

        她抬頭望望天，突然笑了:“然覃死了，我害了人，你們仙族想必也不會放過我。出了妖界后，我一直是孤單一人，很想找人說說話。”

        “小仙子，謝謝你，愿意聽我說完。”柔媚臉上妝容全無，少了幾分妖艷，卻也動人。

        南榮杏不明白，愛上一個人真的會為了她入魔嗎

        她總覺得事情有蹊蹺。

        南榮杏借來衛楚的玄坤鏡，這鏡子不僅可以作為攻擊性武器，還可以探究過去往事。

        衛家祖傳的法寶，這一輩落在了衛楚手上。玄坤鏡號稱四大法寶之一，衛家寶貝得很。

        鏡上沾了然覃的血，南榮杏略施法術，鏡子頃刻間蕩出水紋，繼而播放一道道畫面。

        外界的流言總歸是有三分假的，比如那場大火不是然覃放的，是悅兒。

        長久相處下來，她越發不滿生活現狀，她開始不停后悔，自己怎么就嫁了這么個窮書生，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

        而那孩子生下后，居然有尾巴!

        接生婆當場就嚇的不輕，是悅兒拿出了自己僅有的首飾堵住了她的嘴。

        她早就猜到自己的相公不正常，僅是存疑，未與他提起。

        沒想到啊，與自己朝夕相處，日日夜夜陪伴的相公，居然是只妖!

        她沒有驚動他，卻暗地里偷偷聯系仙士，想將他除掉。

        幾個月過后，她親手掐死了他的孽種，然后一把火燒了屋子。

        幾位仙士躲在暗處，趁他不備，重傷了然覃。

        他不想殺人，但不反抗今日他必定逃不出去。于是他四處躲藏，但屢屢被發現，那仙人打碎了他半顆妖丹，卻也被他傷得不輕。

        仙人自知敵不過，撤了。

        然覃半顆妖丹碎了，撐著一副殘軀走到了后山，他倒下后，無時無刻不再回想曾經。

        他最愛的人，想置他于死地。他越想越恨，到最后滿腔怒火化成黑氣，侵染了他的妖丹，魔氣幫他補好了妖丹。

        他從此心智全無，腦海里只剩下報仇的念頭。

        他恨，恨那春樓女子，沒一個好東西。恨無數像自己一般無知的男人，妄想在風塵女子身上獲取情感。

        他偶爾狂躁，偶爾卻安靜得嚇人。

        不論是路過的牛羊還是人，他魔氣發作時便撲上去撕咬，尤其是身上帶有胭脂味的男人，他舌尖沾血，妄想從其中找到一絲快感。

        而后他會完全不記得自己殺了人，心智如同三歲小孩，連化形都做不到。

        某些時候，他只是靜靜看著一個地方發呆，眼角莫名流下幾滴淚。

        妖界容不下他，他只能獨自守著這座空山，自己也記不清過了多少年了。

        魔性大發時，周邊草木皆被他咬光，他的山洞旁一片荒蕪，只有鮮少的枯枝敗葉。

        可唯獨一棵樹年年常青，然覃愣是沒碰過它一寸。一年四季，那棵樹花開花落，任憑周圍多么荒涼。

        樹上結的是青果，曾經有只小狐貍經常捧著一大堆果子來找他，然后說一大堆廢話。

        那是他生命中少有的愉快時光。

        過往種種，然覃已經記不清了，但唯一的理智告訴他，那顆果樹就像是他心中僅剩的凈土，不能碰，不可以。

        玄坤鏡再次蕩起水紋，畫面從然覃倒下那一刻結束了。

        南榮杏轉頭看柔媚，她淚已經浸濕了衣襟。

        “小仙子，我終于明白了。”她帶著哭腔，“我和他都遇到了不好的人。”

        南榮杏似乎更能理解然覃的心情，她被滕鶴一劍穿心的時候，也是燒心般的恨。

        她拍拍柔媚的肩，靜靜問：“為了這么個人，值得嗎？”

        為了他自毀修為，為了他去送死，為了他賣了自己，為的是這么一個不愛她的人，值得嗎。

        “我知道，我的真心永遠得不到回應，我愛的人永遠在愛別人。”

        南榮杏問：“你恨過他嗎？”

        “我沒有理由去恨他，他從沒有說要等我，是我會錯了他的意，或許我們的遇見就是個錯。”

        頓了頓，她繼續道：“小仙子，你們把我的內丹取走吧，從今以后，我就做一只普通的狐貍，回妖界去，人間的冬日太冷了，太苦了。”

        南榮杏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縱然我再怎樣虔誠，卑劣，卻還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局，有時候適可而止也是上策。可惜我活了上千年，才明白這些個道理。小仙子，你很漂亮，也很聰明，我很高興能遇見你，希望下一次我們相見，可以愉快一點。”柔媚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時，靈動的眼睛總是彎起來。

        南榮杏最終還是沒忍心下手，衛楚兜里又多了一顆妖丹。

        虎妖的事情解決了后，江康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一如當時南榮杏和衛楚來的時期。

        人間的冬日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開春了。

        南榮杏他們因為狐妖的事，被王府令拉著多招待了幾日，府令人很熱情，他們有些招架不住。

        某次聚會，王府令談到城內的燈會。

        “燈會？什么時候？”

        “算算日子應該就是今夜，仙士們吃完飯后可以去游玩一番，定熱鬧得很。”

        余輝對吃喝玩樂也頗感興趣，眼睛都亮了亮，問南榮杏要不要一起去玩。

        她自然是答好，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怎能不玩個盡興。

        余輝又問衛楚，衛楚撇了撇嘴，表示不感興趣。

        這人怎么回事，當初不是還帶著自己去迎冬節嗎？現在收心了？

        看他一臉清心寡欲的模樣，南榮杏也不打算深究。

        突然發現桌上少了一人，她問：“宋偃呢？”

        余輝塞進一口飯：“誰？那個新來的？”

        “對。”

        “忘記叫他了”

        南榮杏震驚，這么大個活人也能忘？不過余輝無辜地看她，她也沒法怪罪于他。

        畢竟少年魔王人緣太差，性子太冷淡了。這以后要一起并肩作戰的呀，她得做做工作。

        南榮杏端著一碗面，敲響了宋偃的門。

        半晌，門開了。宋偃見她來了，有些驚訝。

        “宋偃，你傷好些了嗎？”

        宋偃點頭。

        “好了就行。廚房剛做的面條，我想著你還沒吃飯，怕你餓著。”

        他盯著手里的面，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衛楚他們我剛剛都送過了，很好吃的。”她往里面探頭，“我可以進來嗎？”

        “嗯。”

        兩人面對而坐，那碗冒著熱氣的面條放在他跟前，他道：“謝謝。”

        南榮杏笑：“沒關系。對了，王府令說今晚有燈會，你要跟我們一起去玩嗎？應該會很有意思。”

        她邊說，邊示意宋偃動筷子。

        似乎是料到了他會拒絕，南榮杏先一步說道：“大家以后都要在一塊一個月呢，我知道你性子冷淡，但也得融入集體不是么？”

        靜默一會，宋偃答應：“好。”

        南榮杏看到他遲遲未動筷子，覺得他應該是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吃飯，起身告別。

        “那說好了，你吃完面后就來找我們吧。”南榮杏順手帶上門，“拜拜！”

        那面都快坨成一團了，宋偃才堪堪拿起筷子吃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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