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陳昭和黃木萱拆了床板準備封窗，渡珣在研究怎么處理鏡子。

        渡珣聽到敲門聲，陳昭他們趕緊拉上窗簾、藏好工具。

        渡珣打開門便看到了戴高帽的管家。

        “尊貴的客人們，我在樓下聽到有敲打的聲音，請問是你們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渡珣看管家的表情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笑了一下：“沒有，剛才我們發現床板松動了，就踩了兩腳，想弄嚴實點。”

        管家又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各位尊貴的客人不必擔心，我猜明天大家就可以擁有更多的房間了。”

        因為今天晚上會死人，上一批客人住過的房間也能打掃干凈。

        管家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嘴角升到一個詭異的角度，低聲道：“忘了告訴我尊貴的客人，晚上一定要早點睡覺哦。在我們的國度有一種兇獸，他會在午夜之后爬進別人的屋子，割開客人柔嫩的皮膚，喝掉客人新鮮的血液，咬下客人滑嫩的肉塊，吸光客人誘人的髓汁……”

        說這話的時候，管家絲毫不掩飾自己貪婪的目光，最后還舔了一下嘴唇，戀戀不忘地走了：“晚安，我尊貴的客人，我還要去告知其他尊貴的客人。”

        管家所說的“午夜之后爬進別人的屋子”，可以理解為從窗子爬進來，也可以理解為從鏡子爬進來……

        渡珣確認管家離開后，問出了困惑很久的問題：“我們今天沒有見過仆人。”

        這么大一座城堡只有管家沒有仆人是不正常的。

        黃木萱點頭：“仆人應該只有晚上能出來。”

        “還有一種可能。”陳昭錘完最后一枚釘子，看向鏡子，“仆人住在鏡子里，鏡子晚上才能出入。”

        “類似于鬼界和人界只有在中元節午夜過后才能通行？”渡珣突然來了興趣。

        黃木萱好奇道：“荀哥，你對這種題材很感興趣？”

        “還行。”

        “那你為什么不拍這些類型的電視劇？如果你拍這樣的電視劇就是開先河，我賭你會火！”

        “……過不了審。”

        “……”

        封完窗，三人坐在地毯上和鏡子面“面”相覷。

        坐了很久之后，渡珣開口打破了沉默：“鏡子封不了，別想了。”

        “那就不封，等那怪物出來，我一劍砍死他。”

        “……”渡珣看了一眼黃木萱沒噤聲。

        他現在還不知道黃木萱的技能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底細。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留了自己的底牌，也沒有無底線的去探究別人的底牌。

        窗子早就被封死，門外靜悄悄一片，只有華麗的吊燈照亮悚人的房間。

        不知不覺中，鏡子慢慢發生了變化。

        渡珣小聲說：“鏡子里有東西再往外爬。”

        黃木萱專注的盯著鏡子，重劍已經握在手：“你聽力挺好。”

        “職業需要。”渡珣看陳昭往后退了兩步，也默默站遠了一點。

        鏡子像是變成了一灘水，泛起漣漣波紋，從里面伸出一只小孩子般白嫩的手。兩只小胖手都伸了出來，在空中扒拉兩下，最后扒在鏡框上，試圖帶著身子爬出來。

        黃木萱手一動，重劍就變成了一把锃亮的、閃著冷冽的光的短刀。

        她把短刀擱在小胖手上，鋒利的刀刃在手腕處劃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小胖手一抖，愣在原地不敢再動彈。

        黃木萱加了兩分力度，厲聲道：“回去！”

        那小胖手聞聲一抖，還真就縮回去了。

        三人又盯著鏡子看了半天，確定鏡子里面的怪物沒動作之后才放松一點。

        “荀路，你守門。柳之繼續守鏡子，我去窗戶那邊看看。”

        兩人應聲后各司其職。

        渡珣貼在門縫處聽外面的動靜，手里還拿著從家里帶出來的水果刀。渡珣帶水果刀的確是為了削水果，他的儲物戒里還帶了一些水果、熟食。

        渡珣是真擔心游戲里有些東西不能吃。比如晚宴上的紅酒。

        就在渡珣猶豫要不要拿個蘋果出來的削來吃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動靜。

        外面的門一開一關，緊接著的像是什么東西隔著布料在地毯上被拖動的“悉悉索索”的聲音。被拖動的是玩家，那拖動人的應該就是怪物了。聽聲音，被拖動物和地毯的接觸面積很大，怪物應該比較矮小，只能拖著獵物行動。

        這樣的聲音重復了好幾回。

        渡珣確認外面的聲音停止后回頭，發現黃木萱和那怪物玩得正開心。

        每當那怪物手伸出來，黃木萱就割他一刀，后來怪物就伸一根手指還是會被割到，到最后怪物躲在里面不出聲了。

        陳昭招呼兩人：“應該都沒事了。”

        三人再次坐到地毯上，視線依舊沒離開鏡子。

        渡珣把自己聽到的大致說了一下，陳昭也簡短說了一下窗外的情況：“窗外有一群螢火蟲一樣發光的怪物，但我們封窗了，他一直沒進來。”

        黃木萱轉了轉手上帶血的短刀：“你們都看到了。”

        渡珣看屋內又沉默下去，從儲物袋里拿出倆蘋果：“吃個水果？”

        黃木萱：“荀哥，你隨身帶吃的？”

        “你趙哥不也帶釘子錘子了嗎？”渡珣無所謂指了指陳昭。

        “我那是以防萬一。”

        “我也是以防萬一。萬一明天的食物都不能吃，這就是保命之道。”

        “……”陳昭索性閉了嘴。

        就在三人放松警惕的時候，門“嘭”的一聲被踢開，應聲倒在地上。就在渡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黃木萱提起重劍就往那人砍，陳昭手里也拎著錘子沖了過去。

        渡珣幾乎是瞬移過去擋在那人面前，一時之間渡珣身上架了三種殺傷力極強的武器，分別是黃木萱的重劍、陳昭的錘子，還有陸斯安的權杖。

        渡珣推測重劍的攻擊在30000以上，錘子的攻擊大概是25000，權杖……應該已經超過上限了。被任意一件武器打上一下，渡珣都得歸西。

        好在這群殺傷力強的人反應速度也快。

        黃木萱猛地拉回重劍，劈在門框上，整面墻裂開半米寬的縫隙，歇斯底里道：“渡珣你犯什么毛病！”

        陳昭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錘釘在斷墻上，墻應聲倒下，激起一層嗆人的灰塵。

        陸斯安的權杖倒是控制的極好，穩穩停在渡珣脖子邊上。渡珣覺得權杖再進一寸，他就可以永遠和陸斯安留在游戲里了。

        陸斯安緩緩收回權杖，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眼睛盯著渡珣。

        黃木萱和陳昭還擺著一副要戰斗的架勢，眼睛都看直了。

        “渡……不是，荀哥，這什么情況？”

        渡珣拉著陸斯安走進來，心虛道：“這……我能解釋。”

        四人面對面坐在兩張床上，倒有一副三堂會審的氣派。黃木萱和陳昭手里還拿著武器，死死盯著陸斯安，陸斯安眼里卻只有渡珣。

        “柳之，你可能不知道，但是趙寒景是知道的——你還記得我上個月頻繁進游戲嗎？”

        “記得，一個月進了十三次游戲。”陳昭頓了一下，“你進游戲就是為了找他？”

        “沒錯。”渡珣挑挑眉，“陸斯安，我老朋友。”

        渡珣自然不會解釋這個老朋友的交情來自于他二十幾年的夢。

        “你朋友為什么是游戲里的npc？”黃木萱還是覺得渡珣瘋了。

        “因為一些原因，他被困在里面，但還有人類的意識。”渡珣瞎編的。

        渡珣不知道為什么陸斯安會在游戲里，陸斯安他自己也想不起來。渡珣就瞎編了這么個理由。

        黃木萱收起手中的重劍，煩躁的揮揮手：“你問吧，我接受了。”

        陳昭皺了皺眉頭：“他不會傷害玩家？”

        “除了我以外，不確定。”

        黃木萱一瞪眼，短刀又握在手里。

        “別著急。”渡珣掛上職業假笑，“只要你們跟我在一起，你們就是安全的。”

        黃木萱聽著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總覺得有點威脅的意思。

        “……”黃木萱看向陳昭，“你們組織的人靠譜嗎？”

        陳昭無奈點頭。

        渡珣看著陸斯安，柔聲道：“怪物都走了嗎？”

        “天亮之前很安全。”

        “那就行。”渡珣拉起陸斯安，對陳昭他們說，“你們先在這間屋子，門……明天應該能換。我帶陸斯安重新找一間屋子。”

        “去吧去吧。”黃木萱煩躁的一刀戳在床板上，床板直接裂開。

        “木萱，這是你的床……”

        “……”黃木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收回短刀，“趙哥，渡珣這是游戲里拿了個bug保性命？”

        “也不是。那個npc……他朋友，違背系統命令應該會受到反噬，就像你的道具，可以看到別人本來的面貌，你也沒有辦法改變你的面貌。”

        黃木萱眉頭再次皺到一團：“系統給他的命令應該是殺死玩家，那他的反噬……”

        “有可能是反噬自己的生命。但他畢竟屬于游戲，反噬應該沒那么嚴重。”

        “不盡然。如果他算游戲的npc，那他違背命令的后果很嚴重，甚至會比玩家死亡的后果更嚴重。渡珣應該不會不知道。”

        “渡珣既然找他那么多次，應該心里清楚。”

        黃木萱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說這件古老的事：“我們組織里有一篇記載。一個老前輩說，他在一次游戲里看到過一個人為了救自己的朋友，把自己獻祭給了游戲。”

        “獻祭自己？！”這種殘忍的做法陳昭前所未聞。

        “沒錯。他把自己的靈魂獻祭給游戲，換來朋友的新生。”

        “那他……”

        “他死了。那應該是第17次考核賽。他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記憶，成為了游戲里的npc，開始對玩家展開無差別攻擊。他朋友就在現場，接受不了這一切，在現實中自殺了。”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三十多年了吧。”

        三十多年……玩家都換了十幾批。

        他們早就被遺忘在漫漫歷史中，只能靠記載記錄下他們的只言片語和光輝事跡。曾經的故事無論有多么輝煌、多么感人，都與現在的新玩家無關，更與曾經的老玩家無關。

        陳昭啞口，但又有些慶幸。他不知道陸斯安在游戲里過了多久，但渡珣進過十幾次游戲，陸斯安都能保持清醒，這也許說明他們不會走曾經的老路。

        在以往的游戲，渡珣一般會以最快的速度通關，然后跟陸斯安待到最后，再回現實世界。這次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陸斯安會直接找他，還把門毀了。

        陸斯安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孤零零站在門邊不知所措。

        “過來啊。”渡珣把陸斯安拉到旁邊坐下，“生氣了？”

        陸斯安搖搖頭，委屈問道：“我是不是闖禍了？”

        渡珣失笑：“沒有。我先問你，你為什么直接沖進來？”

        “我要找你。”

        “把門都踹倒了。”

        “沒控制好力道。”

        怎么聽著還有點委屈呢……

        “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嗎？”

        “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屬于這里的守關怪物，13級，在教堂那邊。”

        如果有任務去教堂，他們勢必要對上這個十三級的守關怪物。守關怪物一般只有在打trueend的時候才會遇上。

        “所以你來通敵了嗎，陸先生？”渡珣依然笑著，似乎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我來告訴你。系統為了平衡游戲難度去找守關怪物了，我現在沒有命令。”

        也就是說，渡珣可以跟陸斯安在一起，且陸斯安不會受到反噬。

        “那陸先生的意思是，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

        陸斯安點點頭，又搖頭：“只有晚上。”

        渡珣憋了一肚子壞水：“陸先生希望跟我在一起嗎？”

        陸斯安還是點頭。

        陸斯安似乎不會有很多表情，但渡珣看得出來，陸斯安內心有一些羞怯、窘迫，還有喜悅。

        “那陸斯安先生，我們休息吧。”

        渡珣慶幸自己進的房間是一張大床，而不是原來房間里的上下鋪。

        渡珣和陸斯安并排躺在床上，盯著窗外的星星都沒說話。

        渡珣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你知道怎樣才能拿回你的記憶嗎？”

        陸斯安回憶了很久，久到渡珣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會有一個人去到那個世界，拿回我的契約，殺死契約背后的神。”

        渡珣沒有回答。

        他猜測第十八次游戲之后是一個新的游戲世界、完全獨立于現實世界的另一個世界。這也能解釋為什么進入最后一次強制賽的玩家會在這個世界被抹去存在的痕跡。

        他一定會到達那個世界，奪回陸斯安的契約，殺死那個所謂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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