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蘿卜排骨湯
第一章
大周,水牛村
床上的小崽子突然吭嘰了幾聲,像是要醒,穆嘉趕緊安撫似的拍拍他的小身子,一邊發出“哦~哦~”試圖再次哄他入睡。見小崽子沒醒,穆嘉終于放下心來。
一個月前,他那個“丈夫”謝永深外出走鏢回來的時候天黑路滑,失足掉進了河里,過了好久才被打更人發現。到家之后生了一場大病,郎中說是以前在軍中服役虧了身子,又在河里好長時間才被發現,沒幾天人就不行了。
他們這個村子是十幾年前的大旱災后,官府將逃亡到此地的難民們安置在這。謝永深和以前村子里幾位族老一起逃亡到此,天災面前人人都自顧不暇,實在受不了餓肚子的滋味,便在上戶籍的時候將年齡改大幾歲,去服了兵役。他在軍中學了點拳腳功夫,便和他一起回來的兄弟走鏢,掙了些銀錢。后來娶了原身,生下個孩子,就是現在床上這小崽子——謝星廷,現在三歲。
說來也是奇怪,他這樣一個常年加班的社畜,不知怎么的暈了過去,一睜眼就來了這兒。
這幾天來來往往的親戚長輩,說到底不就是想著謝永深留下來的房屋土地和銀錢。原身也不過二十歲,哪里見過這種場面,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然后就變成他了。
穆嘉剛一睜眼,就看到小崽子哭的鼻涕都要掉到他的臉上,圍在一旁的族老見他醒了,又開始說什么“永深畢竟也是我們村的,我們這些族老不能虧待他們孤兒寡母,等九七過了就讓嘉哥兒和星廷那么到我那兒,我這個做伯伯的總不能虧待了他們。”
小孩子的哭聲加上男男女女說話的嘈雜聲讓剛醒來的穆嘉頭更疼了,穆嘉強打起精神大聲說道:“各位叔伯明日再來吧,孩子哭了這么久該傷著身子了。”說罷掩面咳嗽了幾聲。
一旁有位頭戴白花的婦人接腔道:“嘉哥說的也對,天色也晚了,諸位叔伯還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啊明早再說!”
屋子里的人漸漸離開,那位婦人卻遲遲未走,穆嘉從床上坐起說到:“嬸子,我送送你。”
那位婦人仿佛就是在等那句話,一邊同穆嘉往外走一邊瞟著院子里的物件,到了門口那婦人說道:“嘉哥,那些人說的事兒你可上點心,銀錢還是攥在自己手里最安心。”
回到屋里,穆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小崽子,柔聲問道:“是不是餓了?”見小崽子點點頭,穆嘉卻對廚房里的土灶犯了愁,他雖然有了原身的記憶,但對于這種土灶是真不了解。但是小崽子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穆嘉還是決定試一試。不多時,廚房冒起滾滾黑煙,穆嘉抱著謝星廷站在廚房外面等著濃煙散去,懷里小崽子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兩聲,穆嘉想:要不拿點米面去和鄰居換一換,總不能讓這么小的孩子餓肚子。
門突然被敲響,穆嘉以為是原先在屋子里的人折返回來,便去開門,門外竟站著一個男子,身形高大,長相俊朗,一雙大眼在濃眉下閃閃發亮,衣服都要被他鼓囊囊的肌肉撐的鼓起來。穆嘉認得,這是與他的‘丈夫’一起回來的義弟李銳言。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遞給他一個籃子,見他不接,便開口解釋:“這幾日天氣濕冷,叔伯們也才剛走,想著你還沒開火,便送些吃食來。”
穆嘉見他這么說,便接過籃子,說道:“謝謝弟弟了,孩子一天沒怎么吃東西,等改天我再還給小叔。”
男人點點頭,快步走了。
穆嘉打開籃子,里面是三張死面餅和兩個雞蛋,穆嘉招呼謝星廷吃飯,剩下的等明天再吃。
第二天一早
穆嘉在里屋翻找東西朦朦朧朧間聽到小孩的哭聲。穆嘉抬頭一看,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正搶奪星廷手里的撥浪鼓,見星廷一直不放手,便狠狠推了一把。謝星廷摔倒在地,放聲大哭。
穆嘉趕緊出屋,抱起謝星廷,拍干凈他身上的土。
那個小孩見有大人出現,轉身抱住了院子里幾個人中的一個老婦的腿。“奶奶,我也要撥浪鼓,你給我買一個吧!”
老婦摸摸小孩的頭,說道:“你弟弟不是有一個嘛,還買什么買。星廷,有好玩的不和哥哥一起玩,這可不像我們謝家的好孩子。”
穆嘉眉毛一挑,看向眼前的老婦,那老婦瘦瘦巴巴,一身補丁的衣服也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一頭白發梳理的紋絲不亂,簪著一根木簪,眉梢眼角盡是精明和算計。
穆嘉對來人身份對來人的身份一清二楚但面上不顯,轉身對眼前的老婦開口道:“嬸子們沒事就先回去吧,我這邊有事和村長商量,不方便招待。”
一旁那位身材圓潤的婦人開口道:“嘉哥兒,我們和永深也是一個村子里出來的,想來看看你這里有什么忙能幫,有什么事啊大家一起商量,也多幾個主意。”
穆嘉抱起謝星廷“我男人說他無父無母,也沒什么親戚,這位大姐亂攀親戚是覺得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
那婦人見狀,便說:“好歹也是一個村里出來的老人,嘉哥你可不能這么不講情面!”
“我男人和你們那七拐八繞的關系也稱的上長輩,就是這長輩有多少分量你我都心知肚明。”
那位婦人正想接著反駁卻被面前的老婦制止。
只見她堪堪眼角,對著穆嘉說道:“嘉哥兒,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在永深生病的時候我們沒能來,這也是有原因的,不是我們不借給你,只是那么多銀錢,我們這些窮苦人家怎么出的起!永深走了,現在我們一家人更要好好幫扶著過日子!”
穆嘉擺擺手:“使不得,只要你們別借著長輩的名義打秋風,我就心滿意足了。這些年我家前前后后填了多少錢補你家的空子。自我嫁過來,前年說你病了要請郎中抓藥,轉身便帶著全家去城里酒樓大吃大喝;去年說什么嫂子難產要人參吊命,他前腳借給了你們錢,后腳嫂子就平安生產,這人參的效果可真好啊!”
那婦人氣的眼睛都紅了,老婦也是惡狠狠地盯著他。穆嘉繼續說道:“就連你家漢子服徭役的錢都是他給墊上的。現在他有難了,你們全家看都沒來看一眼。別說銀錢,就是你家的一個雞蛋他也沒有吃上過!”
那個小孩突然一聲大喝,朝穆嘉沖過來。嘴里還不干不凈地叫嚷著什么“小娼婦”“賤人”之類的污糟話。
穆嘉扭住那小男孩的胳膊,將他推倒在地。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有人喊“村長來了!”
竟不知是誰把村長請來了。
村長和一些族老們坐在里屋的大堂上,屋外圍滿了看熱鬧的娘子夫郎。那老婦哭嚎:“我們一起逃難到這,我那堂弟臨死前拉著我的手叫我好好照看永深,永深娶回來的哥兒把我們當成那豺狼虎豹,永深啊,你在地下睜開眼睛看看吶!看看你這夫郎抱的什么心思!”
周圍人議論紛紛,對著穆嘉指指點點。
“深哥剛過世沒幾天他夫郎就這么對親戚,怕不是一早就有了改嫁的心思。”
“以后還指不定能出什么事來。”
穆嘉聽著周圍人議論,面色不改:“無論你怎么說,有一件事做不得假,他過世前幾天,你又來找他借錢,他也并不想填你家這個無底洞。便找王老先生寫了一份斷親書,給你三兩銀子買斷了這份血緣。”說罷看向上座的王老秀才“先生,您還記得有這件事吧?”
見王老秀才點點頭,穆嘉繼續說道:“這些年,你幾次三番上門打秋風,他想著四叔的面子,無一不應。可你變本加厲,他實在忍無可忍,不得已做下這個決定。今天你上門來,口口聲聲說一家人,讓他在泉下不安,我倒想問問你抱的什么心思。”
一旁的老翁大為震驚,道:“這不可能,怎么會有斷親書!”
穆嘉伸手從袖子里掏出字據,雙手呈遞給村長。又掏出另外幾張字據分呈給各位族老。
“村長手里那份,便是王老先生所寫的斷親書。白紙黑字做不得假。另外給位族老手里的是這些年謝家向我男人打的欠條,總計十五兩八錢銀子。”
穆嘉看向一旁的婦人開口道:“看你家這樣子,怕是不知道斷親書和三兩銀子的事兒,你家前前后后借了這么多銀子,就是我丈夫的父母,我親生的公公婆婆也沒吃過這么重的孝敬!”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這謝永深借了這么多錢給謝家,住著全村沒幾棟的青磚瓦房,還不知道留下了多少銀錢在家。
周圍的男子看著穆嘉的眼神隱隱有些發熱。
穆嘉看達到了效果,接著開口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十二兩銀子你們抵不得賴。我做主,謝家如果還了錢,全數捐給村里的學堂,算是我家對村里出的一份力,也讓我男人得個福報。”
堂上族老瞠目結舌,周圍人更是議論紛紛。
村長試探著開口:“嘉哥,這可是十二兩銀子,你都捐給了村里學堂?”
穆嘉笑著頷首“我到還有一個請求,想問問王先生。”
“但說無妨。”
“星廷現在三歲,等到了開蒙年紀能不能和村里孩子也一起去學堂?”
“這點你放心,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去村里學堂的機會,只要到了開蒙年紀。我也會約束學生,斷不會讓其他學生因為你家的事而欺負星廷。”
“那我便做這個主,為村里盡些心力。”
一旁的老婦見穆嘉三言兩語便要從她這里拿出去十二兩銀子,這是在剜她的肉啊!
老婦一屁股坐到地上,張著大嘴使勁哭嚎:“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村里要和這個賤人一起搶我的錢,老天爺你開開眼吧!”
這可是足足十二兩銀子,全數捐給村里學堂,說不定能多請一位夫子,家里也能多個上學機會。周圍人看向老婦的眼神隱隱不善。
“什么你家的錢,那是深哥借給你家的。”
“如果深哥要給你家,他打欠條做什么。”
“真是不要臉,現在這世道欠錢的先叫開屈了。”
謝老爺子見情況不對,呵斥住一旁撒潑的老婦:“嘉哥你放心,這十五兩銀子我們一定還。”
穆嘉聽了這話,知道這老翁是個有成算的,說都還就是想要留下這門親,但今天如果不斷干凈,以后估計沒什么安生日子。
沒等穆嘉開口,那老婦抓住謝老爺子的袖子,瞪大雙眼,滿臉錯愕“老頭子,這可不行啊,這十五兩銀子不是要剜我的肉嘛!”
“閉嘴!”謝老爺子覺得他這個婆娘完全不懂他的籌謀,還在計較這些蠅頭小利。
穆嘉心下了然:“這斷親的主意是我丈夫的意思,想來他也是真寒了心。就不要為此事擾了他的安寧。”
堂上族老見他態度堅決,也掂記著那十二兩銀子,若有那些銀子,學堂里的桌椅也能換一批新的,再買些木炭,等冬天孩子們也不會生凍瘡。心下如此,倒不如隨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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