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銳言把三人送到昨天擺攤的地方，幫忙收拾好東西就駕車離開了。

        見男人真是有急事，穆嘉也不好意思把孩子托付給他。可他們兩個人忙起來也不一定關注孩子，拐賣的事兒自古以來就有，要是謝星廷真丟了都沒地方找。

        思索至此，穆嘉俯下身，一臉嚴肅看著謝星廷：“一會兒小爹和小么忙起來不一定顧得上你，你一定要好好帶著，哪兒都不準去。”許是覺得剛才的話有些嚴肅，穆嘉緩和了下語氣，“小爹也是怕你會出事，祥禾齋的桂花糕你不是最喜歡吃嗎，等賣完東西回家就給你這個小獎勵。”

        “我知道小爹爹辛苦，我會乖乖聽話，如果有桂花糕就更好了。”

        穆嘉在他們身后找了個陰涼地方給謝星廷坐著，昨天買過的客人有不少又來買，穆嘉在這里安頓孩子，穆清一人招待難免有些手忙腳亂，“三哥快來幫忙呀！”

        不少昨天吃過的客人大多都是五串、十串的買，什么一半放辣的一半是不辣的，有人放蔥有人又不放蔥，穆嘉索性把竹筒遞給客人，讓他們自己挑喜歡的東西裝。

        兩個人配合速度很快，但還是架不住吃客的熱情。沒吃過的人見這個攤子這么受歡迎，都買了一兩串嘗嘗。

        過了早飯的黃金段，人漸漸散去。穆嘉終于能歇口氣，看謝星廷老老實實的在他旁邊用燒黑的木棍寫字，見孩子不作妖，穆嘉終于能放下心了。

        “小哥兒，還記得我不？”攤子前又來了一位客人，手里拿著個大湯碗，笑著問他。

        穆嘉見來人有些面善，但一天下來見的人太多，他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我記得你，你是昨天第一個買我家串串的伯伯。”

        那人聞言哈哈大笑，“你這個小孩倒是很聰明嘛！”

        穆嘉趕緊接話：“您是我家攤子第一位客人，您覺得我家串串的味道可還好。”

        那人把湯碗遞給穆清，“昨天我買的那些串沒幾口就吃完了，再回來買發(fā)現(xiàn)你家攤子被圍得水泄不通，還沒等輪到我就賣光了。這次一樣給我來五串，我?guī)Щ丶医o老婆孩子嘗嘗。”

        怪不得他拿了個大碗來，穆嘉心下了然。

        現(xiàn)在攤子上就他一位客人，穆嘉也樂意和他多聊，“方便問一下您家里是幾口人，我今天帶了幾份面過來，帶的不多，我做主送您一份嘗嘗鮮。”

        那客人覺得自己賺大發(fā)了，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那敢情好！小老板大氣呀！”

        “一共是……”

        “一共是六十三文，對不對？”蹲在地上數(shù)螞蟻的小崽子突然出聲，倒讓穆嘉心頭一驚。

        那人自己也做點小生意，心下一算果然沒錯，但看到這么小的孩子還會算數(shù)，不免有些驚訝。

        “小哥兒，你這孩子不錯呀，看年齡不大，可上過學了嗎？”這數(shù)額可不算小，就連他這種幾十年的老功底也要想一下再算出來。

        他看那孩子就在那兒捅螞蟻窩，聞言頭也不抬說出了數(shù)字。這可是個好苗子，不上學可惜了。

        穆嘉剛想說什么，對面鋪子的掌柜拎著食盒出來了。

        “你買不買呀，不買趕緊走，擋著別人道了。”那人一看到他攤子前的人，整張臉一下子耷拉下來，說罷用圓滾滾的肚子撞了一下旁邊的人。

        那人也不惱，“我是給我媳婦給我孫子買的，你，也給你孫子買來嘗嘗啊。”

        掌柜一下子就急了，他兒子年中才成的親，哪兒那么快有孫子抱，這老鱉孫就是在諷刺他。

        快速選好了想要的東西，交代穆嘉煮熟放食盒里，準備再去理論一番，見那人已經走遠，像吹滿氣的皮球一下子被扎的泄了氣。

        穆嘉抽了抽嘴角，老小孩老小孩，說的就是這樣。

        太陽西沉，李銳言駕著牛車匆匆趕來。

        穆嘉看到牛車上多了一個來時沒有的大筐，上面蓋著塊花布。

        三人將物件搬上車，看城里商鋪大部分都關門，本來想直接走，穆嘉想起答應謝星廷的桂花糕，決定繞道去祥禾齋看看，如果鋪子關門了就只能等明天再買。

        見穆嘉想去祥禾齋，李銳言也沒有什么意見，答應繞路去鋪子看看。

        鋪子剛好到關門時辰，但也沒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穆嘉買了答應孩子的桂花糕和其他一些糕點。

        掌柜的往外瞄了一眼門外的牛車，看見上面的家伙什兒，想起兒子帶回來的串串，明白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是最近在順來閣那邊擺攤的小老板吧？”掌柜想到眼前人的身份，起了攀談一二的的念頭。

        穆嘉倒也沒想隱瞞，笑著承認了：“這不過是點糊口的小生意，擔不起掌柜的一聲小老板。我看您這鋪子位置好，糕點款式又多，能有這份家業(yè)才是實在了不起。”

        好話誰不愛聽，那掌柜立刻眉開眼笑，粗短的手指撥弄著算盤，“我看小哥兒買的不少，總共一百三十四文，我給抹個零，您給一百三十文正好。”

        “那就多謝掌柜的了，眼看天色不早，我們就先回去了。”

        見他拿著桂花糕出來，雖然謝星廷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高興的。

        等牛車到家，李銳言把牛車上的大筐拿下來遞給他，示意他掀開布看看。

        里面竟是一只圓滾滾胖嘟嘟的狼青狗崽，看起來差不多兩個月大小。小孩子大多喜歡寵物，謝星廷一見狗崽眼睛都亮起來了，伸手想去摸摸它。

        穆嘉幾乎立刻就明白了男人今天出去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來的原因，心里一時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我不過前幾日才說了想養(yǎng)只狗，弟弟怎么……”

        “我想到以前認識的獵戶，估摸他家的狗下崽子了，就想去看看。就這一只價格貴些，一直沒賣出去。我運氣好，撿了個現(xiàn)成的。”

        看他說的輕描淡寫，穆嘉卻有些酸澀。現(xiàn)在仔細看看眼前的男人，頭發(fā)有些凌亂，嘴唇也干燥的起皮了，想是這一天的奔波連口熱飯都沒吃上。

        穆嘉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說聲謝謝總覺得太輕，沉默良久，他開口道：“弟弟趕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累了，晚飯我做好給你送過去。這兩天的錢我數(shù)清楚就交給弟弟。”

        男人點點頭，走了。

        關上院門，穆清湊到穆嘉身邊說悄悄話，“三哥，這人對你還挺好的，你說想養(yǎng)狗，他就去尋了來。”

        穆嘉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別瞎說，他就是看我們兩個可憐。”

        想著男人今天的事兒，穆嘉和了面準備蒸鍋饅頭，再炒兩個菜給人送過去。

        謝星廷抱著小狗在院子里都弄，跑進廚房問他：“小爹爹，我們給小狗起什么名字啊。”

        穆嘉想出來的名字都是大黃、大黑什么的，看這是只狼青狗崽，一時也不知道起什么名兒。于是笑著看向謝星廷，“你這么喜歡狗崽，不如你給起一個。”

        小孩子抱著狗崽皺著眉毛走了，穆清在一旁看著，只覺得有意思。他三哥一直不怎么會起名，現(xiàn)在讓他小侄子給狗崽起名，看那個樣子，小侄子也不怎么會起名。

        蒸好饅頭揭下鍋，穆嘉往鍋里加了點油，放白菜進鍋里爆香，切了幾片臘肉放進去一起炒，臘肉的香味一下子就出來了。又順著鍋邊打入四個雞蛋，準備做一鍋熱騰騰的疙瘩湯。

        從壇子里撈出的豇豆切成丁，在瓦罐里燒點熱油，往放上茱萸和花椒的豇豆丁上一澆，鮮香麻辣的氣味一下子竄到鼻腔里，穆嘉倒還好，一旁燒火的穆清狠狠打了個噴嚏。

        拿湯碗盛了一份疙瘩湯，豇豆丁分一半出來放另一個盤子里，想著男人飯量不小，放了六個饅頭進去，叫謝星廷送過去，臨走前好好叮囑了他。

        “就這么近，你還怕他出什么事兒。”穆清不解，轉頭去問他。

        只見穆嘉沖他神秘一笑，“等星廷回來你就知道了。”

        謝星廷拎著一個食盒走，又拎著一個食盒回來。穆清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穆嘉也是沒辦法，他送了幾次飯下來，家里的盤子碗越來越少，再這么下去，他家估計連吃飯的碗都快沒了。

        穆嘉把謝星廷叫到跟前，“我告訴你的話，你都照實說了嗎？”

        謝星廷點點頭，“小叔說他到時候一定來。”

        家里的干貨也快沒有了，穆嘉想著明天會娘家看看收的干貨怎么樣了，順便叫李銳言來分這兩天賺的錢。

        剛吃完飯李銳言就過來了，拎著他讓謝星廷送過去的食盒，穆清知道現(xiàn)在的事兒自己不方便在場，但為了他三哥，還是坐在了一旁。

        想著狗崽還沒吃飯，穆嘉掰了一個饅頭，舀了一勺骨湯給小狗崽泡著吃。小狗崽吃的噴香，身后的尾巴搖個不停。

        見人都到齊了，穆嘉拿出今天收錢的木盒子，大部分都是銅錢，只有幾塊的碎銀子。

        他把盒子里的錢往桌子上一倒，黃燦燦的銅板幾乎鋪滿了整個桌面，還有不少掉在了地上。

        穆清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錢，看的眼睛都有些發(fā)直，像緩不過神兒一樣愣著不動。李銳言倒還好，不過他也沒想到只不過做了兩天生意，就掙了這么多。

        三人很快開始數(shù)錢，用麻繩一枚一枚串好。越數(shù)到后來，穆清越是心驚，他只能數(shù)到十，只能數(shù)一個十文就在地面劃道痕，到后來都不知道數(shù)了多少個十文。

        最后盤點好數(shù)量，竟然足足有兩萬三千七百多錢，刨除香料干貨柴火錢，總利潤有一兩多銀子。

        穆嘉按原先說好的利潤分給李銳言，又數(shù)出穆清這兩天的工錢交給他。

        “弟弟，還沒問你這狗崽要多少錢，我正好一并給了你。”

        李銳言本來想說這狗是送給他的，但想著穆嘉的性子，如實說出了價錢，“這只狗品相不錯，所以那獵戶要一輛銀子，也是因為這樣才一直沒有賣出去。”

        穆嘉又數(shù)出一兩銀子給他，貴是貴了點，以后狗崽長大了能看家護院，他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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