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兩天不知怎的土豆不愿意睡在柴房，老是從柴房里跑出來去撓屋門，還在窗戶底下嗚嗚咽咽地叫。

        狗崽在屋外叫的可憐，謝星廷在屋里可憐兮兮瞅著他，穆嘉也是心軟，干脆把抱它回家做的窩搬到里屋來。

        這樣一來土豆倒是安靜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穆嘉披上棉衣打算出門去看一看。

        往土豆那里瞥了一眼，只看到兩只黑亮亮的眼睛看著他，察覺到穆嘉的目光，土豆的小尾巴歡快地搖了起來。

        穆嘉看它醒了，便叫著它一起出門。

        越近院門敲門聲越明顯，土豆還只顧著在他面前耍寶賣乖，這讓穆嘉有些無語，好歹也是一兩銀子抱回來的。

        不過他這個反應有些不尋常，白天謝家人上門，土豆恨不得撲上去咬人，現在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來的人它認識。

        穆嘉心道不好，趕緊把院門打開。

        門外人是穆清。

        現在天才蒙蒙亮，看不出他是什么狀況，穆嘉把人拉進院，重新鎖好了門。

        “你怎么這時候就來了？可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大嫂二嫂都有喜了，二嫂的娘家人來了，話里話外都想給我說親，我覺得煩，就先過來了。”

        “都有喜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大嫂身材高高大大，跟穆大哥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穆嘉實在不能想到他挺著大肚子的模樣。

        “大嫂要有三個月多了吧，只是他身子高大，一直不顯懷。二嫂是過年賭氣回家暈倒了，找了郎中一查才知道，也有一個月了。”

        “小爹說要給你說親了？”穆嘉又想起他剛才說的話。

        “對啊，那些媒婆說我身子瘦，孕痣又淡，不像好生養的。”

        一提到這個孕痣，穆嘉只覺得雷人。每個小哥兒都會有一顆帶顏色的痣，或鮮紅或灰淡，這好像是和他們生育能力掛鉤，越紅的越好。

        穆嘉自己耳朵上就有這樣一顆鮮紅的痣，他長的好，孕痣也鮮紅，這才能被李銳言看上娶回家。

        穆清的孕痣在額角上，灰撲撲的，不怎么起眼。

        “你這次來怎么不敲門，我還以為有其他什么人來了。”

        “小爹說讓我動靜小點，被人看見你接濟娘家親戚會被說閑話的，我想著土豆認識我，你肯定能看出來。”

        穆清說著竟有些驕傲起來了。

        “那你知不知道，被人看見來的是娘家親戚，比被人猜來的是其他什么人好。”穆嘉覺得好笑，伸出手指在他腦門戳了戳。

        穆清被他這么說也有些緊張起來，捂住被戳的腦門：“那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這倒是不至于，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穆清面帶愧疚點點頭，他三哥這個身份在村里本就不好過，他別沒幫上忙，反倒添了亂。

        “三哥，我們什么時候去擺攤啊？”

        “明天就去，只不過剛收了賦稅，沒那么好賣。”

        穆清原本住的小屋本就干凈，不用怎么收拾，只把被子抱出去曬曬就行。

        吃過午飯后就開始穿串，豬下水和排骨也要提前鹵好。

        李銳言把牛車趕來，讓穆嘉跟著學一學。

        好歹也是一次過了科目二拿駕照的人，對付一頭牛還不是輕輕松松。

        穆嘉看著那頭健壯的牛，悄悄在心底安慰自己。

        “小花有四歲了，脾氣很好，你不用太擔心。”

        小花就是牛的名字，穆嘉知道這牛叫這個名字，在心里狠狠嘲笑了李銳言的起名能力一番。

        李銳言看他有些緊張，沉吟了一下安慰道。

        穆嘉懷疑自己是不是表現的太明顯了，連忙點點頭示意自己并不擔心。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穆嘉也知道小花性格溫順，估計它也不會不配合。

        “西市是寄存牛馬的地方，花三文錢就可以照顧一天，還管一頓草料，嘉哥兒到時候可以放在那里。”

        穆嘉每次進城就是擺攤賣串，也沒怎么注意過城里的營生，現在知道了有這么個地方，倒是解決了自己忙起生意來沒辦法照顧牛的問題。

        兩個人也沒練習多大一會兒，約定好明天的時間，男人就帶著小花回去了。

        土豆尤其愛撲小花垂下來的尾巴，看到小花走還有些不舍，追著他們跑了一段路。

        準備好了這些事兒，穆嘉拿著干貨去了張家。

        陳巧這幾天一直沒有穆嘉還讓不讓繼續干活的準信兒，有點著急，看到他拿著干貨和竹簽有來登門，心里很是高興。

        張阿么想到穆嘉付十五文一天的工錢，只讓他們幫忙串串菜，覺得自家占了大便宜，看到穆嘉來趕緊上去同他寒暄。

        “嘉哥兒做的豬蹄可真好吃，我看比城里的大酒樓也不差什么。”

        “無非就是多放了些香料去腥，跟城里酒樓比起來差的遠呢。”

        轉頭把干貨遞給陳巧，告訴他每天晚上送串串過去，把明天要穿的干貨一并帶走，工錢不變。

        夏天的時候張家贖了徭役，冬天就沒輪到他家，也好歹有個喘口氣的機會。

        現如今家里多個進賬，自家男人身上的擔子也好松快松快。

        接下來的日子幾個人接著擺攤，正如穆嘉所料，剛交完賦稅大家手頭都出了血，現在對口腹之欲沒那么熱衷。

        原本申時初就能賣完的串串，現在每天都要剩一些帶回家當晚飯。

        這幾天生意不好，兩個人干脆休息幾天回家看看。

        這次穆家人花錢贖了徭役，幫穆嘉做竹筒竹簽的錢也去了個七七八八。

        家里兩個嫂子都懷孕了，等以后生產養孩子都要錢，知道現在串串生意不好做，家里人都有些擔心。

        現在洗衣做飯的活計都是穆阿么接手，穆阿么比以前要忙，可他心里高興。

        家里的日子越過越好，兩個兒媳相繼懷孕，唯一擔心的就是小兒子的婚事還沒有著落，這倒讓他著急，這幾天忙著相看人家。

        穆嘉看到大嫂除了小腹微凸其他倒沒有什么異常，心里倒是放下心，他實在不能想象小哥兒懷孕是什么樣子。

        他自從來了這個世界，心里承受能力倒是高了不少。

        兩個嫂子幫著做飯布菜，三個人一起動手，很快收拾好一桌菜。

        經過上次的事兒，二嫂雖然覺得自己并沒做錯，但現在全家都依仗著穆嘉，也不太敢往穆嘉身邊湊。

        穆婉現在活潑了不少，三個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玩鬧，看著讓人開心。

        穆嘉本打算去服徭役那里看看能不能做生意，可轉念一想，去服徭役都是些窮苦人，估計舍不下錢買吃食。

        后來從順來閣掌柜那里得知這幾天有商船靠岸，便想著到碼頭上做生意。

        只是他們攤子上沒有桌椅，怕來往的走商看到沒地方坐，直接去別家。

        自從知道這個消息，穆嘉拜托村里的木匠加急做了兩套桌椅板凳，又買了一些粗陶碗，拜托兩位哥哥幫忙做了些竹筷。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碼頭上擺攤，城里居民都知道這是個什么吃食，來往的船商沒見過這個陣仗，也沒幾個人上前試一試。

        擺了這么久的攤，穆清也不像剛開始那樣沒人買就心急如焚。

        兩個人帶了不少面條過來，連面帶菜煮上一碗看看這種組合好不好賣。

        大骨湯的香味四散開來，不少人聞著味道找到他們攤子。

        “小哥兒，你這個東西怎么賣？”

        “菜一文一串，肉三文一串，面五文一把。”

        “喲，你這賣的可不便宜。”單要一碗面倒是不貴，再加其他東西可就不便宜了。

        “我家用的都是好湯底好料，您嘗一串就知道了。”

        穆嘉快手燙了一串菜遞給他，凍豆腐表面的空隙吸滿了湯汁，一口咬下去鮮美的湯汁在嘴里爆開，從嘴到胃都是暖暖的。

        “好吃，給我來一碗面，兩串凍豆腐和兩串肉。”

        “好嘞，您要辣的還是不辣的？”

        “辣的吧，吃點辣的祛祛寒。”

        穆嘉考慮到船艙里寒氣重，這次的辣鍋可加了不少茱萸，在他看了都算得上是中辣了。

        這里的人很少吃這么辣的東西，那人吃的滿頭大汗，感覺渾身上下暖和不少。

        “小哥兒，你這吃食可真不錯，多少錢？”

        “一共十三文。”

        穆清已經能算一些簡單的算數，那人在心底也算了一遍，知道沒算錯，爽快地付了錢。

        他們的生意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人給他們宣傳了。

        今天賣完的倒是快，穆嘉也終于有時間去書齋和藥鋪。

        買了筆墨和三刀紙，把今天掙得銀子全花了出去。穆嘉再次感嘆，培養一個讀書人真不容易。

        穆嘉刷到過不少“花小錢辦大事”的短視頻，知道制作冰粉的原料冰粉籽就是假酸漿，好像有祛痰的效果。

        “郎中，我最近有些咳嗽，感覺嗓子里有痰，您給看看。”

        “這幾天天冷，出現這個癥狀也是常見，我給你開點便宜藥材，回家煎一煎。”郎中看穆嘉是尋常農人打扮，便開了些便宜藥，其中就有假酸漿。

        “這起作用的是那味藥材，如果以后我再這樣是不是可以直接買來煎？”

        “就是那味假酸漿，不是什么名貴藥，鄉野中很常見，經常有人過來賣。”

        “那您可知道那人是住在哪，我家里人都有些癥狀，多帶一些回去。”

        現在店里沒人，郎中也愿意和他多說幾句，可這件事實在是不知情，干脆就實話實說：“這個小老兒倒不知道，夫郎沒事就請回吧。”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穆嘉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等以后再看看哪里可以買大量的假酸漿。

        他可沒這個好心讓所有人都知道夏天要賣的冰粉是怎么做出來的，他可還要憑著這個方子賺錢。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聽說服徭役的人也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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