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今天中午吃的大餅，燒的青菜湯，師娘給我們一人分了一個雞蛋，我都吃干凈了。”

        “哦？吃的這么多啊？”穆嘉伸手在謝星廷的小胖臉上掐了一把，“是小虎把你送回來的嗎？”

        謝星廷用力的點點頭，“他把我送到家門口，我叫他進來坐坐，可他怎么也不進來。”

        “你有沒有問小虎，馮娘子的病好些了嗎？”

        “問了，虎子哥說好些了，還摘了些果子給我說，讓我們一起吃。”

        馮娘子的病輕易好不了，小虎說好些了也是用來搪塞謝星廷的，真的好沒好只有他們知道，穆嘉墊付了二百文的藥錢，自認問心無愧，這事兒索性不再去想。

        夜深無眠，自打謝星廷上學，穆嘉就讓他搬去了旁邊的大屋，雖然和這么小的孩子分房睡不太像話，但穆嘉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自己以后真跟李銳言在一塊了，兩人中間夾著個孩子算怎么回事？不如從現在就讓他自己睡，也適應適應。

        但穆嘉還是不放心，一晚上要去他屋里看好幾次，看他睡不睡得著，有沒有蓋好被子，也檢查檢查捕獸夾的位置。

        穆嘉一有個動靜，土豆就跑出來看，耍小性子賴在屋子里不走，穆嘉拿它沒辦法，推它吧，它以為你是在跟他玩，更是來勁，把它轟出去，它又守在窗戶底下嗚嗚叫，真讓它叫上一宿，還睡不睡覺了？

        真拿它沒辦法，索性把它睡覺的麻袋搬到屋子里，這下土豆倒是不叫了，腦袋趴在前爪上睡著了。

        穆嘉卻是久未成眠，腦子里胡亂想著事，既然買不了鋪子，要不，先租一間？不管這么樣，生意不能不做，他們一家人的就靠著這小吃攤呢，謝星廷以后讀書筆墨紙硯那點不需要錢，只靠李銳言打獵養活他們也不行，還是要有自己的進賬。

        這種想法在穆嘉腦子里打轉，租一間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適的鋪子，或許可以緩一緩，等李銳言下山，再同他商量。

        說到李銳言，不知道他好不好，現在在干什么，可有獵到狐貍嗎？

        他這次上山都快半個月了，帶過去的醬料還夠吃嗎？

        穆嘉腦子里胡亂的想著，很快進入了夢鄉。穆嘉想著李銳言，李銳言也想到了穆嘉。

        他手藝不好，但蒸蒸饅頭烙張大餅還是會做的，就著穆嘉做的辣油肉醬，滋味別提多好了，可比自己做的水煮菜好吃。

        這座小院是李銳言在隔壁村的老獵戶手里買來的，花了四十兩，屋子用的都是好料，這個價格算便宜了，小院買來也沒空著，今年開春在小院里種了些菜，就是許久沒來地里長了很多雜草，都有些分不清哪樣食材哪樣是野草了。

        李銳言也不在意這個，山上野菜不少，他一人吃足夠，出去個五六天，回來都會歇上一天，修修工具磨磨刀，再把出去要帶的干糧備上，這樣算下來，要忙不少事呢。

        李銳言趴在山間的矮坡上，身上涂滿了草汁來掩蓋氣味，他出來也有三天了，白天尋找狐貍的蹤跡，晚上蹲守，伺機行動。

        算上今天看見的兩只雜毛狐貍，要是能得手，那就有十二張狐皮了，今年運氣好，獵到一張白狐皮，只這一張就值六十兩。

        李銳言干勁愈發的足，只是這狐貍久未出窩，他也有些疲累，注意力分散，忍不住去想昨天做的夢。

        夢中，自己上交了手里的錢，那個看不清臉的夫郎很是高興，直覺告訴他，那個是穆嘉，一笑起來眼睛都彎了，用那種崇敬和信賴的眼神看著他。

        兩個人湊在一起數錢，穆嘉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數完了錢，穆嘉靠在他懷里，絮絮叨叨講家里的事，說要多買幾畝地，老是在外面買糧食吃也不行，說要買頭騾子，這樣往返城中也不費力，家里是有頭牛，但牛的腳力比不上騾子，長時間用容易把牛累著了，不上算。

        看的他腦子都是暈暈乎乎的，只知道說好，別的什么也不記得了。

        李銳言緩過神，屏住氣息，凝神看向山坡下的洞口，只等著狐貍出洞。

        雜毛狐貍也好，是比不上白狐皮赤狐皮值錢，但留下來做個狐皮毯子，給穆嘉和星廷蓋蓋腿腳，這次進山就聽穆嘉說星廷要去村里學堂念書，讀書辛苦得很，他也給孩子做不了什么，弄條狐皮毯子擋擋寒氣還是能做到的。

        今年只獵了幾只鹿羊，可得下大力氣獵狐貍，一年就指著這個大頭呢，要是真成了，穆嘉本就嬌氣，跟著自己吃苦受累可怎么行，他是沒本事像軍中來的大人物那樣嬌養夫郎，但也不能讓穆嘉過苦日子，穆嘉能賺錢是一回事，但自己給的和他掙得可不一樣。

        今后幾天一如往常，穆嘉兩人早起擺攤，有時候賣的慢，一直到酉時末才回家，謝星廷被小虎送回來，也記得穆嘉的囑咐，在大人回來之前絕不出去玩，就像穆嘉說的，丟了都沒地方找。

        穆嘉兩人駕著車慢悠悠地回來，這條路走了很多遍，小花也認得，它走的又快又好，不用穆嘉多費心，小花這么聽話省心，穆嘉喜歡它，也樂意多疼疼他。

        李銳言送來的草料快不夠了，這些日子穆嘉怕小花換了個地方住不習慣，也就沒給它換草料，現在草料不夠，穆嘉兩人又沒時間去打草，就叫陳巧一天送一車草過來，一頭牛是吃不完的，幸好他們院子夠大，吃不完曬干，留給小花冬天吃。

        就這個土豆實在是煩人，后院一鋪上草，它就跳上去打滾，怎么叫都不下來，氣的穆嘉照著它的肥屁股打了好幾次。

        土豆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前腳打了它，后腳就跟在穆嘉身邊撒嬌，用腦袋蹭穆嘉的后背，弄得穆嘉衣服上都是它的毛。

        “小爹，你們回來啦。”

        一聽到門外有動靜，謝星廷趕緊出門去看，小爹和小清叔在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就他自己在家，風一吹，樹葉嘩嘩的響，真覺得屋子里空蕩蕩的，讓謝星廷豎了一身汗毛。

        “回來了，今天買的五花肉不錯，我們燉個紅燒肉吃，讓你也解解饞。”

        “再蒸鍋新米飯，就著吃香的很。”

        謝星廷一想到紅燒肉的味道就忍不住咽口水，連忙上了牛車幫著搬東西，穆嘉看他人小手也小，也幫不了多少忙，打發他去做點別的。

        “星廷，王老秀才留作業了嗎？”

        “留了，不難，很好做的。”

        穆嘉有了打算，他也不搬不了多少東西，還不如去干點別的，“你在這邊也幫不了什么，快寫作業去，你寫完了差不多就要吃飯了。”

        點燈寫字最是費眼睛，能早點寫完絕不晚點，謝星廷也知道這個道理，放下手里的活兒，回屋寫字去。

        王老秀才就是教村里的娃娃識幾個字，到外面去不做睜眼瞎，也不像李銳言那樣逐字逐句地講，一天學十二個字，上午六個下午六個，晚上的作業就是把今天識得字寫上一遍，隔幾天抽人背。

        這對謝星廷來說非常簡單，他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記得李銳言說寫字要靜心，字若寫的不好，吃虧著呢，即使他覺得王老秀才留的作業簡單，也沒有不耐煩，認認真真寫完了。

        穆嘉心疼謝星廷中午吃的不好，晚上都挑著他喜歡吃的做，穆清沒什么忌口，穆嘉做飯手藝又好，沒什么不喜歡吃的，這兩個人次次都吃的肚皮滾圓，經常結伴遛彎。

        謝星廷從書袋里掏出四五個青皮梨，就小孩拳頭大小，看著就新鮮，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紅燒肉油膩，穆嘉和謝星廷肚子里也有不少油水，飯后正想吃個水果解解膩，謝星廷就拿出了幾個青皮梨。

        “這是虎子哥給我的，他說請我們吃。”

        怪不得呢，謝星廷一整天都在學堂，哪有時間去摘梨，原來是小虎送給他的。

        “小虎除了這個還說什么了嗎？”

        謝星廷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想是有些不確定，聲音小小的，“他還問家里皂角用完沒有，我說還有一點。”

        聽他這么說，穆嘉也大概猜的出他想干什么，許是覺得自己出二百文讓他接謝星廷下學是占了自己的便宜，想方設法找補回來，這次的梨，上次的艾草，都是這樣。

        “小虎下次再問你，你就……”

        穆嘉話說到一半，又覺得不妥，干脆假裝自己不知道這事，讓他們小孩子玩去，總也不能真讓小虎吃了虧。

        謝星廷還等著穆嘉的下文，穆嘉卻止住了聲，他心里疑惑，正要開口問，卻聽見穆嘉嘆了口氣，“明天給小虎帶塊花生糖吧，不能白吃他的梨。”

        謝星廷懵懵懂懂地點了頭，不知道小爹怎么改變了話頭，心里疑惑也沒說出來，上次給虎子哥糖，他眼睛都亮了，嘴里一直咽口水，但就是舍不得吃，說要帶回去給他娘。

        謝星廷不懂這個，但想到虎子哥有了糖一定很開心。

        “三哥你看看，這雙虎頭鞋怎么樣？”穆清坐在一旁縫虎頭鞋，他手巧，顏色搭配的也好，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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