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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元夕


李朝煙年后的再一次出門,已經是元夕了。

        那日與許衷碰見之事,她并未告訴自己的兄長,也沒有同旁的人講過。只把當日與他的事記在心里,至于那一日有沒有吃上菜羹,又有沒有再贏得什么東西來,統(tǒng)統(tǒng)都不重要。

        李莫惜明日就要回任地了,本想帶了姜五娘和李朝煙再出門去看花燈,卻被李訣攔下來。

        “用兒,你且到春暉閣書房來,我有話同你講。”

        以朝煙對父兄的了解,元夕佳節(jié)拘著李莫惜不讓他出門,肯定是因為李訣有要事吩咐。于是她便自己挽著姜五娘出門看燈去了,讓哥哥自己留在家里同父親說話。

        李訣的書房,比李莫惜、朝煙、朝云三個人的加起來還要大。

        朝煙的書房只是用來看書的,里頭也擺著閑榻和懶架兒,書讀得疲倦時就好躺會兒趴會兒。除了前些年還要上家塾念書的那會兒,朝煙規(guī)規(guī)矩矩在書房的時間不多。書架上擺滿了書,各朝各代的都有,有人不信她都讀過了,可就是奇怪,無論誰說了哪本書里的哪一句,她也都說得出這句的下一句來,像是話本子里寫的神仙,一目十行又過目不忘。

        相比較之下,朝云書房里的書就比朝煙少得多了。一來她要看什么經書都能問朝煙借到,二來她喜歡的話本子都不在書房,統(tǒng)統(tǒng)在她的床底下,她書房之中,最多的就只有那些詩選、文摘,還有她被范教授罰抄的抄本。去歲在朝煙那里看到了書房擺榻子的好處,冬日的時候,叫韓婆婆給自己也安置了一個進去。

        至于李莫惜的書房,因他常年不在,也算是荒棄了。里面最為寶貴的書,都被他帶去奉化了。剩下那些,被朝煙一趟一趟地搬空,都搬回她自己的書房里去了。她看著自己的書架越來越滿,看著新書架被家丁們從門外抬進來,總覺得心里得意。

        同他們兄妹三人不一樣,父親李訣的書房不只是用來看書的。因為家中沒有主母,李訣宿在上房的時候不多,大半時間他都會休息在書房里。故而,他的書房與山光閣邊上的跨院是打通的,外間有書架書案,里間就有床,也有專門在書房伺候的婢子。

        那些婢子與其他院子里的女使不一樣,說是婢子,其實也是通房。她們的身契籍契都在李訣自己手里,不歸朝煙管,朝煙也不樂意管。

        李訣叫李莫惜到書房講話,叫婢子們都出去。

        李莫惜瞧了她們兩眼,感覺這批婢子并不是前些年那幾個了。不曉得之前那幾個到了哪里。這里的幾人,看起來年紀都還不大呢。

        婢子們都低著頭,退得悄無聲息,一看就是規(guī)矩教得極好。

        李訣坐到書桌前頭,讓李莫惜坐他對面。進了書房,就不再是父與子,而是御史中丞與奉化縣令,是李行遠和李子用。朝政事總是這些當官的人繞不開的話題,李莫惜就要走了,李訣得趕緊把該講的都和他講清楚。

        開門見山:“你在奉化的三年任期已經滿了,這次回奉化后,便會有新的任命下來。若是要你選,你想到哪里任職?還是回京來?”

        李莫惜便稱:“權聽大人安排。”

        “嚯。”李訣審視他,“你主意大得很,我給你安排不如你自己說想去哪里。”

        “……只怕我資歷不夠。”

        “你且說來聽聽。”

        “父親,我的打算,便是留在兩浙路,從奉化改到應天府去。”

        “嘖,應天府啊……不是不行。只是父親替你想的去處,該是往北來的。你先是在杭州,如今在明州,又到應天府,雖說考績漂亮,但終究只在那塊地方。再一個三年,也不一定就能入京來。”

        李莫惜就把自己的主意講給父親聽:“父親,我尚且年輕,不著急入京。如今元昊有亂,西北并無安寧,呂夷簡同范仲淹的黨爭尚且激烈,入京為官不是佳選。且多等三年,哪怕是六年、九年,我也還正值壯年。熬足了資歷,熬走了二府舊官,那時再入京來直入宣室,比在京城渾水中淌著舒坦呢。”

        李訣冷哼一聲:“既然主意想得如此清楚,還說什么權聽安排。時政雖暫亂,可幸蒙圣主,終有撥云見日之日,哪就是什么渾水了?你生逢其時,少些抱怨。”

        “是,聽父親的。”

        “行了,不說這個。你想去應天府,我自然替你安排妥當。”李訣拿了份書信給他,“這是翰林王學士托人送來的書信,你先看看,我聽聽你的說法。”

        李莫惜接過信,大致一看,驚道:“官家命人起草告身,內臣孫全彬除并、代兩州都監(jiān)?內臣領都監(jiān)并不罕有,怎么偏偏選這人領了并州與代州?去歲年末,忻、代、并三州地震,死傷十萬余人,三州長官亦有死傷,前些天我也在想會換什么人上去,畢竟這三州在北,事關京城,不可輕易決斷。官家已經派了侍御史程戡過去撫慰,我以為會遲些時日再定下三州長官……怎的竟然這么快便挑好了人。”

        “我也意外。”李訣把信拿回來,后在燭臺上將其焚盡,“年前右司諫韓琦上疏,說了一大堆話,便是說地震都怪官家不夠勤政愛民,不夠明辨忠佞。隔了十天,又上疏,怪官家請祈于名山道場過于鋪張,望陛下撤樂減膳,少辦宴飲。

        因為這三道奏疏,又加天災剛過,初七日亦有京城大雷,今年元夕的上清宮群臣宴飲直接不辦了。官家心里郁結,而元昊此時也上奏來,說要請官家指派一位使臣,引護他到五臺山供佛去。官家如今看朝臣,無論見誰都心煩,又不忍心責備臣下,只好不管朝臣,在內省心腹之中選出一個來,派到元昊那里當使臣,這就挑中了孫全彬。”

        “?”李莫惜一皺眉,“內臣做使臣,從未有過。身份是否差了些?元昊那里,恐要不滿。”

        李訣便道:“就是身份不足,才給了他并、代兩州都監(jiān)之職!這位中貴人正任西頭供奉官,不算要職,我也不知道為人做事如何,當不當?shù)闷鹗钩家宦殹!?

        “元昊并非善類,使臣出不得差錯。”李莫惜建議:“父親若覺得這人不合適,也可以再…”

        李訣打斷他:“我并不覺得此人不好。元昊氣焰太盛,官家遣一內臣,也有以使臣之身份打壓他的意思。雖則官家親政才幾年,他圣明仁德之心已彰顯。我等身為臣下,若時刻疑心他,常常駁斥他,并無助于朝局穩(wěn)固。就算這任命真不妥當,釀成了什么惡果,官家心里也會記住,今后更會謹慎施政。”

        在父兄談論政事之時,李朝煙正抱著姜五娘的胳膊,看著相撲場上兩個搏斗的相撲手,隨著人群大聲喝彩著。

        她問姜五娘:“五娘,你認人的本事無人可比,那你可知道這兩位相撲手叫什么名字?”

        姜五娘便勾唇笑笑,不看她,只看臺上,像是成竹在胸:“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說?”

        “你求我。”

        “你又來了!”李朝煙搖一搖五娘的胳膊,“總是要我求你求你,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只不過好奇罷了,你也要我求你。”

        姜五娘于是退一步:“那你先猜這兩個人誰贏。猜對了,我就告訴你他們叫什么。”

        朝煙指了穿黑褂的那個:“我猜他贏,他塊頭大!”

        兩人便不說話了,專心看著臺上爭斗。這場的彩頭是一匹西北寶馬。汴京城中,牲畜常見,馬卻不常見。尋常官員之中少見馬車,只有豪富人家和達官顯貴家里才會有馬棚。一匹馬,還是一匹寶馬,確實值得兩位相撲手拼命相搏。

        可惜朝煙運氣差,兩個里頭挑一個也選錯。黑褂的那個被對手掀翻在地,姜五娘哈哈大笑:“你猜錯了。要想知道他們名字,就來求我吧!”

        朝煙佯怒走了,一邊走一邊念叨:“不求不求,你整天想讓我求你,我偏不讓你如愿。這兩人與我有什么干系,不知道名字也罷。”

        “哎!那里還有女子相撲。你要是走了,我就自己去看!”姜五娘喊她。

        朝煙回頭望一眼,果然望到了女子相撲臺。她撇撇嘴,當作自己剛才的話全沒有說過,又挽上了五娘:“好,好,我不走了,看女子相撲去。”

        后頭跟著的秦桑和金釵都笑。

        金釵和秦桑講悄悄話:“姜娘子與二姐兒親呢!就是因為二姐兒常和姜娘子來往,我們這些姜娘子的女使們,領月祿的時候從不用看人眼色呢!”

        秦桑怒:“啊?看誰臉色!?姐兒掌管中饋,還有女使要看管事臉色的事?你且說給我聽,哪個管事的給你們院子里的人臉色看了?我去同姐兒說,讓姐兒狠狠罰他!”

        金釵無奈:“姐姐莫急,我就是在說沒人給我們臉色看呢。姜娘子只是妾,進府的時候又沒有帶自己人來,我們幾個照顧她的,都是從別的院子撥過去的。若是換作別家,肯定要受冷落。只是我們家,阿郎也好,郎君也好,兩個姐兒也好,都對我們院子好,我們心底記著呢。姜娘子也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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