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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本子


朝云出嫁前夜,朝煙特撇開了易哥兒和許衷,住進(jìn)了山光閣里。

        本是要住在偏房的,吃飯時(shí),朝煙問道:“云兒,今夜讓姐姐與你一起睡吧?”

        韓婆婆看了眼朝煙,知道是二姐兒有事要跟朝云說。生怕朝云不答應(yīng),那這事又得在找機(jī)會(huì),實(shí)在也麻煩。

        好在朝云也沒什么反應(yīng),低頭接著吃飯,眾人便當(dāng)她同意了。

        等到入了夜,韓婆婆把屋里伺候的人都一并叫了出去,屋子里頭只有剛洗漱完的朝煙朝云兩姐妹,朝煙偷偷從袖口掏出一本小冊(cè)子。

        朝云眨眨眼,不知道這是個(gè)什么,

        朝煙鬼鬼祟祟地坐到了朝云身邊,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小聲說:“你明兒就要出嫁了,這個(gè),姐姐要給你看看。”

        她伸手去掀書頁,又嫌不大好意思,手就滯在了封皮上。朝云一把從她手里拿過了冊(cè)子,翻開了第一面,也愣在當(dāng)下。

        她呆滯地轉(zhuǎn)頭,看向姐姐,眼神中盡是疑惑。

        朝煙支支吾吾了一會(huì)兒,還是告訴她:“這……便是夫妻敦倫。”

        “哦。”朝云又把頭轉(zhuǎn)回去,仔細(xì)地翻看了起來。

        朝煙偷偷瞟她幾眼,沒看到妹妹臉紅的模樣,倒覺得她莫名地認(rèn)真起來,比讀書還仔細(xì)。

        朝云翻了幾頁,這是個(gè)什么事,心里大抵也就清楚了。

        她指著上頭的一物,問朝煙道:“這個(gè),就是內(nèi)臣沒有的東西?”

        朝煙眼皮子一跳,不知該不該答。看見妹妹忽閃的目光,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對(duì)。”

        “不過就是沒了這點(diǎn)東西,內(nèi)臣便讓許許多多的人瞧不起了。我瞧著,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兒啊。”

        “這…這是能掛在嘴邊說的嗎,快住嘴。”朝煙連忙去捂妹妹的嘴巴,但被朝云扭頭躲過。

        她接著說:“有這個(gè)的,便是男人,是大丈夫,是能建功立業(yè)的。沒這個(gè)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他們所說的閹人,便只能做服侍人的人么……”

        “快別說了。你我都是女人家,怎么妄議起這種事情來!”

        朝煙被妹妹嚇怕了,趕緊閉上了冊(cè)子,生怕妹妹再多說什么。

        “好了好了,你如今也看了,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睡覺吧,明兒一早便要起來呢。”她就勢躺下,還是習(xí)慣把妹妹放在床的里頭,以免妹妹睡覺時(shí)滾下床去。

        兩姊妹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有多少日子不曾躺在床上共眠了。

        朝云始終記得,幾年前的一夜,她和姐姐睡在入蕓閣里。她問起姐姐喜歡什么樣的人,姐姐說,要“溫其如玉”“文質(zhì)彬彬”的君子。她說,她要喜歡的人,一定是像飛將軍李廣一樣的英雄豪杰。

        她睜開眼睛,看見的只是床幃之中的昏暗。

        她知道姐姐也不曾睡著,小聲地呢喃:“嫁給喜歡的人的前一夜,是什么感覺?”

        話本子里都說,女子出嫁前,是徹夜徹夜睡不著覺的。

        那些所托非人的女子也好,嫁給如意郎君的女子也好,出嫁前夜,往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都無法入眠。

        話本說,心里有事,就會(huì)難睡著覺。

        可是朝云卻覺得心靜得很,躺在這里,竟然比從前的十五年都要安靜。

        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因?yàn)樽约杭薜貌皇窍矚g的人,所以才不會(huì)徹夜難眠。

        那么,嫁給喜歡的人呢,那又是什么感覺?

        朝煙莫名被這一句話問酸了鼻子,她仰面靜靜地躺了許久,然后翻過了身。

        昏黑之中,看不清妹妹的容貌。

        她用氣聲柔柔地問道:“你不喜歡那鄭平嗎?”

        “我只是遙遙和他見了一面,何談喜不喜歡。”

        “……”

        “你嫁人前,能睡得著覺嗎?”

        朝煙回憶了一番,說道:“睡不著。總覺得心要跳出來了,天都快亮了的時(shí)候,才淺淺瞇了一會(huì)兒。”

        “哦,知道了。”

        朝云轉(zhuǎn)了回去,閉上了眼睛。

        原來嫁給喜歡的人,確實(shí)便會(huì)睡不著覺的。

        不過一刻鐘,朝云便睡熟了。

        朝煙聽著妹妹勻且輕的呼吸聲,也逐漸入了夢(mèng)。

        巧得很,這一夜的兩姊妹,夢(mèng)見的都是那一年的金明池。

        金明池,梧桐林,朝云困在了里頭,再也走不出來。

        早上一陣爆竹聲響,韓婆婆和孟婆婆一齊來敲門,把姐妹兩個(gè)從床上挖起來。

        朝煙和看著妹妹被推著拉著換上了一身紅嫁衣,又被嬉笑的婆子們按在銅鏡前頭,抹上胭脂粉黛。

        朝云任由她們打扮著,頭上的頭面一點(diǎn)點(diǎn)加上去,佩滿了釵環(huán),看著便是沉的。縱使這些東西再重,朝云也不會(huì)為此而彎下脖頸。

        最后一根釵,韓婆婆讓朝云來選。

        是皇后賞賜的鳳釵,還是一支素樸的木簪子。

        朝煙在一旁看著,問道:“這木簪子是哪里來的,形制雖簡單,但卻醇重好看。”

        韓婆婆道:“是當(dāng)日鄭大娘子來插簪時(shí)帶來的,說是鄭二郎親手所選。”

        朝云道:“就這支吧。”

        于是這滿頭的金銀翡翠之中,忽然多了支木制的簪子,別致而不突兀。

        秦桑和雪滿從外頭熱熱鬧鬧地跑進(jìn)來,笑道:“新郎官來了,正在外頭呢。”

        朝煙一愣:“放他進(jìn)來了?”

        雪滿道:“二姑爺正攔著門,要跟新姑爺作對(duì)子呢!”

        朝煙笑了,打趣起來:“許羨真無非讀了幾年書,作對(duì)子能作得過三榜進(jìn)士嘛!真是自不量力,且看著,不過一刻鐘,妹夫肯定就進(jìn)來了!”

        朝云聽著眾人喜笑,不知這種小事有什么好喜慶的。

        抬眼看見銅鏡里頭的自己,竟是上上下下一片紅。

        幾人正說著話,外頭又是一陣熱鬧,魏國夫人進(jìn)來了。

        “呀!”魏國夫人一下便笑出了聲,“這臉蛋涂得太紅了,我都認(rèn)不出來!”

        朝煙湊到朝云面前看看,該白的地方涂白了,該紅的地方也紅了,有些艷麗,但也不俗氣。

        “這是妝扮好了嗎?”魏國夫人又問。

        韓婆婆道:“還有珠子沒貼呢。”

        女使拿來一盒珍珠,伴著魚膠,端到了銅鏡前。

        時(shí)下東京女子最時(shí)新的妝面便是花鈿妝,上下有三白,打亮額頭,鼻梁和唇下,再往臉頰紅潤處打上胭脂,紅白分明。妝面畫完,再用金銀所做小花,沾上魚膠,貼在面上,作裝飾用,華麗富貴。

        而宮中的嬪妃娘娘們所作的花鈿妝更是精致,用的不是金銀細(xì)花,而是東海珍珠。

        圓潤的珍珠切成兩半,在平的面上沾好魚膠,照樣貼在臉上。

        宮里流行的妝面從來都是東京城女子們爭相效仿的,宮嬪們?nèi)缡亲觯耖g女子們自然也如是做。只是能往臉上一次貼許多珍珠的人家并不多,日常這樣打扮,也難免被稱作夸耀家財(cái),只有婚姻嫁娶時(shí)節(jié),這種妝面才能露面。

        女使小心地把珍珠一顆顆往朝云臉上貼著,朝煙看著手癢,從女使手中拿過了盒子,自己上手給妹妹貼珠子。哪里曉得上手的第一顆便歪了,趁著魚膠還沒干透,趕緊不動(dòng)聲色地挪了挪位置。

        李朝云一動(dòng)不動(dòng),別人讓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等出了這個(gè)門,手里便被塞上了一把團(tuán)扇。是遮面用的,擋在臉前,不叫新郎官看見自己的容顏。

        白草蹲在院子門口,一會(huì)兒看著院子里的姐兒有沒有出來,一會(huì)兒看著外頭的姑爺有沒有進(jìn)來。

        蹲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腿都蹲麻了,兩邊都沒見著人。誰知兩邊竟是一塊兒來的,姐兒剛現(xiàn)身,外頭也有一眾人進(jìn)了門。

        遙遙地看過去,自然是那新姑爺一身紅衣最顯眼。

        白草這是第一回見到新姑爺,不禁看得呆了:世上竟真有如此男子,斯文儒雅而又風(fēng)度超群,像是天上神仙下凡一般。

        再看同樣嫁衣加身,緩步出來的姐兒,團(tuán)扇后的容顏?zhàn)匀灰彩敲廊缣煜伞?

        白草捂嘴笑了,真是好相配呢!

        朝云在眾人簇?fù)硐拢叩搅肃嵠缴磉叀?

        透過團(tuán)扇,朝云偷偷看著鄭平的相貌。與當(dāng)日在水邊見到的那樣子沒差多少,不過今日的穿著更顯得精神了,看著倒還算順眼。

        鄭平見到了朝云,則是路都走不動(dòng)了,還是周圍的人笑起來,才想起要跟朝云并排地走去前院,拜別過李訣。

        鄭平第一回見到李訣,是在去歲秋天的國子監(jiān)之中。

        那日的監(jiān)生們相互傳言,道是當(dāng)朝的御史中丞來了,正和祭酒說著話呢。

        于監(jiān)生們而言,御史中丞這般位高權(quán)重的大官,便是他們苦讀多年之所求。過了解試的,只盼著來年春試能中榜,做上了進(jìn)士,進(jìn)了翰林院,再去汲營自己的仕途。沒過解試的,還得再勤懇下功夫,再試再看。

        李訣在本朝的官聲很好,長為士人所景仰。他到了國子監(jiān),自然也有想去他面前露眼的士子。

        只是李訣誰也沒見,卻單單找了鄭平說話。

        同窗們笑道,因鄭平考中了解元,這李中丞要來收學(xué)生了呢。可鄭平被眾人推搡著到了李訣的面前,李訣卻沒說什么,只是看了他幾眼,問他今日在讀什么書,最近在看誰的詩詞。

        說完幾句,拍拍他的肩,又走了。

        不過幾日,李中丞的拜帖便送到了他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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