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宵
宮人們退出內室,屋內只剩下阿嬌和劉徹兩人。
“咱們多年夫妻,阿嬌表姐怎么似新娘子一般害羞起來了?”劉徹端詳阿嬌。昏黃的燭火下,朦朦朧朧間模糊臉龐的棱角,美人嬌艷的五官越發突出。微紅的雙頰,輕蹙的黛眉,那生澀的風情,令他亦有一種做新郎官的激動。
害羞談不上,阿嬌只是略有一點尷尬。她站起來把大部分的燭火吹熄,僅留下一盞燭燈,轉身回來,將只能看到大致輪廓的劉徹按倒在柔軟的床榻里。
劉徹心頭“哧”一聲響,燃起的火燒到四肢百骸。貼著阿嬌的耳朵,動情喚道:“表姐……”
“嘶,別咬。”
阿嬌低呼一聲。
言語漸漸破碎,喘息聲起起伏伏。
衣衫摩擦間……
阿嬌高聲叫喊:“呀——”小腿往外一蹬。
劉徹正是動情時刻,一個不妨跌在地上,扯落半簾帷帳,疼得直吸氣心。中又惱又怒:“陳阿嬌,你干什么?”
阿嬌也疼,腰背上全是冷汗,咬牙切齒罵道:“你還敢問我!好疼,你技術爛死了。”
劉徹的第一反應是阿嬌在找茬,她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無故鬧事的時候,仿佛越把自己惹怒越得意一般。可轉念一想,這并非是現在的阿嬌能做出來的事……從前的阿嬌也不會在床笫間胡鬧,女子大多還是嬌羞扭捏的。
劉徹疑心自己真弄錯地方傷到阿嬌,連忙點亮一盞行燈湊近。
阿嬌臉色青白,唇珠上一道深深的牙印是她自己咬的。
“表姐,讓孤看看。”
劉徹不顧阿嬌的阻攔,只用一只胳膊就能從后面按住她。
沒找錯地方,但的確是出血了……“你怎么如此嬌氣?”
阿嬌:“明明是你莽撞,技術又稀爛。”
技術稀爛??這不是質疑他的能力嗎?只要是個男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劉徹自詡是男人中的男人。他虎著臉:“胡說八道。”
阿嬌冷笑一聲,毫無交流的興致:“床邊矮幾里應該有藥膏,你拿一瓶給我。”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但身下的不適感令她心情極差。
劉徹低頭去找藥膏,嘴里道:“我們又不是第一日成親,你以前都夸我好。”
阿嬌還真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兩人大婚的時候,宮里的姑姑提前安排過帝后的洞房事宜。不僅阿嬌有著充分的準備,劉徹一樣要做準備。那天晚上,阿嬌沒怎么受苦,劉徹一次大概持續有兩刻鐘的樣子……后半段的時候,她覺得過程略長。
她是后來才知道大婚前少府特地找過幾名教導人事的宮女伺候劉徹,心里還酸過一陣。這也是阿嬌第一回明白,皇后很尊貴,但比不過皇帝。什么是階級呢?可以簡單描述為:劉徹是她唯一的男人,但她不會是劉徹唯一的女人。
那會的她還是太子妃,出于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悄悄打聽景帝舅舅廢掉的薄皇后。然后才知道,薄皇后早已過世。劉徹的母親王娡母憑子貴得封皇后,前皇后無聲無息地挪進冷宮里,存在感逐漸消失。阿嬌只知道她生病過世,生的什么病?哪一年死的?竟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
這不可怕嗎?
思緒飄得太遠……兩人新婚燕爾,感情頗佳。劉徹年紀輕輕,好欲貪歡,床笫之事幾乎沒有節制。日日如此,阿嬌只是初時有些疼,偶爾也能得趣,總體來說痛苦遠遠比快樂多。
婦人談起丈夫,往往又露骨又黃/暴。
阿嬌的理論知識漸漸豐富,知道男人不習慣在床上像死魚一樣的女人……那點事到底有什么趣味?她少女嫩婦,到底臉皮薄,痛的時候不好意思說,舒服的時候也羞于表達。為博得劉徹的喜歡,只能一味迎合,發出的聲音、舒適的表情都是裝的,偶爾吐出的羞恥之詞,為的也是快些結束戰斗。
機緣巧合下,阿嬌在未來世界有過高級體驗,感受到只要男伴足夠重視女伴的感受。水/乳/交/融,真的很快樂。
又扯遠了……這一次的體驗為什么如此糟糕?一朵久不經風雨的嬌花,怎能經受得住狂風驟雨。
阿嬌:“那都是想讓你高興……”話說到這份上,她破罐子破摔:“我其實并不覺得好,很多時候都特別難受。”
劉徹從牙縫里憋出一句話:“你從不撒謊的……”
阿嬌:“你也說過,床笫之間的話不能當真。”
這也不算是撒謊吧,頂多是略有迎合之意。
劉徹:“……”
兩人吵架的時候,他是說過……如今倒也算感受到這話多么噎人了。
阿嬌避到屏風后上過藥,兩個人穿好貼身的寢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兩刻鐘之后,阿嬌小心的越過睡在外側的劉徹。
“你干什么?”
阿嬌小聲說:“我想沐浴。”
劉徹沉著臉叫水,目送阿嬌出去。重新躺下之后,心緒翻騰:阿嬌的實話令他受到很大的打擊。要是只想讓人疼的話,用鞭子不是來得更快嗎?《房中八家》說:陰陽相濟,玉泉涌漿。交而不泄,激之共鳴,得和合二氣。通曉其術,溫丹田,年百余歲,貌有少容。
由此可見。女子能不能得到愉悅很重要,是房中術認定的養氣延壽要點。
同時,它是對男子能力的一種認可,能在床榻間讓女子達到極樂之境,比單純身體的滿足更能令男子獲得成就感。
回過神來,劉徹狐疑:怎么一直沒聽到水聲傳來?
“來人……”
春陀縮著脖子,隔著屏風說:“陛下有何吩咐。”
劉徹蹙眉:“怎么是你?”
內侍也是男子,劉徹夜里宿在椒房殿,春陀輕易不會進內室。
春陀心里叫苦:椒房殿能頂事的宮女都在伺候皇后,除他之外誰還能進來回話。
“您找誰?奴才去喚來。”
劉徹不耐煩地道:“皇后呢?”
春陀干巴巴地說:“皇后在東配殿歇下了。”
您兩位不是剛和好嗎?又鬧什么呢???
里頭沉默一瞬,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春陀估摸著,天子是在穿衣。果然,不一會就見到天子穿戴整齊走出來,臉色淡淡的也瞧不出喜怒。
“您這是……”
春陀硬著頭皮上前,結果天子撩開衣袍在外堂坐下,吩咐他傳膳。要的東西還挺齊全!牛肉燉土豆蓋澆面一碗,薯片一碟,別的看中宮膳房有什么,都給他來一點。
現在距離用完晚膳還不到兩個時辰。
這就餓了?
春陀不知道什么叫做化悲憤為食欲,眼睜睜看著天子把上得最快的一碟子薯片吃光,趕來的侍膳宮女背書似的把薯片的制作方式道來:“土豆切成薄片,多清洗幾次,淡鹽水中滾一滾再放進涼水中……”
劉徹一看就沒聽進去,但也沒讓侍膳宮女停下來,飛快吃光一碗面……春陀慶幸中宮膳房有分寸,知道夜深不宜多食的道理,一碗面只有兩三口的量,土豆和牛肉也只有三五塊。別的添頭便是一碟子白生生的蘿卜片,一道翠綠的嫩青菜。
不過,春陀很快知道他以為平平無奇的添頭內有乾坤,因為天子一點不剩全吃完了。
奇了!椒房殿的每一樣膳食都能合陛下的口味。
劉徹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婆娑的樹影間,“回清涼殿。”
春陀在殿門外接過徒弟蘇文遞來的斗篷,踮著腳尖給天子披上。
椒房殿和前殿間有長巷相連,步行距離不過四五百米。劉徹回到寢殿,用過一盅馬奶便熄燈歇下。
春陀上年紀早不用守夜,招來徒弟說:“夜里小心伺候。”
蘇文探著頭伸長脖子,小聲問:“皇后又惹陛下生氣了?”
“你瞧著陛下像生氣的樣子嗎?”
蘇文看不出來,“不像……可沒事的話,干嘛大半夜回清涼殿。”
春陀琢磨半晌只是說:“今天的事情有點怪。”
天子和皇后之間有不愉快是肯定的,天子只是沒像往常一樣情緒外露而已……唉!不過短短幾日而已,天子的心思,他們貼身伺候的竟已看不分明。
陛下長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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