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倉皇
覺樹詫異地望著他，忽而頭頂一沉，有什么環(huán)狀的東西戴在了她的發(fā)頂。
齊沉仔細(xì)地端詳她的臉，兀然傾身附在她的耳邊。
“阿樹，你真好看。”
覺樹的面上立時(shí)爬上兩朵淡如云煙的紅暈，抬手想要碰頭上的東西，卻被面前之人抓住了皓腕。
“別動。”
覺樹嗔怪道：“你給我戴的什么？”
他不答，靜靜地看著她，眸中含著笑意。
“你又想要做什么？”
他仍是不答，只壓低聲音自顧問道：“你是如何認(rèn)出我的？”
覺樹默然片刻，迎上他熾熱的目光：“我認(rèn)得你的眼睛。”
只看雙眸想要認(rèn)出一個(gè)人是極不容易的，即便看到兩雙相似的眼睛，但尋常人是不大會將這二人聯(lián)系在一起的，更遑論像她這般堅(jiān)定。
她也不知為何會這般自信，可當(dāng)她對上他的眼睛時(shí)，心里就有個(gè)聲音一直在叫囂，大聲地將他的名字喊出，在心中久久徜徉。
就像那日在夢中那般，她只看了一眼，便認(rèn)出了那個(gè)小寺人是宋玄燭。
他的眼睛很特殊，很好看，尤其是他眸中透露出的那份涼薄與厭世，那是他獨(dú)有的，他只消輕輕一瞥，便讓她心中一震，無法喘息，好似被人按著頭溺斃于水中，讓她顫栗，恐懼，無法逃脫。
她怕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不是為著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恐懼，而是未知的又熟悉的，那些記憶中缺失的恐懼。
宋玄燭凝了瞳孔，像是不解。
覺樹莞爾：“它很好看，我很喜歡。”
瞬時(shí)，宋玄燭的身子滯了一下，眸中的不解更甚，但壓抑在其中的又包含許多欣喜，又轉(zhuǎn)而被一些涌上的陰霾壓下。
冷冷地，“你說什么？”
覺樹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局促，眨了眨眼，向前一步，而他又退后一步，隔開距離，她狡黠一笑，一字一頓：“我說，我喜歡，你的眼睛。”
她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出了他的躲閃，她忽而有些驚喜，這還是她頭一回見到宋玄燭這般模樣。
宋玄燭拂袖轉(zhuǎn)身，有些落荒而逃之意，他為自己這番反常感到十分荒唐，她不過隨口說了句喜歡，就讓他兵荒馬亂，心神不寧。
“等等！”她喊住他。
宋玄燭停在原地，聽她說話。
“我就這么快認(rèn)出你了，會對你之后的事有影響嗎？”
“無。”
他留下一個(gè)字，毫不留情地離開。
她認(rèn)出他是他意料之外的，他向來信任自己的偽裝不會被人勘破，可如今被她一眼看出，他并無絲毫不快，甚至還有些竊喜，喜他在她眼里這般重要。
覺樹看著他倉皇的背影，嘴中忍不住溢出一聲輕笑，她自他身上看到了一絲俗塵氣，讓她有了真實(shí)之感，可以放心抓住，不會因恐懼而畏畏縮縮。
她抬起手，摸了摸頭上的東西，轉(zhuǎn)過身，走至溪邊，微微俯身借溪中倒影看清了發(fā)頂之物。
那是一支柳條編就的花環(huán)，年輕的男子會在上巳節(jié)送予自己歡喜的姑娘一束蘭草，而他贈她柳環(huán)，雖拋棄習(xí)俗，卻給了她悖于常理的特殊。
她唇角微微勾起，目光柔和下來，可不過一瞬又?jǐn)苛讼氯ィ酗@露一些憂慮。
他對她這般好，該讓她如何是好？
“姐姐！”
覺樹回過頭，看見烏若淳一臉歉疚地走來。
“怎么了？”
“唉，去晚了，蘭草都被四公主命人收拾掉了。”
覺樹失笑，安慰他：“無事，沒了就沒了吧。”
烏若淳“撲哧”一笑，挑了挑眉，從身后拿出了一束紫鳶：“吶，給你的，我從四公主那兒討來的。”他低下頭討好地看著她：“上巳佳節(jié)，我司寇府的小姐怎可無人送鮮花？”
覺樹看著面前的紫鳶，怔愣著接過，目光閃閃爍爍：“多謝。”
她看著面前容貌與她相似的少年，久違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親情的暖意，她若是他的親姐姐該多好？
“咦？姐姐頭上的柳條是如何來的？”
覺樹抬手碰了一下，低眸不露痕跡地回道：“我方才見這柳條很是細(xì)嫩，便折了一枝。”
“唔，和姐姐很襯，很好看。”烏若淳碰了碰那根柳條：“時(shí)辰不早了，該回府啦。”
覺樹頷首，同他一齊離開。
在踏上馬車時(shí)，她沒有注意到一個(gè)自遠(yuǎn)處飛奔過來的人，他手握一束蘭草卻在看到她手中的鮮花時(shí)慢了腳步，停在原地，嘴角下沉，目光也漸漸變得失落。
姜晏苦笑一聲，看著她的馬車遠(yuǎn)離，將手中的蘭草攥得極緊，綠色的汁液浸染他的手心。
“原是有人送過你了，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竹林內(nèi)最后的一點(diǎn)殘局被收拾干凈，賓客已然走清，仆從也盡數(shù)退下。
姜蔻獨(dú)留在此處，仔細(xì)掃了一圈，正要離開，卻猝然被人叫住。
“姜四公主留步。”
姜蔻身子一滯，回身看向來人，有些訝然：“齊公子怎還未離開？”
齊沉不緊不慢地走近她，壓低聲音：“姜四公主不也未離開？你在找什么？抑或說你在檢查什么？”
姜蔻沉了沉目光：“我聽不懂公子在說些什么。”
“是嗎？”齊沉不解地看著她，“難道今日姜策之事不是出自你之手嗎？”
“胡言亂語！”
姜蔻警惕地覷他一眼，想到這人現(xiàn)居姜策府中，關(guān)系定然不同，而且他竟一眼看出了她今日的舉動，他的目的何在？
“姜四公主莫怕，”他輕笑一聲，湊近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姜蔻冷笑一聲：“齊公子怕是飲酒醉了，竟跑到我面前胡說起來了。”
齊沉很是苦惱地蹙了蹙眉，繞著她慢慢走動：“讓我猜猜，你知道姜策與如夫人有染故而在此宴設(shè)計(jì)將他二人揭穿公之于眾，是與不是？”
“稍微聰明點(diǎn)的都不難想到此次丑聞之后，漁翁得利的必屬姜世子，姜晏，而姜策一黨必會將矛頭指向姜晏，又有誰會注意到那個(gè)淡漠權(quán)勢、醉心山水的姜四公主呢？”
“這樣一來，姜策失信于民，亦與支持其的姜敬侯反目，姜敬侯必然會反投姜晏麾下，充實(shí)姜晏勢力，但，姜王多疑，必然會對姜晏厭倦，厭他傷及族兄，不顧王室顏面。”
“那這最后獲利的又會是誰呢？”
齊沉看著她：“是你啊，姜四公主，你這一石二鳥之計(jì)用的甚妙。你有野心，你為了你的野心，甚至不惜將自己的親弟算計(jì)了進(jìn)去。”
“住嘴！你到底是誰？！”
齊沉神秘一笑：“我？我是你此局的看客亦是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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