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佳人2
“父親,此乃荊王反間之計(jì)也。”回到軍中幕府,旁人都退下去時(shí)王賁憂心了一句。
“反間之計(jì)?為何施以為父?”王剪不置可否。他現(xiàn)在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大王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楚王為何要對自己這樣的人行反間之計(jì)?他有些不解。
‘嗆!’鉅鐵寶劍被王剪拔了出來,中午時(shí)分,幕府中甚為明亮,可寶劍還是折射出一片光芒,看著秋水般的利刃,王剪連贊道:“好劍!好劍!好劍!”
劍長愈五尺,五尺之劍,天下除了楚國,再無第二,連贊中的王剪瞬間就喜歡上了這把劍。同時(shí)他也想起楚王的那句話:若秦國來得全是草包,又怎能彰顯我楚人之英勇?
“勿需擔(dān)心荊王反間之計(jì),”王剪利落收劍,“但凡與楚人戰(zhàn),老夫不遺余力便是,若真要……”‘嗆’的一聲,王剪再度拔劍,眉目間殺氣逼人:“老夫可學(xué)武安君,屠盡荊人降卒以自明。”
父親的殺氣把王賁嚇了一跳,想想?yún)s也沒錯(cuò)。楚王似行反間之計(jì)在前,父親也只能屠盡荊人降卒自明了,大王廷尉不懷疑武安君通趙,自然也不懷疑父親通楚。
“傳令下去,明日拔營返魏。”王剪收劍時(shí)吩咐了一句,剛才秦使已命大軍返魏。
“大王,秦軍撤了。”次日旦明,嘈雜聲中,陳兼、陳不可看見秦軍出營北區(qū)就急不可耐的來正寢相告,好在僕臣厥適時(shí)阻攔,不然就撞破了熊荊的好事。
“何事?”一會(huì)之后,熊荊才從大室出來,剛剛更衣的模樣。
“臣賀喜大王,秦人撤軍了。”陳兼歡喜壞了,見到熊荊就深揖。
“大王,秦軍正北撤,羋女公子可以返秦了。”陳不可也很高興,他萬不想再和秦軍再打一場守城戰(zhàn),那實(shí)在是大艱苦了。
“不佞知道了!”熊荊怒視了他一眼,很沒興趣的揮手,讓兩人退下。陳不可再想提醒的時(shí)候,陳兼重重咳嗽了一下,道:“臣請告退。”
縣公的咳嗽自然是別有深意,陳不可不得不把話吞回肚子里,亦道:“臣請告退。”
“大王不可皺眉,皺眉不好看。”大室之內(nèi),羋玹還在床榻上,她身前稍微掩了一襲薄紗,春光若現(xiàn)。熊荊雖不高興,看到她便換了一種表情,上下其手的把羋玹弄的嬌喘不已。
“這就是不佞的臣子,只求自己高興,不管不佞死活。”好一會(huì)兒,熊荊忙碌手才停下來,半真半假的嘆了一句。
“去到咸陽,待祖太后無恙,玹兒再回來便是,那時(shí)大舟造好了吧?”羋玹臉通紅,她靠著熊荊肩上,溫順的像只貓。“玹兒還要請祖太后讓大王不要再伐楚國……”
兩天兩夜,兩人說的全是情話,從未言及勸秦王不要伐楚云云,在熊荊看來這是不消說的東西,而且他很懷疑秦王是否真的會(huì)聽祖太后之言,他可是秦始皇啊。
“……待會(huì)饗宴,玹兒敢請為大王一舞。”羋玹身子一轉(zhuǎn),倒在了熊荊懷里,仰看著他。
“為我一舞?”懷里的人只披一襲輕紗,殷紅雪白,若隱若現(xiàn),熊荊幾乎不敢細(xì)看。
“嗯。”羋玹笑,“阿母言,欲使男子不忘,言之不足當(dāng)歌,歌之不足當(dāng)舞。饗宴者眾,舞之可動(dòng)人心。玹兒想要大王念著我,日日不忘。”
熊荊是不舍,羋玹卻對這段孽戀患得患失起來。婚聘六禮,兩人是同姓,光是納采這關(guān),父親、大父,還有祖太后就要勃然大怒,能維系這份感情的,唯有熊荊嘴里所說的愛。熊荊對她的心思絲毫不知,只低頭吻道:“不必,我現(xiàn)在就念著你,每一息都不曾忘。”
晏時(shí)饗宴慶賀秦軍撤軍。陳是大縣,又曾為三十多年的郢都,正寢中鐘鼓琴瑟俱全,樂師伶人午人也不缺。群臣吃喝正歡暢時(shí),換了一身朱衽衣裙的羋玹真的站到了中廷,她素拜道,“羋玹今日離郢,敢請為王弟一舞?”
“你……”熊荊真沒想到羋玹也有執(zhí)拗的一面,見她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再見吃吃喝喝的群臣全看了過來,他不得不裝模作樣的揮手,道:“諾。”
“謝王弟。”羋玹笑意如酒,見之則醉,好在她只對熊荊一個(gè)人笑。這時(shí)候樂聲已然響起,曲子居然是那天晚上熊荊哼唱的那佳人。
饗宴之樂皆有定制,歌舞也有定制。一從未聽過的新樂奏起,陳兼、陳不可這些縣吏、軍吏當(dāng)即啞然,左右史、酈且、勿畀我等人也吃驚,就在他們細(xì)品樂曲時(shí),舞動(dòng)中的羋玹又歌了起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dú)立……”開始羋玹身邊還有舞人相伴,眾女環(huán)捧著她,可她們終究是不熟曲樂,很快舞人便知趣的退下了,中廷中只剩羋玹一個(gè)在獨(dú)舞。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朱衽素帶,長裙曳地,樂聲、歌聲、玉聲,三聲合鳴,朱衣、素帶、雪顏,諸色交錯(cuò)。羋玹跳的是趙舞,趙舞者,長袂而跕屣,袂拂如云,腰輕如柳,熊荊看到的不再是羋玹整個(gè)人,而是一片流轉(zhuǎn)飄逸、形色俱美的云彩。羋玹卻覺得自己已化身成那位絕世而獨(dú)立,一顧傾人城的佳人,不同的是,她只為熊荊而舞。
偌大的正寢其他人似乎都已消失,只剩舞動(dòng)著的羋玹。此時(shí),熊荊才明白未來丈母娘的話,知道了什么叫做‘欲使男子不忘,言之不足當(dāng)歌,歌之不足當(dāng)舞’。他現(xiàn)在就想把羋玹擁入懷里,然后鎖起來,不許她再當(dāng)眾而舞。她是他一個(gè)人的,誰也不許看,都不許看!
“舞美夫!”酒糟鼻陳兼閱女無數(shù),卻也出舞太美了的感嘆。
他是唯一一個(gè)沒有失禮,其他人哪怕是冷冰冰的勿畀我、常常故作矜持的酈且,也都被羋玹的歌聲獨(dú)舞迷了心智,只待曲終,他們目光依舊被羋玹拉著,直至正寢深處。
“咳咳!”中廷里一片寂靜,熊荊不悅咳嗽了一聲,群臣才轉(zhuǎn)頭回神。
“羋女公子之舞,天下所無也。今日之姿,黃泉亦不忘。”陳兼最能理解大王的心思,特意打了個(gè)圓場。他一說完,眾人趕忙附和:“今日之舞,黃泉亦不忘。”
真是一群色狼,熊荊暗罵。他放下酒爵,道:“寡人飽矣,眾卿隨意。”說罷就離了中廷。廷后的大室羋玹正在洗浴更衣,熊荊不管不顧就這么闖了進(jìn)去,使得侍女一陣驚呼。
“王弟?”羋玹沒想到熊荊沖進(jìn)了澡室,好在兩人之間還有一道屏風(fēng)隔著。
“都出去,不佞有話與玹媭說。”熊荊語調(diào)鎮(zhèn)定,仿佛閑庭信步。
“王弟,”一陣水聲,侍女躬身退出的同時(shí),羋玹草草披上了一件曲裾。她一轉(zhuǎn)出屏風(fēng),熊荊就蠻橫的把她頭拉下來,狠狠的吻,吻罷才道:“不許你走了!”
“大王。”澡室里本就缺氧,被熊荊狠狠吻過,羋玹更覺得目眩。
“你這個(gè)、你這個(gè)狐貍精,居然敢勾引本王!”熊荊又吻了上去,這一次兩人都要暈了。
“大王,玹兒就是你的,都是你的。”羋玹故作卑微的語調(diào)里帶著些許得意,她知道自己奪走了男孩的心。
“本王要懲罰你!”熊荊剛才已經(jīng)解了氣,可猶嫌不夠。
“等玹兒回來……”羋玹在熊荊耳邊低語幾句,還未說完就見熊荊的鼻唇間正在流血。“大王!”她頓時(shí)慌了。
“流鼻血了。”熊荊一抹,自己也嚇了一跳,可又若無其事。“記得,祖太后無恙便回來。”
“唯。”羋玹不敢再說什么情話,只是一拜。
“大王非禮也!”右史這個(gè)老東西守在澡室外,一見大王出來就上來指責(zé)。
“何謂非禮?不佞與玹媭相敬如賓。”熊荊成語居然用錯(cuò)了,不但右史,連左史也搖頭。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大王切不可……”右史再道,史官也有勸諫的職責(zé),這幾日大王和羋玹如膠似漆,剛才羋玹之舞又燦爛奪目,是個(gè)男人都把持不住,他終于正式相諫了。
“好了。不佞未到婚聘的年紀(jì),何言生不藩?”熊荊打斷道:“當(dāng)下我楚國局勢內(nèi)外交困,本王要做的是保我楚國社稷不絕、祭祀不滅,其他都是次要的。”
提及國事,左右二史又不得不點(diǎn)頭。大王即位至今,年雖幼,政卻勤,比先王那時(shí)好多了。而且成績也有目共睹,對秦,連勝了兩次,對齊國,居然在三日之內(nèi)拿下了穆棱關(guān)。若這次連橫真能化解,那國中威勢,可追先君威王。
“不知屈光那邊如何了?”熊荊暗自問了一句。
遣使至齊、至魏,魏國這邊因?yàn)榻返疥愛簿蛶滋欤杂邵贾苯忧彩梗R國那邊就遠(yuǎn)了,只能臨時(shí)以王卒之將屈光為使,盡早趕赴臨淄。
熊荊擔(dān)心屈光,實(shí)則因?yàn)辇R國有很大的可能與自己議和。齊國自君王后起,就有不介入列國攻伐戰(zhàn)爭的傳統(tǒng),只要雙方真能彌兵會(huì)盟,東線完全可以穩(wěn)固。就看屈光怎么說服齊國人點(diǎn)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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