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因為有她(二)
“來摸摸。”杜九言讓他摸,“懷孕很奇怪,我一直在適應。”
“有了這肚子,忽然驚覺自己是個女人。”
鬧兒噗嗤一笑,手落在肚子上,圓圓的。他紅著眼睛哽咽地問道:“幾……幾個月了?”
“不知道。大概六個月吧。”
鬧兒哭笑不得:“也就你有孕了不知道月份了吧。”
“四個月,她在肚子里動了我才知道懷孕了。”杜九言攤手,“誰讓他自己不打招呼呢。”
鬧兒笑著道:“他哪會說話。”
“她不會說,你會啊。”杜九言捏了捏他的臉,“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鬧兒和凌戎對視一眼,仿佛互相在對方眼中尋找勇氣和底氣,好一會兒,鬧兒道:“我摔下崖后,師兄也跟著跳下來了。”
“我們都被樹枝擋了一下,不過摔的也不輕。”
“我斷了一條胳膊,右腿也摔折了。師兄撞破了,滿頭的血,左手的無名指也斷了。”
“我們想上來的,可是……可是師兄為了我跳下來。”
“那一瞬,我……”
他不知道怎么說,這樣的事太過驚世駭俗。
“所以你們決定私奔,歸隱山林,躲避世俗壓力,夫妻二人共度余生?”杜九言問道。
鬧兒一怔,驚愕地看著她。
凌戎蹭的一下站起來,帶倒了凳子,咯噔滾在地上,他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
“這么驚訝干什么?”杜九言哭笑不得,“多大的事,值得你們這么激動?”
桂王頷首,道:“男風又不是今時才有!”
“可是、可是很多人……我、我不知道你們……”鬧兒哭了起來,看著杜九言,“我和師兄的事被世道不容,我、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杜九言的弟弟是這樣的人。”
“我、我怕給你丟臉。”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道:“我位高權重,誰會認為我丟臉?”
“我說行,多數人都會認為我有道理,沒有人敢來質疑我。”
“除了你!”
鬧兒抓著杜九言的手,蹲在她膝邊趴在她的腿上,道:“九哥,是我太笨了,太自以為是了,我不該離開,我應該告訴你的。”
“我應該和你商量的。”
鬧兒知道,杜九言說她不會因他丟臉,是寬慰他的話。一旦外人知道,總會有議論聲傳來。她不是自信到自大,她是豎起一個大的翅膀,將他攏在羽下,護著他,就算別人有議論,她也不在乎。
這就是她的九哥,嘴硬心軟的人。
真正對他好的人。
他居然為了自己,自私的藏起來,讓她傷心難過以為他死了。
“對不起。”鬧兒哽咽道。
杜九言摸了摸他的頭:“對于我們來說,你健康活著,能高興快樂就足夠了。而那些能讓你快樂的事,我們只會包容,怎會指責。”
“別哭了,你們二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凌戎上前,也在杜九言和桂王面前跪下來,蹬蹬磕頭,道:“是我太自私了,我對不起二位。”
“你跟著他跳下去了,那么偉大的事都能做了,怎么會自私。”杜九言道,“都起來吧,弄的我像個垂垂老矣的長輩棒打鴛鴦似的。”
“我很年輕,正當年。”
凌戎點頭應是,鬧兒看向凌戎,沖著他伸出手來,兩人雙手在杜九言面前交握。
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想得到在意人的祝福。
比起在這里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愧疚過一生,他們更愿意回京城,和在意的人一起經歷風雨。
“回去了,我們在王府里為你們辦婚事,請信得過的人來。”杜九言道,“真摯純粹的愛情,一定會到祝福。”
鬧兒點著頭,沖著杜九言笑了:“謝謝九哥。”
凌戎長長的松了口氣,這一年多,他們雖在一起,恩愛有加,可他們知道彼此心里一直壓著巨石,這巨石之大之沉這輩子都難以移除。除了巨石,他們每日遮遮掩掩以親兄弟對外宣稱,甚至不敢和人多接觸,生怕被別人發現端倪,而將他們當做怪物攆走或打死。
可是從杜九言一出現,他們的大石立刻消失了,心里輕松了。而伴隨日日夜夜的惶恐驚慌也不見了,因為從此刻開始,他們有人護著了,有個女子會站在他們前面,為他們遮風擋雨。
縱然站在女人后面懦弱,可凌戎卻覺得驕傲,因為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杜九言。
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杜九言。
“九哥,”鬧兒道,“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飯吃吧。”
杜九言搖著頭:“不想吃,我寧愿餓著。”
“九哥!”鬧兒道,“我、我現在手藝很好了。”
“豬肚豬腦湯?”
“九哥!”鬧兒跺腳,眼角的淚痣越發明艷,“那、那我去收拾東西,現在就跟你走。”
“這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杜九言很滿意,點頭道:“速去速去,我們去找館子吃飯。”
“我、我去村里和馬嬸子說,把我們的田地和雞鴨都送給她。”凌戎笑著道,“馬嬸子對我們最好!”
杜九言揮著手:“去吧,去吧,把欠的人情都結清一下。”
兩個人一個去收拾東西,一個去村里交代家里的事情。杜九言看著桂王,抿唇笑了,越笑越大聲。
“傻了!”桂王彈她的額頭。
杜九言揉著被彈的額頭,笑的停不下來。
她太高興了,仿佛明珠失而復得。
人又整齊了啊。
房間里,鬧兒聽著杜九言的笑,也跟著傻笑。撿著衣服,撿著撿著又將所有的都丟回去,跑到門口沖著杜九言撒嬌道:“九哥,我衣服都好難看,我想買新衣服,但是我沒錢。”
“買買買!”杜九言揮著手,“別的沒有,錢多!”
鬧兒笑的眉眼彎彎:“我還想買針頭線腦,還想買布料,我回去的路上要做小衣服,做很多很多,你不許嫌棄。”
“錢管夠,想買什么可勁造。”
鬧兒咯咯笑著,道:“那我什么都不拿了。”
他只收拾了幾件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塞在包袱里。凌戎回來打水洗腳穿鞋,看他只提了小小的包袱,不由小聲問道:“不是收拾的嗎?是不是不知道拿什么?那我去吧。”
“不用。”鬧兒小聲道,“我九哥答應給我買新的。”
凌戎苦笑不得,捏了他的鼻子,道:“怎么見著杜先生就沒個數呢,咱們衣服能穿的。”
“我沒個數九哥也不會生氣的。”鬧兒得意地道。
凌戎搖了搖頭,又覺得很羨慕鬧兒。他母親去世了,他無牽無掛一個人。鬧兒比他還慘,從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誰……卻沒有想到,苦了十幾年,好運都攢著,讓他認識了杜九言。
“走了,走了!”杜九言出來,鬧兒忙上去扶著她的胳膊,“九哥,她調皮嗎?在肚子是不是經常動?”
杜九言點頭:“經常動,不過王爺一念詩她就很安靜。”
“她喜歡聽嗎?”鬧兒道,“那我和凌師兄唱戲給她聽啊。”
“好啊。”杜九言道,“最好的胎教了。”
“現在就唱。”
鬧兒說著,聲音一亮,雖有些沙啞,可依舊如林籟泉韻,婉轉悅耳,他唱罷,凌戎忽然一甩袖子,走在前面,架子一擺武生唱腔鏗鏘有力,聲聲入耳……
他后退著,仿若和以前一樣站戲臺上,氣勢、神韻絲毫不差。
馬嬸從村里趕過來,想問清楚他們為什么這么急著走,上午明明還在討論今年的收成的……她小步跑著,就看到小徑上,鬧兒正揮著袖子,一個亮相,嬌俏一笑身段妖嬈又嫵媚,凌戎上前扶他,唱腔是她從未聽過的清亮舒坦。
馬嬸呆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兩個孩子笑的這么開心。
“是什么人啊?”她咕噥著,打量著唯一一個女子的身影,她緩步走著,看背影步伐應是有孕在身,可背卻不駝腰卻未軟,徐徐走著,氣質不同于尋常人。
“這兩個孩子,肯定是家里人來接了,難怪這么著急走呢。”馬嬸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聽著嘹亮動人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跟著笑。
他們到車邊,魯念宗和梁怡正好回來。
“誒?”魯念宗跳下馬來,打量著鬧兒和凌戎,“鬧兒和凌戎啊,你們活著呢!”
兩個人一起行禮,道:“舅爺好。”
“好,好啊。”魯念宗笑了起來,摸了摸鬧兒的頭,“居然沒死,我家言言是不是打你了?”
鬧兒垂著頭,笑道:“九哥是愛之深責之切。”
“不是,”魯念宗搖頭道,“她是太想你了,只是不說而已。”
鬧兒看著杜九言笑,點著頭道:“我、我知道的。”
“舅舅,他們兩個回去要成親,你準備一下賀禮。要大份的。”杜九言道。
魯念宗張大嘴巴,看著鬧兒和凌戎,梁怡也驚訝地道:“你們兩個?”
鬧兒看著杜九言,又回頭看著他們,點著頭:“嗯,九哥說要給我們在王府辦一下,偷偷的。”
“這個好有意思哦。”魯念宗眼睛發亮,“我雖然覺得言言在勒索我,但是我還是愿意出賀禮的。對吧,怡怡!”
梁怡點頭:“是啊,這個肯定要出的。”
“他們都長的很好看呢。”梁怡看著兩個人,凌戎眉目俊朗鬧兒五官嬌媚,“很般配。”
兩人都笑了起來。
“走了走了。”杜九言道,“找地兒吃飯去,我餓了。”
魯念宗點著頭:“吃飯吃飯!”
“你們坐后面的馬車,正好休息。”杜九言指著后面空著的馬車,鬧兒和凌戎一起上了車。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后面的車廂里,時不時傳來鬧兒的笑聲,還夾著她以前唱過的曲子。
“他說不喜歡唱戲呢,這都哼唱一路了。”杜九言靠在桂王肩頭道。
“他不喜歡,是因為自小不被人尊重。可成為杜螢后,美好的記憶已經取代了當初的噩夢。或許這一年多,這一段登臺的時光成為人他生命最耀眼開心的時刻,所以,就不存在討厭了。”
杜九言嗯了一聲:“有道理。王爺,你最美好的時光,是什么時候?”
“嗯,”桂王低聲道,“是認識你以后的每一天。”
杜九言咦了一聲,睨著他:“這么肉麻,真的假的?”
“比真金還真,日月可鑒。”桂王道。
“不相信。”
“信不信由我不由你。”
“算了,我今天開心,就暫時信你一回吧。”
“合著以前都沒信過我?”
“我信事實!”
“少來,不知道是誰懷了四個月都以為自己肚子是肥肉。”
“你找不自在是不是,不要以為我懷孕就行動不便,我告訴你,我一只手不動,就能讓你哭。”
“能耐的很,你有這么大本事嗎,以前都是我讓著你,你別恃寵而驕!”
“顧青山,抄一盆石子兒來!”
顧青山一抖。
“干什么?”桂王問道。
“新定的杜氏家法,專門對付你這硬骨頭的膝蓋!”
“媳婦兒,媳婦兒我錯了,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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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好,艷陽高照,每天都會很妙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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