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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只有遠離家鄉(xiāng)的人才會明白, 身邊就是富余一塊破布, 都要寄回家的那種心情。

  只要是在意的東西, 就不能丟棄在外鄉(xiāng)。

  江鴿子原本以為連燕子會給自己寄來,他在中州買來的稀罕玩意兒,畢竟那是東大陸的核心,經(jīng)濟高速發(fā)達之地。

  可誰能想到,他就是把他留在以前那個“家”里最后的印記,都寄到了老三巷。

  看樣子,這人算是徹底了斷了過去了。

  連燕子的過去很多, 足足有八大箱。

  這其中,甚至還有他兩三歲時穿的小袍子, 小衣裳, 小玩具,還有多年來拍的一些老照片。

  江鴿子在此地是沒有過去的,所以他便對這整整八口箱子,屬于連燕子的過去, 就充滿了好奇。

  而隨著那些東西一件件的被擺放出來。

  跟翻閱旁人的童年一樣。

  江鴿子叫段四哥送來好幾斤樟腦球兒,還尋了布莊借了晾曬布匹的大氈子鋪在老戲臺前。

  他將連燕子的“過去”一份一份的拿出來晾曬, 登記, 造冊, 晾曬, 整理, 裝箱……

  而隨著那些舊物被擺放了滿場子, 江鴿子覺著, 就恍若進了地球華夏某個省份的小型博物館一般。

  那些衣裳,器物,具是他沒見過的,精美精致無比,買都沒地方買的內府造物。

  連燕子小時候玩的小布球上面的絲繡,都是那種八片彩色上等絲緞拼接而成,并且每一片上都精美的繡了童話故事,還以他家族傳統(tǒng)花紋作為邊緣裝飾。

  那壓根就是藝術品,哪里是玩具了?

  老實話,江鴿子心里有些小市民的還嫉妒了一下。

  小時候他想要個大象,可隨便他原地打滾干嚎,哭的嗓子都破了,拳頭是挨了不少,反正也他爹也沒如他所愿。

  后來他長大了,每次心情不好,都要開車去城里的兒童公園,看著兩層樓高的水泥大象滑梯追憶自己“苦難”的童年。

  還是一陣委屈。

  在江鴿子眼里,連燕子小時候的物質生活是闊綽的,甚至豐富到了無法想象。

  他又想起某人委屈巴巴的樣子,江鴿子心里一陣咬牙切齒的暗恨。

  尋死的某人,純屬屎尿屁淤積太多,他便秘的腦漿溢出了。

  真是……放著好日子不過,簡直沒事找事。

  他媽的,他要是能活的這般滋潤,還求什么?

  一個月六十貫呢!可以不擔憂未來,月月有錢拿的混吃等死生活,那是什么待遇?

  那是上等咸魚待遇啊!

  貧窮限制了江鴿子的想象力,他不能理解江鴿子曾有的層面對尊嚴的需求。

  在他看來,沒皮沒臉的活著,難道就不是活著么?

  那些屬于連燕子的童年記憶,被晾曬了整整四個多小時,大概在半下午,陽光略微傾斜的時候,江鴿子又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收拾起來。

  東西被一個個的仔細放在小箱子里,隨著一層小箱子擺好,他要嫉妒粗魯?shù)娜鲆粚诱聊X球子才作罷。

  正忙活著,江鴿子忽然看到一雙屬于連燕子兩歲左右穿的一雙小禮靴。當下雙目發(fā)亮。哇!這種可以放在手心的小鞋子,簡直是可愛的不要不要的。

  江鴿子覺著,要是這樣的小鞋子被地球女人們看到了,為這小鞋兒,也得生上最少一打孩子來配它。

  它就好看到這種程度。

  也因此,當黎克功帶著雷春雨,薩克寧,莊九德等人再次來到老三巷拜訪的時候。

  他們就看到一位,有著一頭黑墨色秀美半長發(fā),長相標致漂亮的青年,他正對著陽光,手里捧著一對精致的小靴子來回觀賞。

  他就像個單純干凈的孩童一般。

  那副情景很美,幾乎就可以直接入畫了。

  待他們走近細看,人不敢逾越評價,就說小鞋子。

  它的底是天青色的元寶針千納底兒,鞋幫兒是藍緞底兒幼鶴嬉戲的繡樣,小靴頭還縫著七彩反光的水晶米珠兒,那么小小的一對靴兒,被一雙白皙柔瑩,指節(jié)秀氣的手捧著。

  兩廂合起來,真是可愛純然到了極致。

  見到人,這些人頓時就對他的那些傳說產(chǎn)生了疑問以及困惑,那些事兒,說的許是別人吧?

  這也反差太大了些吧!

  見黎克功他們到了,江鴿子便把靴兒裝在顏色統(tǒng)一的藍緞面小盒里,放在身邊一側招呼到:“嘿,老黎你吃飽沒事兒干,每天來我們這鄉(xiāng)下地方作甚!我可沒餉銀給你。”

  甭管意境有多么美好,這人一張嘴,便總有一種毀天滅地的破壞力。

  習慣被慢待的黎克功客氣有禮的笑笑,他看看左右,見只有常在江鴿子身邊行走的那三位青年,正在幾十米遠的老戲臺上擺弄一大堆新買的樂器。

  確定安全之后,他這才介紹到:“閣下……”

  江鴿子立刻出言阻止到:“我說過了,以后在老三巷這邊,我就是個桿子,至于那些虛無飄渺的什么閣下的勞什子稱謂,就別在這邊喊了……老街坊們,最好不要知道的好。”

  是的,桿子可以在老街居住。

  然而大家都知道他封了爵位了呢?

  即便依舊親厚,可是味兒,就要變了呢!

  黎克功誠懇的點頭說:“是!知道了!男爵閣下安心!您的事情,只是限于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今天來,我們也是聽八爺吩咐說,未來一個城里來回走著,您也總得記住他們長啥樣,以免兩邊有了誤會,到那時就更尷尬了。所以閣下,請允許我為您介紹未來常輝郡執(zhí)政的諸位大人們。”

  江鴿子扭過身體,盤腿端坐,他對著他們點點頭之后,這才問黎克功:“他還是不敢來見我么?”

  然后再被您敲暈么,八爺也是要臉的好不好。

  黎克功干巴巴的笑笑說:“八爺最近公務繁忙,至于為什么不來,以下官的地位,還不到打聽殿下行蹤的地步。”

  江鴿子嘴角勾勾,切了一聲后看著面前的這群陌生人,好半響,他輕笑道:“你們動作倒是快,鏟的倒也利落,真是豬毛都不給剩下一根兒!我們巷子里以前有幾個小辦事員還是很勤快的,人也很好,又是苦巴巴拿了資歷,好不容易求爺爺告奶奶的進了體系,這才幾年,就被你們這樣扒拉干凈了,這也太……”

  他停頓了下來,不屑的輕的搖了一下頭,嘖了一聲兒。

  黎克功卻立刻回話道:“知道了!下官回去,會立刻報呈一幕山莊,您的意見想必殿下一定會考慮在里面的……”

  江鴿子卻立刻擺手說:“快別!我又跟那些人不熟,就是隨便聽了一耳朵。給人求情什么的,我又不認識他們!并且,他們也不是我這十里轄區(qū),來往的街坊!換誰來我們老三巷服務,還不都得勤勤懇懇工作,他的人情……我才不欠呢!”

  黎克功沒有接話,心里卻想,去還是要去的。畢竟這也是個他去一幕山莊,露個面,被殿下單獨接見的理由不是。

  經(jīng)常跟殿下單獨交流這件事,對他扎根常輝,迅速伸延勢力還是很有用處的。

  江鴿子做出請的手勢說:“甭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你先給我介紹一下諸位先生,我們也好相互稱呼不是?”

  黎克功態(tài)度恭順,他微微俯下上半身,指著身邊最老的,一頭銀發(fā),氣質恬淡的老先生說:“是,請允許我向您介紹這一位,這位是享譽全大陸的戲劇藝術家,莊九德先生。

  老先生出身皇室第一藝術高校,早年游學南岸,曾經(jīng)寫出過享譽全大陸的歌劇《將者》《貴族的婚禮》等足夠傳世的偉大作品,同時老先生也將會是未來,常輝高等藝術學校的校長。”

  江鴿子與這位老先生握手,笑著說:“老先生好,老先生德高望重,怎么會來我們這個破地方?我要是您,我就趕緊走,真的!你會后悔的,咱這邊土地鹽堿,正苗子是一概沒有,野草就有一大堆,麻煩是不少,硬件更是跟不上啊!”

  他開口從來就沒有好話。

  莊九德脾性溫和,相當有涵養(yǎng)的笑笑后說:“很高興見到閣下,常輝郡山水秀美,歷史底蘊厚重到不可見底,我?guī)Я宋业膶W生們一到常輝,便被這里的景致,人文,深深的震撼折服了!這次能得殿下看重,是莊某榮幸!并!不勝感激,心內甚為惶恐。

  至于硬件還有人才,閣下就更不必擔心。下月接連會有幾場由藝術分院教授作為評委的新藝術家品鑒大會。相信,到時一定可以吸納全大陸藝術人才,加盟到我們這個新的藝術之都的,常輝的希望在無限的未來,不是當下。”

  江鴿子笑瞇瞇的在心里腹誹,老子到底要抖哪一路的書包,才能砸暈這老家伙不露怯?

  好半天兒,他卻只能干巴巴的說:“哦~好!很好!繼續(xù)努力!”

  黎克功笑著退了一步,又指著身邊一位三四十歲樣子的白胖子說到:“這位是雷春雨,他出身魏國雷家,是咱們常輝郡新上任的執(zhí)政官……”

  這幾人面露矜持,眼中露著的笑意卻能看出來,他們內心是相當舒服的,因為,黎克功用語言裝飾了他們的臉面。

  不管這些人到底履歷多么可怕,然而江鴿子現(xiàn)在是有爵,有封地的軍功貴族。

  對比江鴿子的爵位,這些人屬實就屬于一般的芝麻小城官吏,連站起來握手都不必的。

  所以,出于對文化人的尊重,江鴿子就跟老先生握了手,至于其他人,他又盤腿兒坐回去了。

  黎克功就一溜煙的簡略介紹下去:“這位您甭看他像個教書的年輕先生,他可是咱們常輝郡未來的定盤星,新上任的治安處長,薩克寧,他是新移民后代,咱中州皇家高等政治學院畢業(yè)的高材生呢……”

  江鴿子挨個的點過頭,回頭喊了鄧長農(nóng)他們,幫他把場子上的那些玩意兒收起來。

  忙活之間,只有黎克功與那位九德先生,對內造的東西留意了一下,很快,他們收回眼光,又故作不在意的跟著江鴿子,去了老戲臺一口古井邊上的一座極具個人風格,有著純天然特色小茶亭。

  這群人一進入亭內,舉目一看,便不由自主的集體笑了起來,甚至他們臉上矜持的表情也放松下來,看江鴿子的眼光,竟也因為這地方,忽親近起來。

  為什么會這樣?

  無它,江鴿子這個小破亭子的正面,掛著三幅巨大的長軸,它們拼起來就是一堵紙墻,而那些畫軸上,分別又黑又大的寫著三句話。

  聽老曲!

  喝小酒!

  吹牛逼!

  此作品,正是某個姓江的瞎巴人,瞎他媽手書的三張瞎玩意兒,他就覺著老戲臺就是這樣的地方,所以他就寫了。

  黃伯伯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哭暈在廁所。

  卻不想,寫好裝裱好之后,甭管哪個階級,何種人,只一見這三幅卷軸,頓時覺著,此地確定有個知己,已然等候了他們千萬年。

  所以說,人性當中,總有向往自在,喜愛放松的基本元素。

  來這里,可以不端著,這就相當舒服了。

  而有這樣的地方,也不過是最近江鴿子代表老街巷跟官方交道頗多,來來去去,地下室又不方便,好歹得有個待客的地方。

  江鴿子不懂得藝術,可他到底是有著地球審美的異星人。

  因此,他借了老戲臺邊上的古井,沒花一文錢兒的就整出來一個待客的小茶亭。

  這個地方,從想有到修建好,就用了三天。

  卻沒想到,修好之后,它竟然意外的成了常輝郡第一件完成的藝術建筑。

  這里江湖簡稱:牛逼亭。

  怎么詳細說這個地方呢,說白了,其實就是江鴿子不想花錢,他就去就是去工地找來別人不用的老樹根,破木頭樁子回來。

  只簡單用高壓水槍去泥,直接將木頭內部水分逼出速干,鋸掉多余的樹杈,面部做個簡單拋光,刷一層清漆完活。

  地球到處都有的根雕茶桌就是這個樣子。

  茶亭建好之后,似乎也就成了公共財產(chǎn),段四嫂子先是搬來一堆舊布撞花墊子,段四哥掏空一大堆葫蘆做酒壺,還掛了各種各樣燙畫的小葫蘆做裝飾。

  江鴿子看越來越好,他縫紉不錯,粗布成山,就拿出一些,裝飾了茶亭。

  所以,這亭子真的是土到了頂點,卻反倒脫俗了。

  黎克功洋洋得意的靠著墊子,舒服的靠著,他斜眼看這幾個四處看的家伙,感覺特別美,那邊墻上的兩個掛粗布簾子的絡子就是他從家里拿來掛上去的。

  最近一段時間的交往,他發(fā)現(xiàn)這位閣下常有驚人之言,那些語言,可以令人發(fā)自內心的去細品。

  好比這亭子,他就說,屋子是養(yǎng)出來的,不是住進去就有味道的……

  似乎,這小破茶亭,是越來越有味道了。

  想到這里,黎克功從懷里取出帶來的茶包放在桌面上,他站起來拿起邊上掛著繩子的木桶,去邊上的老井取水。

  江鴿子輕笑起來。

  其實,他對這個地方也是喜歡的。

  那是一種,一天天看著一件事情完成的喜歡。

  并且,這種回歸自然的創(chuàng)意,又似乎是蓋爾東大陸從未有過的。

  大家都說好,他就很高興。

  至于藝術?

  那玩意兒,能比四嫂子的打鹵面好吃么?

  雖然嘴巴客氣,他到底還是得意起來,并且,他這地方還有一種妙處,是別的地方絕對不會有的。

  如遇到刮風下雨,烈日驕陽,那邊的女貞樹會伸延過自己巨大的枝葉做臨時的屋頂。

  若有一日,元寶河復清,待到那時,身后是碧水,頭頂綠葉,坐在樹杈上吃餅喝水,那就……嘖嘖,更像花果山了哇!

  請,忽略以上江鴿子不靠譜的心之腹誹吧。

  他這個人屬實不著調的。

  客人們四處觀賞著,滿眼喜歡不說,等到何明川捧著一塊燒了一個邊角的木盤子上桌,有著藝術家身份的莊九德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問江鴿子:“閣下,卻不知道,這件雅居是哪位藝術家的創(chuàng)意,老夫……哦,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這樣的,能夠貫通天地,純粹靈秀的裝飾藝術作品了。”

  鄧長農(nóng)腳下一軟,很快穩(wěn)住身體,他努力冷靜的將一塊圓木,破成八片的木盤子擺好。

  又把巷子里的粗制點心,還有他家賣的炒花生以及江鴿子牛肉干擺好,這才忍著笑退下去了。

  江鴿子心里美滋滋的,他故作不在意的指著木盤子上的花生說到:“也是順手隨性之作,細節(jié)上,街坊幫襯了不少,不敢當老先生夸獎了,您嘗嘗,這是老三巷的名產(chǎn),粗鹽炒花生。”

  這方子可是他給的。

  九德先生客氣了一番之后,這才端起半拉葫蘆底兒做成的杯子,喝著古井茶水,吃著花生,一時間他覺著自己猶如回歸到了純真的田野,竟有一種作歌的感覺。

  九德先生眼神里充滿了不遮掩的欣賞之意,他夸贊到:“閣下,您這地方,可真……真好啊,一到這里,這里!我就覺著……覺著……靈感撲啦啦的往下掉呢,這是一個可以做長歌的好地方吖!”

  江鴿子看他喜歡,就越發(fā)得意起來,他驕傲的哼了一聲道:“長歌算什么,咱這地方你們別看小,那可是藏龍臥虎,我……我們還有個樂隊呢!”

  必須在牛逼亭,把本職工作做好。

  九德先生是做音樂的,他當然喜歡跟音樂有關的一切,聽江鴿子炫耀,他就立刻問到:“哦?不知道,我可有幸一飽耳福?”

  這還不簡單么。

  江鴿子一擺手,對著舞臺上喊到:“你們三!拿著你們新買的那些玩意兒都過來,點歌了!”

  正在忙活的鄧長農(nóng)他們一愣,很快的,他們便抱著新買的鍵盤琴,新吉他,還有架子鼓跑了下來。

  隨著工程越來越多,傍晚的時候,老三巷僅能喝酒的地方,就是老戲臺。

  有酒,自然音樂也是不可缺的元素。

  誰能想到,過去斷斷續(xù)續(xù)學的現(xiàn)代樂曲,竟點一曲能賣到南城酒吧駐臺的價格。

  那可是一曲一百錢呢!

  就這樣,有野心的三人組,努力存了錢,從牙縫里省出來一套新樂器。

  他們于桿子爺看什么唱什么的,古古怪怪的哼哼唧唧中,得到了新的靈感,并且還創(chuàng)作了幾首新歌呢。

  江鴿子,呸!那是民謠!你們這群土掉渣的外星人。

  三套樂器擺好,鄧長農(nóng)他們拿著自己的點歌本子走到亭子面前說:“幾位客人,這是我們的點歌本。”

  面子上誠懇,他們心里卻想,桿子爺?shù)目腿它c歌,這錢兒,到底收還不收?那萬一人家非要打賞,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九德先生看他們嫩臉稚容,雖心里著實失望,然而他依舊客氣的接過點歌本子,也不翻開,卻做出十分有興趣的樣子問到:“聽你們桿子爺說,你們是一支樂隊?”

  他們點點頭說是。

  九德先生又問:“這樣啊!樂隊都有個名字,那么,你們樂隊的名字叫什么吖?”

  名字代表個性,代表他們的音樂想要張揚的內核精神。

  這是很內行的一句話。

  江鴿子納悶的想,還有名字么?他怎么沒聽過?

  想到這里,他也好奇的看向鄧長農(nóng)他們。

  鄧長農(nóng)眨巴下眼睛,慢慢站立起來回到座位邊上,他背起自己的新吉他,一伸手撥拉一下琴弦,按照預先排演好的那般,他們三個一起大聲喊到:“大家好!我們是!孟曉靜還錢樂隊!!!”

  喊完,林苑春激昂的揮起鼓槌,隨著一串鼓聲下去。

  江鴿子被自己的吐沫嗆的直咳嗽。

  好不容易咳嗽完,他指著林苑春他們罵到:“滾!都滾蛋……這……滾!”

  起的什么破名字啊!

  九德先生也是愣了一下,然后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完說到:“我想,這里面一定有個故事對么?”

  林苑春他們連連點頭。

  然后九德先生說:“把它寫出來了么?可成了曲兒?”

  何明川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看江鴿子,磕磕巴巴的回答:“有……有的先生。”

  “那就唱吧!一切發(fā)自內心的音樂都應該是美好的!”

  九德先生大手一揮,十分有氣魄的說到。

  就這樣,那三個少年,拿著自己的新樂器,在老戲臺的廣場上,唱起他們一直想唱的歌兒。

  單調純然的音樂音符慢慢響起,到底是薛班主虐待出的娃娃。

  這音樂旋律真可說好聽又純然,鄧長農(nóng)的嗓子清亮的就像最清澈流水一般。他唱到:

  “常青山的風從眼前吹過,那是少年的最后一個春天,我聽到北山的鳥在唱,還聽到南街的蟲在低鳴……甚至蓮池公園的青蛙都在低吟,它說:呱呱啊,呱呱啊呱呱……有三個傻瓜……在草叢匆匆愛過……愛過……”

  前奏旋律動人觸人心弦,江鴿子本來還羞愧他小看了這三個孩子,然而,他們的第二段,就把江鴿子的感動,直接丟到了九天之外……

  何明川忽然猛的十個手指一按鍵盤,隨著一聲巨大的duang!!!!

  他們一起撕心裂肺的唱到:“哦……上半夜是他,就是他……”

  何明川獨唱:“我還是個處男,告別了我的童真,可是!這沒什么!沒什么!!”

  然后,他們一起高聲吶喊唱到:“哦!孟曉靜還錢!還錢!!還有我們的最最寶貴的處男!處男!哦,我們告別了,少年!少年!噢……”

  “滾!!!!!帶著你們的破玩意兒滾!!”

  江鴿子氣急敗壞的甩出自己的拖鞋,把這三只不上臺面的狗肉丸子統(tǒng)統(tǒng)攆走。

  他臉上**辣的,好半天才故作啥也沒發(fā)生的走入茶亭。

  茶亭內,憋笑的憋笑。

  裝作看條幅的看條幅。

  江鴿子羞愧的坐下,他屁股還沒沾座位呢,耳朵邊忽又是一聲大喊。

  九德先生忽然站起來,喊了一句:“拿筆來!”

  江鴿子嚇了一跳。

  卻看到黎克功卻一臉激動的蹦起,他從身上拿出鋼筆,打開筆帽弄好,這才手指顫抖的遞了過去。

  就這樣,那老頭趴在那邊搞起了創(chuàng)作。

  周圍一圈人熱淚盈眶。

  江鴿子不是藝術家,也不懂為什么這幾個人為什么忽然熱淚盈眶。

  他伸出手,悄悄拍了一下黎克功,沖他揚起下巴低聲說:“他們到底來干嘛的?”

  黎克功做出個噓的手勢,拉著江鴿子走到外面后,他從懷里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他說:“閣下,這是有關于整頓常輝郡老街區(qū)的新文件,我第一時間拿到就給您送來了。”

  這么快?

  從死了人到現(xiàn)在,亦不過是一星期而已。

  看樣子,九州的權力機構,行動力還是很強的。

  江鴿子接過文件草草翻過幾頁,然后,他打發(fā)何明川去找他舅爺爺,通知各家的老掌柜到茶亭,他有事宣布。

  就這樣,茶亭恢復安靜,江鴿子在翻看新的規(guī)定,雷春雨他們幾位官僚跑到老戲臺的酒攤子上買了幾大杯啤酒。

  他們就這樣,誰也不管誰的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夜幕降臨。

  鄧長農(nóng)他們從舞臺上拉出許多電線,扯出無數(shù)昏暗的小燈泡,掛在了那邊的架子上。

  空地上,二十幾張圓桌鋪開,因為現(xiàn)在大家住的地方不統(tǒng)一,來了沒幾位老掌柜,不過,重要的黃伯伯,薛班主,段爺爺他們還是早早的就上了主桌。

  江鴿子回頭看著嘴巴里不斷哼哼,不斷修改的九德先生說:“老先生,我這里開個會哈,不打攪先生吧?”

  九德先生不在意的抬頭笑著說:“沒事兒,您忙去就是,我這大活兒都完成了……哈哈!哈哈!”

  顯見,他的心情好的不成了都。

  江鴿子點起香煙,從邊上拖出木樁子,坐在了幾位老人家面前。

  從他出來,老人家的臉上便緊張起來。

  江鴿子笑瞇瞇的,他遞出文件道:“得了!甭懸心了,都過去了!沒事兒了!!老幾位,這是新的規(guī)定,咱房子回到自己手里了,不過,就一條兒,自主經(jīng)營門面屋子,怕還是不成……

  人官家衙門那邊不愿意改,到底,這也是為了常輝整體發(fā)展好,這點兒您老幾位得理解……不過,咱后屋靠著元寶河的地方,官家是給了我個人管理了,那我個人的意見……以后就是按照戶頭,每家每戶給你們起個檐屋,至于賣什么?咱街坊自己看著辦……下來再商議!所以,總算這事情,就算是我與街坊們有個交代了。”

  他笑著拍拍段爺爺?shù)募绨虻溃骸拔艺f老爺子,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段爺爺高興的那是兩手都是抖的。

  他接過文件,高高舉到燈泡面前仔細看。

  老頭兒眼神不好,就扭臉喊了四哥過來,一條一條的給街坊們念。

  段四哥的聲音并不好聽,可每當他念出一條,街坊便是一聲喝彩。

  他們這樣喊,卻喊的江鴿子有些心酸。

  這本來就是人家的屋子,這本來事兒就該著這么辦去,可是……他們?yōu)槭裁淳瓦@樣高興,這樣容易滿足呢?

  總是自己沒給老街坊撐到最高的面子,到底有些東西,他們現(xiàn)在做不得主,以后……就要看自己努力到何種程度了。

  反正,他是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在他的老三巷發(fā)生的。

  段四哥一直把那份規(guī)定念了三回,老街坊才許他停下來喝口水。

  江鴿子也在此時,悄悄的命令女貞樹,把它的枝枝蔓蔓收回地面。

  就這樣,眼前被堵塞的世界,忽然無限擴大起來,被遮蓋的雙眼,又能看到很遠的地方了……

  誰都知道,沒有自己家的桿子爺兒,這事兒撐不到這般完美,所以等大家高興完了,就挨個兒走到鴿子面前道謝。

  江鴿子這人吧,跟他罵罵咧咧可以,隨隨便便可以。

  可是要受這么多禮,他就別扭了。

  就這樣,哄著騙著他把大部分人攆走,然后他自己坐在茶亭外面,跟一邊站著的黎克功嘮叨起來。

  “你說,金宮里那位皇帝陛下積了什么大德了,她的人民是多么質樸啊!”

  黎克功干巴巴的回了句:“是呀!”

  江鴿子擺手,何明川笑瞇瞇的端了兩大杯啤酒過來。

  江鴿子與黎克功一人一杯的就坐在門口喝了起來。

  半杯下去,江鴿子忽然說:“有一點我這心里總是不滿意的。”

  “什么事兒?您說,我看能回頭幫您周全,周全……興許就辦了呢!”

  “這個……你還真不成。”

  黎克功借著微醺大聲說:“您……您這是不信任我了,下官雖然不才,人卻還混了個面熟,不敢說其它地界,齊國,中州,如今還有咱們本郡各處都是給幾分情面兒的,您只管說您的事兒就是!”

  江鴿子笑了一下,他指著自己的老三巷說:“我想我這老三巷正街,來來往往的都是我的街坊!我希望,這里每個鋪面的經(jīng)營者,都是它真正的主人,這才是人間正道理,可是這個道理我到底沒有給街坊們爭取到,你說,這個你能給我周全么?”

  黎克功嗆了一下,他臉色漲紅抱歉的說:“閣下,不是……這個一個藝術都市的建成,殿下付出的真的不是您從表面上看到的這一點兒……您想的都對!道理也對!可是您想一下,一個雕塑工作室邊上來一個拍燒餅的,這也不像話不是……”

  江鴿子沒說話,他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

  而他這一聲嘆息之后,沒走得,還在周圍竊竊私語,高興的不要不要的那些街坊,忽就都閉了嘴。

  他們的桿子爺兒,做了那么多好事,如今為這一點兒不如意內疚,這可怎么好呢?

  好半天兒,黃伯伯站了起來,他來到江鴿子面前深深鞠躬之后,眼里含淚的說:“桿子爺兒,夠了!滿意!我們滿意!可以了……”他回身指指老街坊們說:“我們……我們都滿足死了,真的,只要家還在,我們就能面對祖宗,能面對子孫后代了,真的!我們知足了……”

  有幾個眼眶子淺的聽到黃伯伯這樣說,竟輕輕的抽泣出聲。

  隨便哪個世界,終究,事事不能盡如人意啊!

  這一點兒,皇帝都不成,何況一個破桿子。

  江鴿子苦笑,他正要安慰幾句,卻不想,身后忽然傳來九德先生很洪亮的聲音道:“嗨!我當什么事兒呢!這有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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