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征！”

        一邊是面對私隱被揭開的羞愧，一邊是自己安危得不到保證的惶恐，霍剛只覺得一顆心猶如油煎一般。

        叫了霍征一聲，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霍征也不再開口，只是定定的看著自己曾經相依為命的大哥。

        面色平靜，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可是這平靜之下，是怎樣的波濤洶涌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兩人沉默一陣，還是霍征先開了口。

        “大哥追出來，是想跟我解釋什么？還是怕我把你攀扯出來！”

        聽霍征這樣說，霍剛的眼中閃過一抹心虛之色。

        兩人一母同胞，曾經相依為命，霍征哪里還不明白霍剛的想法，他急急追出來，并不是因為覺得對不起自己，而是怕自己會因為這事不再護著他。

        看清了這一點，霍征心中疼痛難忍，今天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心愛之人的背叛，兄弟之間的離心，每一件都讓他窒息。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是他的報應。

        突然之間，眼前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似乎變成了一個讓人作嘔的存在。自己以為的兄弟情深，說起來，不過都是一場笑話而已。

        霍征只覺得再面對霍剛，他會忍不住刀劍相向，用所有的理智控制住自己心中暴虐的情緒，這才轉身離開。

        他想不通，為什么會有今天？

        當初兩人要決定誰去做官，誰去做匪的時候，如何不知一個是人間，一個是地獄，他還記得，是大哥搶著要去做土匪。

        是他，把大哥灌醉，趁著他睡著自己上了山，從此事成定局，霍剛才去衙門做的捕快。

        后來自己擺脫土匪的身份，又去做一個低賤的商戶。

        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那些伏低做小的日子，換來的是大哥從一個小小的捕頭，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涇陽知府的位置，甚至時至今日，他也在想辦法賺錢好給霍剛鋪路。

        可是為什么，他分明知道阿喬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卻還要這樣做。

        三個人里面，眼下心中最為平靜的，反而是王氏，守著霍峰，什么也不去想，期間霍剛來了一次，王氏也沒有理他，好似突然醒悟了一般，如今一切破碎，只覺大夢初醒。

        知知又來了兩次，霍峰又喝了霍剛一碗血，這才徹底給霍峰解了毒，只是身體還比較虛弱。

        王氏的心這才定下來，終于決定去面對自己要面對的。

        回到院子的時候，看著黑漆漆的臥房，王氏的心中竟然異常平靜。

        里面沒有點燈，但是王氏知道，霍征在里面。

        打發了院子中的人，這才上前推開門。

        霍征從下午離開霍峰的院子就回來了，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他都不想做，一個下午就這樣呆呆的坐著，一動不動，見王氏進來，也沒有任何反應。

        王氏也不叫他，自顧自的坐在梳妝臺前，外面的月光照進來，冷肅而慘白。

        就是這樣的月光，讓王氏的回憶活躍了起來。

        曾經自己還是閨中女子，與霍剛月下相逢之時，只覺得月光如銀練，灑落在自己的少女心上，一片光輝。

        后來自己嫁為人婦，成親那晚，月色照進來，即便是大紅色的喜被，也打不破那種孤寂落寞之感。

        再后來，兩人趁著霍征不在，避著賀氏去幽會，一樣是在月光下，只是那時候的月光，照的人心中發慌。

        而現在，這冷肅的月光呈現出黯然的灰白色，讓銅鏡里的自己面目可憎。

        這里并不是自己和霍征成親的房子，當時霍剛還只是個縣令，霍征也只是跟著賀老爺學做生意，成親的當晚，霍征承諾，一定會讓自己過上好日子。

        當時的自己并不在意，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她無所謂，在心上人身邊才是她在乎的。

        那天霍征帶著自己來到這里的時候她驚呆了，這房子里的每一處，每一件飾物，都那么的合乎自己的心意，當時自己也是被感動了的。

        與霍征在這張床上云雨時，霍征再在自己耳邊說情話時，她也想過，其實霍征也很好不是嗎？

        可是那時候的自己被嫉妒和不甘蒙蔽了雙眼。

        霍征又總不在家，反而是霍剛和賀氏，天天在眼皮子底下，一副情深意切的樣子。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不甘心，還是愛，總之就是一次次淪陷了。

        一次次去勾引，最后

        王氏閉了閉眼，終究是自己辜負了這一切，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后來兩人的事情被賀氏撞破，這個女人竟然要和離，還要把之前帶來賀家的財產全部帶走，讓霍剛繼續去做個窮縣令，于是她死了。

        賀氏死后她很是擔驚受怕了一陣，也不再去見霍剛，可是后來這種擔驚受怕就沒有了，變成了興奮。

        霍征常年在外，礙事的賀氏又死了，那自己和霍剛豈不是

        卻不想霍剛卻不愿意了，口口聲聲說對不起霍征，對不起賀氏，不愿意再與自己扯上關系，但是他承諾，這輩子不會再有他的女人。

        剛開始，她嫉妒她不甘，她不允許一個死了的女人影響到霍剛，可是霍剛卻很堅決，任憑自己如何使力都不為所動。

        后來她想通了，有什么呢，一個死了的女人，左右霍剛承諾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了。

        兩個男人，一個家財萬貫卻潔身自好，家中只有自己一個女人。

        一個身居高位，卻為了自己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還有什么不滿意呢？雖然也可能是因為賀氏。

        作為一個女人，她出身不高沒什么見識，只想著過好日子，還有虛榮心，有一段時間，這樣的日子讓她很滿意。

        那時候她還會覺得很愧疚，可是時間長了竟然就習慣了。

        這些年來，王氏從來沒有想過這么多，眼下想起來，只覺得這一生，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看著陰影中的霍剛，終是開了口。

        “我從來愛的就是你的大哥！”

        一句話就讓黑暗中的霍征墜入深淵，只覺得這黑夜要將自己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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