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也懶得管他們，對上官卿說：“這梅花酥真的很好吃，回去我分你一半。”

        “五皇子喜歡就好。”上官卿笑笑說：“這個楚燕晗，我初時以為他在攀龍附鳳，可現在看起來，是真心的對您好。”

        “不覺得很奇怪么？”李璧正色道：“我阿娘薨沒了之后，朝中我母家便沒什么勢力了。楚燕晗能掌管太子曾經掌管的集學社，又何用巴結我呢？我總覺得這里面有什么陰謀。”

        說著李璧變了變面色：“你說是不是他也知道我身體里有了上古靈魄，想利用我做什么。”

        上官卿看著李璧，忍不住笑道：“五皇子能如此警醒很是不錯，不過您那上古靈魄，連我阿耶都沒弄懂是什么，楚燕晗一介凡夫俗子，又怎么會利用。”

        李璧微蹙起眉頭，嘟噥道：“他說我一直帶在身邊的玩具是他送我的，但我什么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他送我玩具那天，正是我看見大哥背后妖靈的那天。那時候所有人都排斥我，只有他送我玩具。沖這一點，我也無法討厭他。”

        “您一直帶在身邊的玩具？”上官卿想了想道：“哪個？那個西域產的活腳木馬？”

        “正是。”李璧回答了，又想起什么，盯著上官卿道：“你如何知道一直陪著我的玩具是活腳木馬？”

        上官卿挑著眼眸睨著李璧，勾勾嘴角：“五皇子猜猜看。”

        雅間外面，魯蟾光不解又有些煩躁地道：“小公爺這是怎么了？為了一個無權無勢近乎于被廢的皇子，推掉了集學社的例會？那個李璧究竟給你用了什么迷魂湯，怎么你一見到他就突然變了個人一樣。”

        楚燕晗垂首看著伙計將點心裝好，聲音淡淡地說：“蟾光，咱們從小就認識，但你還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跟我交好的？”

        “已經六七年了吧。”

        “六年前，大哥身體開始有恙，而我剛剛嶄露頭角，在行宮獵宴上因為頌揚秋獵的文章被圣上大贊。”楚燕晗聲音漸漸變冷：“那次宴會，阿耶本不欲帶我去，只是大哥身體突然不適，為了不失禮才臨時讓我頂上。那之前，蟾光沒跟我說過一句話吧。”

        魯蟾光面色尷尬起來：“那……那之前不是沒怎么見過你嘛。”

        “是么？彼時已經在一個學堂同窗兩年，卻因為我是庶子身份，無緣襲爵，便仿如透明一般。”楚燕晗抬起眼眸，看著魯蟾光。

        魯蟾光別開眼神，神色無措地沒有接話。

        楚燕晗自嘲地笑笑：“也不怪你，我自幼便被大哥的光芒排斥在外，不光是你，就是今晚那些按時赴會的集學社弟們，又有幾個在那時候看見我的。但是蟾光，在我仿如透明的那些日子里，有一個人看得見我。不但看得見我，還一視同仁地善待于我。”

        魯蟾光皺皺眉頭：“小公爺說的這個人，不會是李璧吧。”

        楚燕晗冷冷地看一眼魯蟾光：“蟾光，即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遇難我可為你兩肋插刀。但依然不允許你在我面前對五皇子如此不敬，下次跟我提起他請用尊稱，否則我會翻臉。”

        說罷拿著伙計遞上來，裝好盒子，包好包布的點心，重新向雅間走去。

        隔壁傳來陣陣絲竹，楚燕晗的思緒翻騰著。

        那也是一個絲竹聲聲的日子，楚燕晗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死纏爛打，好不容易才得鄭國公同意帶進宮赴宴。秋色滿園，萬菊飄香，眾人歡笑的宮宴，只有楚燕晗躲在花園一個角落里默默流淚。

        那些世家子弟，皇親國戚的孩子們，沒有一個要跟他玩的。只因一個不懂事的小公子說了句“你是庶子，要向我們下跪請安。”楚燕晗憤怒地跟他扭打在一起，被鄭國公訓斥了一頓，怒斥他丟人現眼。

        倔強的楚燕晗便跑出來，不讓去入席。結果也并沒有人來勸慰，只得自己孤零零蹲在墻角，哭成淚人也沒一個人理會的。

        世態炎涼，楚燕晗在六歲的時候，就深深地體會到了。

        就在他已經沒力氣哭鬧，默默蹲在地上用手刨著土的時候，一個非常奶氣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哥哥，不哭，吃……”

        楚燕晗抬起頭，看見一個眼睛大大的可愛小孩站在自己身邊。不過一兩歲，小小的模樣。皮膚雪白細膩，仿佛奶油一般。額頭上還點著一個辟邪的朱砂痣，望過去，就活脫脫是畫里的仙童走出來似的。

        楚燕晗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愣在那里。這時候旁邊牽著“仙童”手的奶母開口道：“五皇子給你夾餅，你就拿著吧。”

        楚燕晗趕緊在衣服上蹭蹭手，雙手鄭重地接過那只小手里拿著的半只夾餅。

        那便是他第一次見到五皇子李璧，那個小小的，純凈如玉的孩童，在那一刻便仿佛鑄在他的心里。

        因為身體不好，李璧自出生便很少出來見人，楚燕晗還以為會是面黃肌瘦的模樣，卻沒想到竟是如此讓人挪不開目光的人物。

        李璧見楚燕晗接了夾餅，便又踮著腳尖，伸手幫他擦一下臉上的淚珠：“哥哥，不哭，哭會有壞東西來。哥哥，笑。”

        說著，李璧咧開小嘴，綻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那一瞬間，楚燕晗的那一天由陰霾變為陽光燦爛。

        楚燕晗走進雅間，將打包好的點心放在李璧面前。

        李璧抬頭看看他道：“小公爺，這些點心都很好吃，你費心了。”

        “哪里，臣吃過比這些都好吃百倍的，可惜沒人做的出來。”楚燕晗笑笑道。

        李璧跟上官卿交換了個眼色：“小公爺，我有一事不明白，不知道當不當問。”

        “五皇子要知道的，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楚燕晗忙道。

        “你為何要費精神來拉攏我？”李璧直截了當地說：“我自三歲便被逐出宮，再回宮的時候已經失智。說真的，我現在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認不清。你是個胸有大志的人，為何卻不惜慢待朋友也要對我示好？”

        楚燕晗對于李璧的直來直去倒也沒有慌亂，平靜地笑笑道：“五皇子雖失智多年，但心卻明了。只跟臣接觸幾次，便知道臣心有大志。那么也必知道，臣交的那些朋友，都是為臣的大志而交。”

        “世俗人情，必是人生中不可少的。為了爭取自己應得的東西，定要結交些權貴能臣，豪友高朋。”楚燕晗說著，頓了頓道：“但有誰不想交一個聰明正直，不為世俗污染，心思純凈的真朋友呢？”

        李璧眨眨眼睛，有些尷尬又有些懵懂：“過獎了。”

        楚燕晗看著李璧，神色溫柔：“五皇子為人善良，做過的好事都不會記得，但為善之人，怎能被辜負。”

        李璧思忖下道：“可是你上次說，我的活腳木馬是你給我的。那應該是你做了好事才對，怎么是我呢？”

        “我……”楚燕晗話沒說完，便見魯蟾光走進來，面色木然。

        楚燕晗有些不耐地道：“入座吧，該上菜了。”但魯蟾光就像沒聽見一樣，雙目呆呆地直視著前方。

        李璧看著魯蟾光的模樣心中一凜，轉頭看向上官卿，卻見上官卿也看著自己。兩人交換了個眼色，一躍而起，上官卿飛也似地過去將魯蟾光一把拉住，吃力一甩，將他甩到墻角。

        李璧跑到楚燕晗身邊，將他擋在身后道：“小公爺，找地方躲起來。”

        楚燕晗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問怎么回事的時候，就見雅間的門“通”一聲被一股黑氣撞開。兩個身著勁裝的黑衣人飛進來，一個撲向上官卿，一個撲向李璧。

        楚燕晗那里見過這種場面，直接嚇呆了。李璧伸手將楚燕晗推進旁邊的屏風后面，另一只手閃著金光沖著飛來的黑衣人伸掌拍去。黑衣人身手敏捷，在半空中換了個姿勢，硬生生地躲過這一掌。手中銀絲短劍閃著寒光斜刺里向李璧刺來。

        李璧沒有武功基礎，身形如平常人一樣，完全無法躲開。這時候，又一個黑影飛來，剛好撞在黑衣人身上，將他一下子撞得飛到墻上。

        上官卿手中持著黑曜劍，落在李璧身邊，寶劍橫亙，烏光幽幽，護著李璧。

        原來是上官卿踢飛了跟自己纏斗的那個黑衣人，讓他撞上襲擊李璧那個，助他脫險。

        “還是他們兩個，雙生黑魚精。”李璧看清從墻邊迅速爬起來的兩人。

        上官卿咬咬牙：“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太難對付。”

        說話間，兩個妖精已經雙雙持劍運氣，又攻過來。李璧在上官卿身后看得清楚，突然想到什么，左手兩指在李璧的黑曜劍上一抹。一道鮮血帶著金光融進黑曜劍劍身，瞬間劍身上浮起兩條金色光線。

        上官卿見狀，也將自己的左手抹在劍刃上，血液順著烏黑的劍身流至劍尖。

        上官卿口中念起法訣，黑曜劍揮舞出一片夾雜著金光的烏色鋒芒。

        雙生黑魚精一下子被罩進光芒中，劍身上的兩道金色光線仿佛繩索一般纏住兩個黑魚精。隨著黑曜劍和法咒的擴大，黑魚精揮舞銀絲劍的速度慢下來。

        李璧也趁機伸出雙手，兩掌的金色光芒跟著黑曜劍的鋒芒一起攻擊著兩個奮力向前的黑魚精。

        雙生黑魚精中的一個開始抵擋不住，他掙脫那些光線的時候，手中的銀絲劍脫了手。

        法力對決，一旦劣勢，便全面奔潰。一個黑魚精慘叫著帶著迸濺出來的鮮血和黑色妖氣，飛出去，另一個伸手去救他，卻也被接踵而至的李璧的靈力打中。

        上官卿收了劍，跟李璧兩個上前，看著雙生黑魚精兩雙魚眼死死盯著他們，兩人的傷口雙雙釋出妖氣。

        上官卿沖李璧問道：“帶你的乾坤袋了嗎？”

        “嗯。”李璧伸手從懷里拿出來：“一直貼身好好收著。”

        上官卿笑笑說：“雙生黑魚精若在一起靈力難料，要將他們分開擒獲。您一個，我一個，怎么樣？”

        “好啊。”李璧興奮地道。然后學著上官卿的樣子，將其中一個黑魚精收進自己的乾坤袋。

        “好好記住符咒，下次就能自己收妖精的靈魄了。”上官卿道：“若是不念誦煉化咒，他們會一直被關在乾坤袋里。有需要的時候，煉化他們，妖靈經過煉化，可以被修行者利用，提高修為。”

        “真是神奇。”李璧好奇地看著自己的乾坤袋：“不過我不是國師，也不會修煉之法，回頭煉化了送給你吧。”

        “五皇子留著吧。您身體里還有上古靈魄，不定什么時候用得上。”

        這時候，他們身后，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道：“五皇子，你們……你們在說什么？剛才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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