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來說是非人,是非人便是
這一夜,天上的星河都流落到了人間。
天際只剩一彎清瘦的月和稀稀朗朗的幾顆星。
荒野中,一人一馬一燈籠徐徐而行,馬背上的人有些微醺,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任由馬兒帶著他從黑夜走到黎明。
當他睜開眼,只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四周一片荒蕪。不遠處一棵老樹獨立于荒野,樹干粗壯,卻不見一片樹葉。
薄霧之中,一輪紅日正緩緩升起,馬兒帶著他繼續前行。
“我們在這人世間游蕩了多久?我好像弄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東西,你說,我到底弄丟了什么?我到底在尋找什么?”馬上的人拍了拍馬兒說道。
馬兒載著人向著日出的方向走去,忽然,那棵老樹四散成無數的飛鳥,如同一朵黑紅的云,向天際移去,擋住了太陽的光芒,空氣乍然變得陰冷。
馬上的人似乎什么都沒有察覺,繼續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在荒野的盡頭,時云歸和玉卿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前行。
“可惡,這蠱雕竟然害死了那么的人。”玉卿氣憤的說道。
時云歸看著手中的羅盤,紅玉的殘魂碎片就要完全消失了,到時就更加難以找到蠱雕的行蹤。
時云歸和玉卿跟著羅盤指引的方向已經尋了兩天兩夜,那蠱雕沿路殘食百姓,只是他們每次都晚了一步。
“不追了。”時云歸忽然說道。
“不追了?不行,我一定要親手抓住這只妖獸,為被它害死的人報仇。”玉卿說道。
“我們不追了,我們去一個地方等它。”
“你知道它要去哪兒?”玉卿頓時亮眼放光。
“如果猜得不錯的話。”
“果然,每個人身上都有些安身立命的本領,你雖然沒有靈根,但聰明絕頂。”
時云歸沒有靈根這件事,是金天氏的禁忌,眾人都避而不談,仿佛這樣就沒有這回事一樣,就像時云歸被抓到孟章氏,關了三年這件事也一樣,眾人都選擇性保持沉默,只有玉卿不一樣,他時不時要拿這兩件事來揭一揭時云歸的傷疤。
時云歸加快了腳步,來到一個草木不生的石山,只見石山深處別有洞天,那是一片被蘆葦包圍的沼澤,沼澤里濃霧彌漫。
他端坐在一個巨石的陰影里,雙目緊閉,但意識卻異常的靈敏,如同一只等待獵物的狼,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們從晌午等到薄暮,仍不見蠱雕的蹤影。
玉卿焦躁不安的來回走動,一會兒踢一下石子,一會兒抬頭四處張望。
“你怎知它會來這兒,如果不來怎么辦?”玉卿有些不耐煩的問到。
“他一定會來。”時云歸肯定的說道。
說話間,只聽空中傳來一陣陣嬰兒的啼哭。
時云歸和玉卿向空中看去,只見一只雕鳥在沼澤的上空盤旋。
“是它!”玉卿說道。
那蠱雕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異樣,十分警惕起來,只見它猛地向沼澤飛去,說時遲那時快,時云歸手中的銀線已經飛出,緊緊地的纏住了蠱雕的腳爪。
那蠱雕似乎并不想應戰,反而是急于逃跑。
時云歸被它帶著飛離了地面,銀線也隨之被蠱雕掙斷,眼見時云歸就要跌落在地,蠱雕就要鉆入沼澤之中。
一直在暗中守護的昴、畢、觜、參一躍而出,昴接住時云歸,其余三人合力布陣,將蠱雕困于陣中。
時云歸從袖子掏出無數的銀質星鏢向蠱雕擲去,正中蠱雕的腹部,那蠱雕瞬間被激怒,沖出陣來,向時云歸猛然攻來。
昴、畢、觜、參再次合力開陣,同時刀槍劍戟一起向蠱雕攻去。
卻見那蠱雕勢如破竹,它扇動著翅膀,一邊發出如同嬰兒般的啼哭一邊閃躲著攻擊一邊向時云歸沖來。
時云歸并不閃躲,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卷軸,卷軸打開,跳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的寶劍,觜立即驚呼:“是虎嘯”。
時云歸提著長劍以同歸于盡之勢向蠱雕直刺而去。
蠱雕的利爪死死地咬住了時云歸的肩膀,頓時血透衣衫,時云歸的長劍從蠱雕的身體貫穿而出。
只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叫,蠱雕推開時云歸,猛地向空中飛去。時云歸大叫一聲:“不好,快屏住呼吸”。
瞬時之間,周圍瘴氣四起,將眾人團團包圍,伸手不見五指,若是□□凡胎在這瘴氣之中早已化作了一攤血水。
那蠱雕沒有繼續攻擊,四周一片寂靜,眾人紛紛豎起耳朵傾聽,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時云歸悄悄從懷中掏出羅盤,羅盤的指針直指他自己。
他驟然轉身,提劍刺去,只覺得一陣熱浪向他撲面而來,將他推出幾丈之外。
當他睜開眼時,只見鮮血浸透了自己的白衣。
幾丈之外,散落著幾十具尸體,而蠱雕就躺在那尸體之間,奄奄一息。
昴、畢、觜、參將蠱雕團團圍住,玉卿從巨石身后跑出來叫到:總算是抓到你了,你們快殺了它,為紅玉報仇。
昴、畢、觜、參立即提起武器刺去。
卻聽見從空中傳來一聲微弱的“且慢”。
只見那蠱雕變成了一個女子模樣說道:“我死無足惜,只希望你們放過我的孩子。”
“孩子?。”玉卿大吃一驚。
“對,它馬上就要生產,這也是為什么,它從不留山上逃出來,沒有躲起來,而是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在不留山下殘食吸魂,而且還是在白天,這并不符合蠱雕一族晝息夜捕的本性。
因為它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給養。我之所以斷定它一定會回到這里,是因為蠱雕一族的天性,它們生產時,一定會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我一開始并不是那么確定,畢竟蠱雕一族不見于世已經很久了。
但我見它一路向東,方向明確,并且一路捕食人類,按理說它忙于逃命,不至于一路獵殺,而且它根本就吃不下那么多,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它在儲存糧食,在自己生產無法捕食,而幼崽又需要哺育時能夠有儲備的糧食以食用。
而我們出現時,它一開始并不想迎戰,而急于逃脫,是因為它快要生產了,而我們之所以那么容易就抓住了它,是因為它身體正處于最虛弱的狀態。”時云歸說道。
“話雖如此,但你吃了紅玉,還殺了那么多人,就必須死,你的孩子也一樣,難道留下來和你一樣繼續禍害人間嗎?”玉卿氣憤的說道。
“你只知道我吃了人該死,但是他們又何嘗是無辜。”蠱雕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玉卿問道。
那蠱雕忽然一臉凄然,憂傷的說道:“很多年前,你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還是一片古老的森林,我們蠱雕一族棲息于此,自給自足,活的開心快樂。
直到有一天,一個迷路的村民闖了進來,他身受重傷,我們好心的收留了他,在他傷愈之后,還送他回到了人間。
不久之后,他帶著一大群村民又回來了,帶來了美酒佳肴,我們再一次熱情的接待了他們,他們走的時候,還帶走了許多這里的礦石。
從此之后,我們不得安寧,村民們一波接著一波的到來,原來他們是看上了這里的礦石,在這里到處挖礦找寶石。
這深深地影響了我們的生活,我們勸告他們不要再來了,但是他們卻將我們灌醉,趁我們熟睡之際,用一把火燒掉了這整片樹林,毀了我們的家園,我很多種族都在那次大火中失去了性命,包括我的父親和母親,還有姐弟,活下來的都是些老弱病殘。
為了活下去,為了給死去的同族報仇,我們和村民們開戰了,在對戰中我們雙方都死傷無數,雖然最后我們勝利了,但我們卻沒有了家園,也沒有食物。
為了活下去,我們不得不吃掉那些死去的村民,即使如此,那些為了金礦和寶石的村民依舊一波一波的來,我們就這樣和村民對抗了上千年,而我們蠱雕一族也慢慢變成了食人一族。
眾人皆說我們蠱雕一族食人肉,噬人魂,殘忍至極,他們呢,對我的種族,飲其血,食其肉,穿戴其皮毛,就連骨頭也被他們做成了裝飾品來炫耀,說起殘忍我們怎敵他們萬分。
前段時間,新的一波村民又來了,還請來了像你們這樣的人神一族,他們說我們是妖獸,必須要以我們的鮮血來洗滌我們的罪孽,然后他們殺掉了我所有的族人,無論老少,只留我獨存。
我以為我死定了,但是他們卻并沒有立即殺我,我還心存僥幸,但很快就明白了,我不過是被他們當成了祭品罷,但是我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如果我死了,我們蠱雕一族就滅族了,我們和人類斗了千年,彼此仇恨,現在落到如此地步,我心中已無怨無恨。
我只希望你們能放過我的孩子,給它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也給我們蠱雕一族重新活過的機會。我常想,如果沒有當初那個迷路的村民闖進來,我們蠱雕一族的生活會不會和現在完全不同?”
玉卿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自詡是正義的代表,但現在她卻猶豫了,她好像分不清對與錯,是與非了。
“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該吃掉無辜的紅玉,她并沒做錯什么,而且你連她的魂魄都不放過。”玉卿說道。
“從不留山上逃出來,我實在是精疲力竭,暈倒在荒野,恰好這時,我碰到了一個年輕的女孩,看她向我直徑走來,出于多年來對人類的恐懼讓我來不及思考,我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把她給吃了,吃掉她之后,我在的魂魄中看到了她的過去,她的生活,我這才知道,我吃掉了一個善良的女孩,她讓我感覺到久違的善意和溫暖,也讓我想起了從前,想到了當年和我的家人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我沒有吃掉她的魂魄,只想讓它們多陪我幾天。一路上我遇到很多人,它們看見我就立即拿起了武器,就像那一波波跑上山的村民一樣,想起了我死去的同族,還有我死去的父母兄弟,所以我把他們都抓來了。”蠱雕一邊說著一邊口吐鮮血。
玉卿看著眼前這個一度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妖獸,但此刻她卻對她生出了一股同情。
“凡人常說,冤有頭債有主,現在我以我的死,來還紅玉的命,請你們讓我的孩子好好地活下去,幫我告訴他,它的名字叫喜雨,因為它的母親喜歡下雨天,只要下雨,沼澤就不會干枯,只要沼澤不干枯,就會長出綠色的草,我喜歡綠色,那是我記憶中故鄉的顏色。”
不等眾人反應,蠱雕的手指已經變成了鋒利的爪,直入她的心臟,她掏出體內的精元,遞給時云歸斷斷續續的說道:“讓……我的……孩子……活下來。”
天空下起了細雨,沼澤中升起了一層薄霧,血淚從蠱雕的眼中流淌下來,它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它的身下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蛋。
時云歸和玉卿坐在巨石之上,看著這草木不生的荒山,很久都沒有說話。
“時云歸!”玉卿忽然喊道。
“何事?”
“我們是一家人,我們要永遠永遠的彼此守護。”
“嗯。”
“我想大哥了。”
玉卿久久沒有聽到回答,側身去看時云歸,他雙目緊閉,緩緩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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