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暴殄天物
為了哄轉蘇御,晏云初一早立意做小伏低賠不是,然而也沒費多少唇舌,不過就他的傷勢噓寒問暖一番,蘇御便氣也平了,心里也不煩躁了。
好景不長,他又犯起愁來,“除夕將至了。”
晏云初想了想,“是啊,這些時日亂糟糟的,我都沒注意到。”
“我自是無所謂,只是委屈了你。”
晏云初聳聳肩,發自內心不甚在乎地說:“沒事,和你一道,天天都像過年一般。”
“說謊。”
晏云初想了想,的確是信口胡說了,那也得有個前提,是與他互剖心意以后才是。擱先前,分明是度日如年。
老實說,過年不過年的她的確不是那么在意,從前過年也未必闔家團圓,自己那不羈放縱愛自由的父母沒少專挑春節期間趁著人少外出旅游,而自己也曾拋下二老亦行此事。
過年嘛,怎么舒服怎么來就是了。
譬如大伙圍坐一處吃吃野味,烤烤火,完了自己能同蘇御窩在一處靜靜相依偎一會子便罷了。
蘇御卻不住追問:“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晏云初搖搖頭,見蘇御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的神情,她忙隨口說了句:“有有有,要是能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這話說完,晏云初便知這個愿望成了。蘇御沒一會兒便把她支走,后喚了侍衛鬼鬼祟祟地商議著什么,還不時抬頭瞧她。
蘇御公然說的是,他自己身上都臭了,須得設法收拾一下。因此,整個隊伍即將更換路線,入城。
晏云初就此同小雅討論過,小雅說,進城是有風險,但隨行眾人除卻余青青主仆皆是高手,也不必過慮。
“好沒臉,這是把你我都歸入高手之列了。”晏云初把心一寬,“不過聽著舒服,說得很是。”
同行十余人分作兩隊人馬,晏云初自著男裝與蘇御一道,小雅則隨余青青、臘梅與另幾人同行。
先時余青青主仆還不肯換行頭扮作男兒,小雅恐嚇她們說城中多強盜,專挑她們這種細皮嫩肉的姑娘下手。余青青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方接過了侍衛給他們準備的男裝。
晏云初只是笑,低聲同蘇御說:“其實扮上也騙不了人吧!”
蘇御低頭看她,“何以見得?”
晏云初吸吸鼻子,“她們身上怪香的。”
蘇御微微一笑,緩緩吐了一口氣,“你也發現了。”
晏云初點點頭,如今逃難一般,她主仆二人身上香噴噴的,她其實一早便聞到了,不過眼下她們換成男兒裝扮,尤顯得味道突兀,這才說了出來。
“她們倒也是精致人,這樣風塵仆仆,還不忘捯飭自己,也算難得。”
“誰說不是呢……”
“我不是嘲諷的意思哦!”
蘇御點點頭,“我知道。”
大家分作兩派時,蘇御還親去囑咐了余青青一番,又讓侍衛們都警覺些。
她們那班人馬先行去后,蘇御很是奇怪地笑了起來。晏云初輕輕用胳膊肘撞了他的一下,“傻樂什么呢?”
蘇御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還是你好看,扮作男兒倒也倜儻。”
余青青女兒裝扮倒也夠得上清麗,可換了身同自己身上也差不離的裝束,人莫名卻有些猥瑣起來。拱肩縮背,許是不適應的緣故。
晏云初頗為得意地摸了摸頭發,“那可不。”
隨即,她將手擱在衣服上抹了抹,怕是也倜儻不到哪去,頭發都有些油了。
兩對人先后至城中一家客棧落腳以后,皆先行自便整頓了一番。晏云初洗澡的時候,蘇御背對著她如佛爺一般盤腿坐在外間的榻上,晏云初是不擔心蘇御有什么非分之想越距之舉的,一來他自己說了非禮勿視,自然不會做出偷窺之類的下作行徑,二來他有傷在身多少有所不便,即便起了歹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擇了一間寬敞的客房同住倒是想到一處去了,彼此結伴同宿也算有個照應,況且與蘇御名為夫妻,同房也不是沒經歷過,自然而然,她便與蘇御組隊一處了。
獨小雅落單,先前罵罵咧咧地叫過晏云初來,“我就這么不受你待見,真不與我一處?”
“哪有的事情。”晏云初搖頭,“我們可是好朋友。”
“去你的朋友,我可當不起。”
小雅隨即不由分說直往余青青二人的房里鉆進去了,也不管那二位情不情愿,只說她倆手無縛雞之力,她得保護她們。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晏云初心里門清,小雅就是自己不痛快,故意也要給別人添堵,余青青二人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歡,她就是故意的。
那邊屋子她也看過,還是個標間,置放了兩張床,另有一張可供一人獨臥的軟塌,小雅還霸道,老實不客氣占了一張床。
臘梅同她拌嘴,說同是下人,她憑什么與她家小姐平起平坐。
吵吵嚷嚷晏云初和蘇御都聽見了,蘇御笑笑,只說由她們鬧去。
“我們不是要低調行事嗎?”晏云初換好干凈衣服,擦著發絲問,“這樣吵鬧不是引人注意么?”
“不怕,左右屋子都是我們的人。”
忽又聽小雅不急不躁笑道:“你瞧著我像尋常下人么,沒眼色,別拿我同你相提并論,你既有下人的覺悟,可千萬不能同你家小姐平起平坐,晚上前頭睡著,可別睡迷了!”
臘梅一時語塞,的確,小雅對她家主子都敢甩臉子,何況于她。且小雅有功夫在身的事情她亦有所知,如今這樣的境況,自然是有自保本事的人才硬氣。
縱觀整個隊伍,也只有她主仆二人最是無用了。
余青青倒也沒失了主子該有的體統,到底出面調停了一下,隔壁爭執的聲音方慢慢平了。
晏云初笑說:“這屋子隔音不好。”
蘇御起身,“該到我洗了吧!”
“爺請稍等,我讓店家換過水來。”
店家進進出出準備停妥后掩門去了,晏云初催他快去,蘇御邊走邊說,“這屋子隔音不好,我們也得斯斯文文的才好。”
“瞎捉摸什么呢,又不是莽夫,不斯文,難道粗暴魯莽不成。”
“慎言,慎言……”蘇御笑著往前走,又停下腳步招呼她,“還不過來伺候?”
這人,沒得蹬鼻子上臉了。晏云初知他受傷不便,少不得幫他搭把手,更衣就是了,底下的,就恕難從命了。
到底念著不便,晏云初打算叫個侍衛進來。蘇御只說并不需要,他又未曾折手斷腳。
及至出浴,見他身上裹著的紗布浸出血跡,晏云初心里忍不住自責起來,早知如此,裝什么矜持。
蘇御則沒事人一般,笑讓她順便幫他換換藥。晏云初點頭挨近,換藥之時,見傷口裂開些許,她忍不住低頭,默默垂下淚來。
幫他將衣服小心穿上以后,蘇御低頭看她的臉,“怎么,煩你給我換藥不高興啊?”
“沒有。”晏云初方已收淚略平復了心情,不料出聲卻帶著鼻音聲音悶悶的。
“怎么哭了?”
哭了好一會兒了,這才發現,也夠細心的……晏云初索性把頭一仰,“王爺身材好,見之喜不自禁,欣喜到落淚的地步呢!”
“少來。”蘇御伸手攬過她的腰,“你別哭啊,我沒事。”
晏云初笑著點點頭,隨即抬手用袖子拭了拭他額上的汗,不料蘇御一臉嫌棄地把頭挪開了,“不嫌臟啊!”
晏云初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干凈的,你不也看見了,我才剛換的。”
蘇御指了指腦門,“你也知是才換的,衣服可不弄臟了。”
“你這人……”晏云初語塞,離了他找來自備使用的臉巾替他擦過了。
“這下可好?”
“好了。”蘇御理了理衣襟,問,“是在屋里吃還是下去吃。”
“大家坐下一道吃罷,熱鬧些。”
“也好!”蘇御點點頭,“方已勞煩店家預先準備吃食,時候也應當差不多了。”
他二人方一出門,侍衛也陸續下樓跟來了。
坐定后,晏云初看了看周圍食客,倒也有不少落腳客在此進食。除夕堅持營業的店面不甚多,這家客棧的生意倒也不錯。
眾人所住的屋子,還是一侍衛奉蘇御之命提前趕來踩過點預訂下來的,不然恐怕來了也沒地兒住。
晏云初學著侍衛們一面談笑自若,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掃視堂中的食客。
這年頭,能住進這家環境不錯的客棧已是難得,能住得起的人必非窮人。冷眼一看,瞧著體面的儒雅之士有之,盛氣凌人的商販有之。
待菜品一道接連一道上桌的時候,晏云初更加篤定,這屋子坐著住著的人,一準都是有些荷包鼓囊的主兒。方才沒留意,不止他們的菜,其他人的饌肴也非尋常菜品。
晏云初分明肚餓,卻并未食欲大開。
朝門外看去,遠遠看得街角有衣衫襤褸的人窩在墻角,在已然黑沉下來的天光里,亦能看清他們瑟縮佝僂的身形輪廓。
看著桌上的珍饈,晏云初心里一陣矛盾,饑腸轆轆想要大快朵頤是有的,然而想著店外的那些可憐人,她又覺著大吃大嚼成了一種罪惡。
蘇御察覺到她臉上生出的落寞之色,輕聲相問是怎么了。
晏云初還未來得及解釋,眼光已掃到了一些十分可疑的人。相鄰不遠的一桌人,分明也在暗暗觀察他們,對方席上有刀……
可侍衛已同蘇御匯報過,整棟客棧內活動之人的底細經過逐一摸排,并無異常。
如今世道不太平,行走在外帶刀也正常,晏云初剛說服自己打消疑慮,對方卻已提刀起身,目光齊刷刷朝他們聚攏過來了。
晏云初后背驀地出了一身冷汗,還不止一桌。
團團圍坐的四桌人,一時都有所動作。對方意圖明顯,皆直沖蘇御而來。
晏云初只讓蘇御別動,掄起凳子怒摔來人,凳子卻被那人一刀劈作了兩半。
可憐也沒人給自己配把兵器,晏云初眼見凳子都讓她扔完了,心里涌起一個大膽的念頭:沒有兵器,順勢奪了對方的正便宜。
如愿搶了兵器在手,堂中已然大亂,眼見接連桌掀凳翻,晏云初越發動了氣,好沒風度的殺手,他們大約是吃飽了,可大伙還沒得開動呢。好端端一桌一桌的好菜,就這么被砸了。
浪費糧食何其可恥,尤其還是歷經了幾重災害的艱苦時期。路有餓殍他們似看不見,糟蹋糧食,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雷劈之前,她先打為敬。
蘇御在旁臉色亦是陰沉,一樣對作踐吃食之事難以容忍,同時也對這些人的出現感到疑惑。
畢竟,暗衛先前確已認真排查過了。
看起來,這些人都出自同一個商號,原先侍衛說的正規商隊,如今卻成了殺手。
正規……
蘇御冷眼細觀,對手出自京城衛所,難怪正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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