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無力回天
晏云初梳理了一下關于前任寧西王的回憶,燕云初與楊初成這對姊妹的生父實是前任西寧王,他獲罪,是因被誣告與先皇寵妃淑妃有染,以致滿門獲罪。
當日,身懷六甲的淑妃娘娘亦被賜毒,據傳她死后,還誕下了一名死嬰。
蘇御告訴她說,他的母親實為前朝淑妃。
那即是說,他也是皇室后裔,當年那名死嬰,實為蘇御,是余老與蘇老將軍并婧妃從中斡旋。
晏云初懵了,蘇御的母親是淑妃,而謝長澤的母親是婧妃。他們確是手足,卻是同父異母。
晏云初難以理解,后宮爭寵最是不擇手段,這婧妃同淑妃是有多么深厚的情誼,才會作出此等冒險之舉。
蘇御輕描淡寫道明緣故,“婧妃,是我的姨母。”
“去你的,原來你不是什么王爺,倒是個前朝皇子?”晏云初斜眼瞅了蘇御一眼,“那你怎么回事,管婧太妃也叫母后。”
“姨母待我如己出,自來便是這么叫的。”
晏云初無言以對,自顧搖頭嘆息,蘇御卻伸出雙手捧過她的臉面向自己,笑道:“長澤向有宏圖,他欲肅朝綱。我總覺得,你或有良策。”
晏云初愣了一愣,“何以見得?”
蘇御點了點她的側額,“若有,不必藏著掖著,長澤心懷天下,若有,何不相助于他。”
晏云初想了想,幸而從前熟讀歷史,對歷代社會制度也有涉獵,那些行之有效的賦役制度和中央集權制度,倒還不算生疏。繼“百家思想概述”之后,理出一本“制度雜談”也并非難事。
也沒花多長的時日,“制度雜談”便已出爐,蘇御最先得見,自是贊嘆不絕,晏云初不忘再三強調須得結合目下的社會發展水平,擇相適宜的制度試行,蘇御也自有見解,將其一一批注在旁,最終才將完本送與業已入主都城的謝長澤。
至于謝長澤的即位大典,蘇御也并未參與。
晏云初仍不免忐忑,就算蘇御與他有血緣關系和同心共苦的情誼在前,她也拿不準謝長澤是否會怪罪蘇御。
蘇御則是毫不擔憂的樣子,自恭送燕寬后,除了陪她,便是忙著與彭羽鬼鬼祟祟地研究藥方,北郡諸事,則一并交由連營。
燕寬此去,亦帶走了燕寧寧。
燕寧寧與晏云初作別之時笑中帶淚,胡言亂語只撒嬌撒癡說是想當一回小姨,她自言尤其喜歡小孩。
“阿姐快快好起來,將來若有了喜訊,我便能名正言順找你來了。”
晏云初會意,她必是想趁此機會來找連營,這點小心思,她還是能體察到的。
燕寧寧自言已同連營直截了當表達了自己的情感,遺憾的是連營并無回應,過后碰面,也只讓她隨燕寬好好回去便是。
燕寧寧與連營會談一事晏云初是有耳聞的,趁著月黑風高,她與蘇御還偷偷去看過,燕寧寧不得回應負氣先行離去,連營則在那園子里足坐了徹夜。
第二天,還是蘇御借故有事托他去辦,他才離了那園子。
晏云初記得,蘇御笑談歸隱之事,說的是與青松老道為伴,并未提及連營。
蘇御自然也找過連營,道是若有必要,可許他名利金銀。
連營搖頭只道不必,堅持往后仍要跟著蘇御。
蘇御倒難過起來,那些日日提防明槍暗箭的日子終將過去,他直當著連營唉聲嘆氣,要連營也學著適應適應新生活。
蘇御相勸連營的結果并不十分理想,他們久談不散,晏云初與侍女前去偷偷探過,連營自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誤以為蘇御再不需要他,幾度眼眶泛紅。
蘇御頗費了一番唇舌方解釋清楚并非自己要攆他另過,連營雖一時難以接受,但也明白蘇御實是為他著想。
晏云初深感理解,他幼年坎坷,遇見蘇御后與蘇御肝膽相照,如今驟然要他換個活法,他縱有一身本事,也定對未來也諸多擔憂。
另有一事,謝長澤亦對連營青眼有加,邀他入都城擔任諜網首領。未等蘇御替他分析利弊,他自己倒十分明白,一早婉拒了都城拋來的橄欖枝。他向來是蘇御的心腹,只怕將來為謝長澤做事,也有諸多不便。
他與蘇御倒是一樣的心意,都打算功成身退。
只是較之蘇御,他對平穩安逸的未來,似更多的不是期待,而是憂懼。
這事旁人也無法助他,照蘇御之言,慢慢來便是。
反正金銀錢財一向不差,王府上下人等,將來都不至于過得太差。
晏云初又聞得小雅返回秦門舊址,立意重整秦門,也為便利與蒼黎城的通商往來。
蒼黎與臨稷二城重開了互市,聽蘇御說,龐政終于也得償所愿,將兄長平安帶回了蒼黎城。
他目今經營皮貨生意,與小雅另有合作。
除了連營,晏云初打心底里并無太多擔憂。
殊不知,連營也反為她憂心。
時值盛夏,她身上卻裹了厚厚的衣衫,穿上小毛衣裳的時候,晏云初不經意間想到余青青,從前她與自己虛情假意地你來我往,如若她還在,多半要皮笑肉不笑地贊她身上的衣服別致了。
可不別致,這可是蘇御親自設計替她做的,蘇御的審美向來不差。
露均堂被燒以后,蘇御也并未重建,只著人將廢墟收拾了,立定主意另造一座花園。
連營近日忙著與人栽花種樹,心中卻另存一事,經彭羽、如今的圣上謝長澤與蒼黎城主燕寬的斟酌,集思廣益之下新得了一個方子,就是所需藥材難得。
天南地北都有所需之物,縱是王室,也未見得盡有。不待蘇御相托,今日他已自請前去尋覓。
愁的是所需之物若他一人前去尋覓,只怕她等不得。
也怪蘇御,匆匆遣走了好些暗衛,剛放人離開,不當又召人回來替他辦事。
所需古怪、難得之物不少,縱有剩下的暗衛各處尋覓,也并無十足把握。
蘇御亦是難辦,一方面恨不得即刻動身也去尋藥,一方面又不忍離她而去。
連營自勸蘇御留下,次日匆匆起身而去。
想到謝長澤與燕寬也已著人尋覓,蘇御稍安。
燕寧寧亦得知此事,亦親自出馬,與連營如出一轍,自言定會傾盡全力。
晏云初哪里知道這些事情,每日多嗜睡,醒來也常犯迷糊。
蘇御帶她去過王府的祠堂,內中供奉的,添了蘇衡的牌位,除了蘇老將軍夫婦,還有蘇御的生母婧妃。
也難怪當日蘇御不讓她這個新媳婦入祠堂拜見祖宗,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里頭的列祖列宗身份特殊,在那時也是實在難見光的。
蘇御則說單純是厭惡她罷了,這些牌位,先前自然是放在密室里,怎會毫無顧忌公然供奉。
晏云初恭恭敬敬隨蘇御磕了頭上了香,得進祠堂,可是名正言順了。她朝蘇御會心一笑,隨即,卻栽倒他懷里而不自知。
如同先時吐了燕寧寧一身的血,蘇御幾乎落淚,她吐他一身血的事情,竟時有發生。
好在,她自己并不知曉。因不知底里,晏云初還自喜吐血之癥銳減,絲毫未察事實并非如此。
以前吐血多為暈厥之前,近來卻往往是人事不知以后了
晏云初還以為,她雖常神思倦怠,但狀態尚好。
直到偶然聽得侍女背后議論,方知自己病入膏肓岌岌可危,若非彭羽周全,日日以珍貴藥材相吊,她幾次毒發兇險,只怕已經丟了性命。
病已成勢雖無可扭轉,但心態亦對病況有重大影響,晏云初反復告誡自己,連營、燕寧寧等人皆心系自己,不辭勞苦山南海北地為她奔波,便是沖著他們,自己也千萬不能隨便喪失斗志。
還有蘇御,他日日還沒事人一般只管笑對自己,斷不能辜負了他的苦心。
饒是這樣想,晏云初還是忍不住生出憂慮來,人定勝天人定勝天,晏云初默念著這句話,卻不料腳下忽而發軟,不由自主往前撲倒在了地上。
身后跟著的侍女饒是眼疾手快,還是沒能拉住她。
晏云初一心念叨著人定勝天,到底還是完蛋了。
就那么往地上一撲,她便再沒能醒來。
若是一了百了倒也罷了,最令人無能為力的是,她的神識尚在。
最難過的事情是彭羽這個沒成算的大夫斷言她雖余一口氣在,但目下已然五感盡失,陷于無知無識的境地。
這話她聽到分明,實在叫人心里難受,更令她揪心的是蘇御。
蘇御聽了彭羽這番“恕我直言”的大實話后,倒也好涵養,并沒失控揍他一頓。
蘇御只是不肯相信,彭羽復又當了一回黑心眼的大夫,一句好聽的話不說,直讓他接受現實。
縱使明日連營等人便能將藥材湊齊,也無力回天。
將無情的話語說完之后,彭羽好歹是去了。
四下無人之時,蘇御握著她的手哭了,似又不便與人察覺,哭得那叫一個憋屈,兩只手抖得如同中風后遺癥發作一般。
晏云初大罵自己沒良心,形容蘇御,當以清谷香草臨風搖曳之狀作比。
與此同時,她不忘對彭羽罵罵咧咧。
好個名聲在外的神醫,照他所言,她如今已經等同于腦死亡了,可她明明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若還有開口與他對話的一日,定要將他罵得狗血淋頭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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