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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番外:if線 青梅竹馬(1)


暴雪如絮,  嗚嗚的風(fēng)聲好似鬼哭狼嚎。

        魏嚴(yán)合眼躺在枯草堆中,心下好笑,當(dāng)真是人老念舊了,這天牢外的風(fēng)聲,  竟讓他生出幾分是在塞北的錯覺。

        他被老頭子綁去戚家軍營,  和謝臨山一起在北地戍邊,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只不過,  那時候的確好啊。

        戚老將軍健在,容音不曾入宮,  臨山和太子也沒身死錦州……

        他半生的快意,都是那些時日了。

        眼皮發(fā)沉,  魏嚴(yán)就這么放任自己在那陣陣風(fēng)饕雪虐聲中睡了過去。

        恍惚間有人靠近,將什么東西搭在了他身上,  抵御那似要將人皮肉都刮下一層來的寒風(fēng)。

        魏嚴(yán)暗忖莫不是天牢的獄卒?

        但他一介罪人,獄卒是不會輕易給他添衣加被的,莫非是獄卒得了陶太傅或是謝征示意?

        正囫圇思索間,那給他身上搭了衣物的人卻并未離開,  而是遲疑著伸出手,  似想觸碰他,魏嚴(yán)隱約嗅到了一股似幽蘭又似山茶花的香氣。

        多年如履薄冰養(yǎng)成的警惕,讓他幾乎是本能地抬手截住了那只手,凜冽鳳目霍地掀開。

        看到的卻是一個只在午夜夢回才能見到的人。

        女子一身梨花白繡著千葉蓮的襖衣,肩若削成,  腰如約素,  眉目盈盈好似一副山水畫卷,那只手還被他扼在掌中,她白皙的臉上半是惶然半是被他撞破的羞赧,  咬了下唇道:“我見三哥睡在此處,給三哥拿了件氅衣過來……”

        魏嚴(yán)有個早夭的兄長,上邊還有個庶兄,他在家中排行第三。

        魏、戚兩家交好,戚容音自小便喚他三哥。

        他定定看了眼前女子許久,才出聲:“你許多年不曾入我夢了,今夜是知我大限將至,專程來看我的?”

        戚容音皺了皺眉,顧不得抱赧,被魏嚴(yán)扼住腕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溫潤細膩的掌心貼上了他前額,喃喃道:“三哥怎說起了胡話?莫不是感染風(fēng)寒起了瘟癥?”

        掌心接觸到的肌理,的確是一片滾燙,戚容音當(dāng)即變了臉色,喚守在城墻拐角處的武婢:“攬月,快去叫軍醫(yī),三哥感染了風(fēng)寒!”

        魏嚴(yán)抬眼望見滿天星幕,以及城樓上那桿被火盆里的火光照得分明的“戚”字旗,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靠城墻垛而眠的,周圍還有不少抱著刀戟坐眠的將士,臉上身上的血澤未干,顯然是剛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

        他只覺這夢太真切了些,當(dāng)真是和那些年在北地所經(jīng)歷的一樣。

        戚容音剛要起身,便又被魏嚴(yán)拽住了手。

        戚容音不解地看著從醒來便不太對勁兒的人,疑惑出聲:“三哥?”

        魏嚴(yán)緩緩道:“別走,讓我再看看你,十八載,你每每入夢來,都不曾好好同我說過話……”

        “三哥在說什么?什么十八年?”戚容音越聽,眼底惑色越多,卻還是安撫道:“我不走,我去打水來,給三哥擦擦臉。”

        風(fēng)寒的緣故,魏嚴(yán)現(xiàn)在腦仁兒的確一抽一抽地疼著,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住了額角。

        戚容音見狀,抽離了被他攥住的那只手,步下城樓去打水。

        魏嚴(yán)視線下意識緊盯著她,生怕她就這么不見了,身旁一名臉上布著血跡和汗塵假寐的將軍睜眼笑了起來:“魏中郎怕是好事將近了吧?”

        魏嚴(yán)記得自己在戚家軍營時,曾任中郎將,軍中同袍也多以“魏中郎”稱呼自己。

        眼前這人面生得緊,他瞇眼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辨出對方乃后來的陜西都護使,自己同他在戚家軍營時,的確有過一段同袍之誼。

        只是后來便寡交了。

        真是怪哉,他夢見戚容音也就罷了,怎還會夢見此人?

        隱約之中,魏嚴(yán)察覺到今夜這夢,是和以往的不太一樣。

        他撐著墻根想起身,手上傳來一陣銳痛,低頭一瞧,才發(fā)現(xiàn)掌心纏著一圈染血的紗布。

        他先前睜眼便瞧見戚容音,被占據(jù)了所有心神,連手上的痛感都未察覺,此刻又用力握了一下掌心,針扎一樣綿密的細痛再次傳來,魏嚴(yán)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在夢里的痛覺,也是這般真切的嗎?

        戚容音端著水盆,引著軍醫(yī)往城樓上來,溫聲道:“魏三哥發(fā)起了高熱,眼下父兄追敵未歸,三哥萬不能再病倒了,勞軍醫(yī)替他看看!

        魏嚴(yán)聽到此處不由皺眉,戚老將軍和少將軍都追敵未歸?

        在他記憶中,只有戚老將軍誤得軍情那一次,才是父子幾人一同去追敵的,也正是那一次追敵,戚家父子都身死疆場。

        軍醫(yī)給魏嚴(yán)把脈時,他尚還陷在一片混沌的思緒中不曾回過神來。

        等軍醫(yī)把完脈,從隨身攜帶的針包中取了一枚銀針:“城內(nèi)治傷寒的藥物早已告罄,中郎高熱不退,老朽也只能用商陽穴放血的法子替中郎緩解一二了。”

        銀針刺入指尖,那痛愈發(fā)清晰。

        真實的不像是做夢!

        一個猜測在魏嚴(yán)心中形成,恍若一柄利劍將靈臺間混沌的層層霧靄劈開,一股狂喜涌上魏嚴(yán)心頭。

        在軍醫(yī)取出銀針時,他顧不得指尖的刺痛,用力攥緊了戚容音了手,素來冷沉的眼底隱約有淚光浮現(xiàn):“容音,容音……真的是你……”

        他手上的力道太大,握得戚容音手骨都有些發(fā)疼。

        她遠山一樣的秀眉輕蹙:“自然是我,三哥這是怎么了?不過在城樓上小憩了一會兒,醒來便總說胡話……”

        戚家是戍邊重臣,此番北厥來犯,戚容音特帶領(lǐng)府醫(yī)前來城門這邊救治傷兵。

        魏嚴(yán)滄聲笑開,狼狽又歡喜。

        戚容音和城樓上的將士們皆是面面相覷。

        魏嚴(yán)卻很快撐著城墻垛爬起來,對戚容音道:“我現(xiàn)在沒法同你解釋太多,速點三千精兵與我出城!”

        若他當(dāng)真是重生了,這便是戚老將軍父子見北厥王子敗走前去追敵,欲生擒北厥王子,卻中了埋伏死于大漠的那一仗!

        戚容音跟著父兄在這關(guān)外,對軍中事務(wù)也很是敏銳,當(dāng)即就意識到了不對:“我父兄有危險?”

        魏嚴(yán)忍著因記憶紛雜而脹痛的腦仁兒,不答反問:“他們出城多久了?”

        戚容音答:“已有一個時辰了。”

        魏嚴(yán)臉色便也沉了下來,此去不知還能不能挽回戚家父子戰(zhàn)死的定局,但上蒼讓他重來一回,總歸要拼勁全力去搏上一搏,他沉聲吩咐:“點兵,備馬!”

        戚容音一顆心怦怦狂跳起來,冥冥之中,她是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

        戰(zhàn)場上,有時候多一刻鐘半刻鐘的先機,便能決定一場仗的勝負。

        事關(guān)父兄的安危,她也顧不得追問太多,忙讓城內(nèi)留守的副將去點城內(nèi)還能作戰(zhàn)的兵卒。

        奈何城內(nèi)將士才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所剩精銳都隨戚家父子追敵去了,把勉強還能上戰(zhàn)場的傷兵也算上,方才湊足三千人馬,其中大部分將士都還疲敝不堪。

        此番長途奔襲而去,就算趕上了救援戚家父子,對上兇惡如豺狼的北厥蠻人,是不是羊入虎口還難說。

        但魏嚴(yán)記得上一世謝臨山在此時已得了燕州被困的消息,正帶著徽州謝家鐵騎在趕來的路上。

        前世自己便是因這場風(fēng)寒病倒,等謝臨山帶著援軍至,得知燕州此戰(zhàn)已勝,老將軍父子追敗寇、生擒北厥王子去了,久等不見戚老將軍歸來,前去查探,尋著大軍繞路的痕跡,兜了個大圈,才在馬王坡瞧見染血的“戚”字旗和遍地死卒。

        北厥人伏擊的地點就在馬王坡,他此去全速行軍,能省下不少尋著馬蹄印找軍隊兜圈的時間,只要再多拖上個一時半刻,再差斥侯前去尋謝臨山的軍隊,謝家鐵騎一到,北厥人這場陰謀便沒勝算了。

        魏嚴(yán)駕馬出城時,便喚來自己的心腹,讓他快馬加鞭往徽州來燕州的必經(jīng)之道趕去,遇上謝臨山便讓他往馬王坡去。

        心腹聽得命令,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主子,您怎知謝將軍會率援軍來?”

        魏嚴(yán)一道冷厲的眼風(fēng)掃過去,心腹只覺脊背一寒,再不敢多問,連忙抱拳:“屬下這就去傳信!”

        言罷一拍馬臀往徽州要道奔去。

        魏嚴(yán)扯著馬韁,卻有了片刻失神,是了,在錦州血案之前,他身邊的人還敢這般冒失同他說話的。

        后來,跟著他的這些人,都死光了,再選到他身邊的人,從不敢同他妄言一句。

        想多了便心中發(fā)苦,魏嚴(yán)收斂了心神,正要下令讓大軍出發(fā),卻又聽得城門口處傳來的一聲急切呼喚:“三哥!”

        魏嚴(yán)馭住戰(zhàn)馬回頭,便見戚容音披著雪狐大氅,踏著一地雪泥朝他急奔而來。

        因為跑得急,她雙頰都被風(fēng)吹得有些發(fā)紅。

        魏嚴(yán)一掣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便朝戚容音沖了過去,戰(zhàn)馬在距戚容音五步開外被他勒住了韁繩,馬兒的前蹄高高揚起,抖落不少雪沫。

        戚容音將一枚墜著絡(luò)子的平安符遞與他:“三哥,你帶上這平安符,一定要平安歸來!”

        她不知魏嚴(yán)為何突然急急地要調(diào)兵出城,但她能感覺到他此去定然危險。

        魏嚴(yán)俯身去抓那平安符時,連帶著將戚容音那只被凍得通紅的手也緊緊握住了,他臉上還帶著上一場仗留下來的血跡,用一種戚容音看不懂的、深沉又裹挾著痛苦和悲意的目光望著她:“容音,等這場仗打完,我們成親好不好?”

        不過二八年華的少女呆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挽起唇角,說:“好啊!

        她臉上被風(fēng)吹出來的凍紅掩住了羞意。

        魏嚴(yán)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才抓起那枚平安符,調(diào)轉(zhuǎn)馬頭大喝一聲:“往馬王坡全速行軍!”

        武婢撐開油紙傘,替戚容音擋著鵝毛一般飄下的漫天飛雪,勸道:“小姐,先回城吧。”

        戚容音纖白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看著魏嚴(yán)率著城內(nèi)三千殘軍遠去的影子,眉間籠上一抹憂色:“攬月,不知為何,從三哥說要點兵出城起,我這心口便一直發(fā)慌。三哥醒來便怪怪的,他肯定瞞了我什么……”

        -

        大軍行至馬王坡附近,便已見遍地死尸。

        隨行的將士瞧見這副又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后的慘象,都呆住了。

        他們追敵的大軍遭受了伏擊?

        魏嚴(yán)瞧見此景,也是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只不過居高位十余載練出的城府,讓他在此刻面上也難辨情緒,只沉聲吩咐:“找?guī)浧煸诤翁!?br />
        底下的人忙在遍地死尸的戰(zhàn)場去尋帥旗。

        片刻后回來復(fù)命:“中郎,戚家?guī)浧觳辉诖颂!也沒找到戚大將軍等人!”

        魏嚴(yán)只覺壓在心口的那塊巨石驟輕了不少——帥旗不在此處,戚家父子也不在此處,就說明他們極有可能還活著。

        只是突圍了出去后,又被北厥人咬上了。

        他沉喝:“所有斥侯出動,尋著戰(zhàn)場周圍找撤走的馬蹄印!

        軍中的斥侯駕馬四下奔走查探。

        很快便有一名斥侯急奔回來:“中郎,在山那邊有凌亂的馬蹄。 

        魏嚴(yán)狠狠一夾馬腹,冷峻的臉都有些猙獰了:“追!”

        跑過一片緩坡,便隱約聽見了山那邊傳來的震天廝殺聲。

        大軍加速翻過山嶺,魏嚴(yán)立于陡坡上,瞧見了下方在北厥人不斷縮小的的包圍圈下苦苦支撐的戚家軍。

        出城時的上萬大軍,眼下瞧著,竟已只剩幾百人。

        “戚”家軍旗被護在最中央屹立不倒,但北厥人圍著他們以太極陣跑馬,沿著包圍圈奔走間,人借馬勢砍殺了一層又一層護在最外圍的將士。

        戚家軍被逼到這地步,精疲力盡,又知求生無路,哪還有還擊之力,幾乎是任人宰割。

        隨行的副將看得心急如焚,同魏嚴(yán)道:“中郎,咱們快去救大將軍他們。 

        魏嚴(yán)咬緊下頜,死死盯著下方不斷縮圈的北厥軍隊,喝道:“調(diào)整軍陣,務(wù)必用這三千人給我占滿前邊的整個山頭,后方灌木林里也全插上軍旗,再把所有戰(zhàn)鼓擺出來。”

        他帶來的是三千殘軍,就這么沖下去,不過是送死。

        唯有制造聲勢,先恐嚇北厥兵卒,才能多幾分勝算。

        副將聞言,趕緊下去部署。

        眼見戰(zhàn)鼓架起來了,魏嚴(yán)又下令:“吹角。”

        腰間掛著銅制獸角的小卒拿起角,深吸一口氣后,“嗚——嗚——”

        綿長又渾厚的角聲頓時傳遍了下方戰(zhàn)場。

        也幸得這處山坳是個喇叭形地勢,角聲被北風(fēng)卷著帶下去時,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了回音。

        還在試圖縮圈的北厥軍隊也緩了下來,回頭往坡上看來。

        “擂鼓!”

        魏嚴(yán)又是一聲沉喝。

        手拿鼓槌守在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鼓跟前的小卒,當(dāng)即也揮槌捶向了鼓面。

        “咚——”

        “咚咚——”

        鼓聲厚重,恍若驚雷墜地。

        下方的北厥軍陣明顯有了騷動,畢竟乍一眼瞧去,整面坡上都是大胤援軍,后方灌木林里也軍旗林立,前來的不知是多少人馬,北厥人不免被震住。

        所有聲勢都已做足,剩下的便唯有死戰(zhàn)了。

        魏嚴(yán)狠狠一夾馬腹,一馬當(dāng)先往山下沖了去,手提一柄精鐵所制的偃月長刀斬盡塞北寒風(fēng),嘶聲長嘯:“殺——”

        他身后三千兵卒緊跟其后,從馬王坡上縱馬俯沖而下。

        三千人的沖鋒做不出千軍萬馬疾馳的地動山搖,好在有雷鳴般的戰(zhàn)鼓聲做掩護,倒也嚇破了不少北厥兵卒的膽。

        有這份先機在,魏嚴(yán)很快將北厥人的包圍圈撕開了一個口子。

        奈何三千疲敝兵馬所能造成的傷害實在是有限。

        雖虛張聲勢打了個北厥措手不及,等北厥將領(lǐng)那邊發(fā)現(xiàn)他們?nèi)说鸟R并不像他們營造出來的那般多后,很快調(diào)整軍陣,讓先前被打得潰敗的兵卒退居其后,左右翼軍隊從兩側(cè)包攏,意圖將這支突然冒出來的援軍也困死在他們的包圍圈里。

        副將意識到了北厥人的目的,在艱難廝殺之際同魏嚴(yán)道:“中郎,這幫蠻子想把我們也封死在里邊!”

        遠處被北厥軍圍得死死的戚家軍中也有人嘶聲喊話:“魏中郎,大將軍有令,命您帶著援軍撤!”

        魏嚴(yán)橫刀劈開一名擋路的北厥小將,眼底隱隱有了猩意,繼續(xù)往前沖殺。

        副將咬牙沖魏嚴(yán)道:“魏中郎,撤吧,莫要意氣用事!留著這些大好兒郎的性命,來日何懼不能讓北厥血償此債?等蠻子把缺口徹底堵住了,我等便是白送性命了!”

        魏嚴(yán)已殺紅了眼,扭頭嘲副將嘶吼道:“有援軍!再撐一刻鐘!”

        副將知道戚、魏兩家是世交,關(guān)系匪淺,只當(dāng)他是想救戚老將軍才扯了個謊話,正急得想罵人。

        馬蹄之下的地皮卻開始顫動,滿山碎石顛簸,這次當(dāng)真是地動山搖了。

        渾厚的鼓聲里,身后傳來排山倒海般的嘶吼聲:“殺——”

        光是那聲浪便震得人耳膜發(fā)疼。

        副將驚惶回頭望去,便見一支浩浩蕩蕩的黑鐵騎兵,恍若洪流過境一般,從馬王坡上俯沖而來。

        雪天相接處,一桿迎風(fēng)招展的“謝”字旗隨著黑鐵洪流一齊逼近。

        為首那銀鞍白馬的青年將軍,面似神祇,色如修羅,身后猩紅的披風(fēng)在白毛寒風(fēng)里翻飛,震人心魂。

        山下還在試圖縮小包圍圈的北厥人聽得身后傳來的廝殺咆哮聲,回頭瞧見此景,也是驚得肝膽具顫,尚不及調(diào)整陣型迎擊,便被山上如一柄尖錐直刺而下的謝家鐵騎將軍陣徹底撕開。

        被困在敵陣中央,已耗得精疲力盡的戚家軍瞧見“謝”字旗,也幾欲喜極而泣:“謝家鐵騎!是謝將軍率援軍來了!”

        不知是誰率先長嘯一聲,明明雙臂都已因持刀拼殺太久,酸軟到麻痹,卻還是舉起了刀劍,繼續(xù)同北厥人廝殺,往援軍的方向艱緩移動過去。

        魏嚴(yán)看到謝家軍旗,懸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也終落地,高熱又經(jīng)了幾場大戰(zhàn)的身體疲敝不堪,讓他整個人都有了幾分恍惚。

        副將驚愕問他:“中郎,你怎知謝將軍的援軍在后邊?”

        魏嚴(yán)不答,提刀繼續(xù)向著戚家軍的包圍圈殺去。

        等兩軍交匯,他一眼便看到了被一眾親兵護在中央的戚老將軍,只是戚老將軍手捂著腰腹,手背已被鮮血染紅。

        明顯是受了重傷。

        魏嚴(yán)心中一緊,策馬上前,喚道:“大將軍!”

        戚老將軍須發(fā)斑白,面相看著很是孔武威嚴(yán),只不過此刻嘴唇已泛白,被長子扶著才能站穩(wěn)。

        眼見來者是魏嚴(yán),他面上的神情稍松怔了些許,道:“你和臨山來了!

        魏嚴(yán)翻下馬背,看著戚老將軍血流不止的腰腹,再也繃不住面上的沉痛之色,逼得他眼眶也發(fā)澀:“您……怎么傷的?”

        戚老將軍于他而言,亦師亦父。

        上一世,便是因為他那句言禍,致使本就對戚家忌憚不已的老皇帝起了殺心,為了剪除太子羽翼,率先對戚家下了手。

        可恨一直到北厥再次攻打錦州,收回了戚家兵權(quán)的老皇帝不得已又將戚家兵權(quán)交與了謝臨山,他們才慢慢查出了戚家父子的死,也是出自老皇帝之手。

        重來一次,還是救不了戚將軍嗎?

        戚家長子戚獻琿扶著戚老將軍,雙目猩紅:“徐策那狗賊,他傷父親的這一劍之仇,便是他墜馬被踏死于亂蹄之下,也難消我心頭大恨!”

        魏嚴(yán)猛地抬眼:“是徐策傷的老將軍?”

        戚獻琿咬牙切齒道:“那叛徒偷襲了父親!”

        他看著戚老將軍因失血過多而逐漸灰敗的臉色,氣得唇都有些發(fā)抖,別過臉去,才強忍下了眼中的淚意。

        魏嚴(yán)前世只查出是戚家軍的徐策得老皇帝授意,謊報軍情,在明知北厥人有伏的情況下,還誘戚家父子前去追敵,卻不知戚老將軍身上的致命傷,竟也是拜徐策所賜。

        怒意裹挾著渾身的血逆涌,他勉強讓自己冷靜,說:“先回燕州城,大將軍的傷需要即刻醫(yī)治。”

        北厥人也懂得見好就收,眼見大胤援軍來了,謝家鐵騎銳不可當(dāng),在想困死戚家軍無望,當(dāng)即鳴金收兵。

        -

        謝臨山披一身血甲過來時,瞧見戚老將軍面如土色,神色也是一凜:“大將軍受傷了?”

        魏嚴(yán)抬眼瞧向那清朗意氣的青年將軍,叫白毛北風(fēng)吹得發(fā)澀的眼底,透出幾分微紅,他喚了聲:“臨山?”

        十八載月寒日暖,煎這人壽,他幾乎已記不清昔日好友的模樣了,只記得他的尸首從燕州運回時,那滿身的刀斧鑿傷和發(fā)黑的箭孔,以及破開后用針線縫起來的胸腹……

        那是戚老將軍都曾斷言,此子再磨礪幾年,往后的成就未必不能越過他去的少年將才啊,最后卻落得個那般下場!

        如今,當(dāng)真是隔世再見了。

        謝臨山瞧著魏嚴(yán)發(fā)紅的一雙眼,以為他是擔(dān)憂戚老將軍,當(dāng)即就問:“以圭,大將軍是被何人所傷的?”

        魏嚴(yán)勉強斂下心神,道:“戚家軍中出了叛徒,此事說來話長,大將軍傷勢緊急,回城再說。”

        謝臨山也知戚老將軍的傷勢拖不得,點了頭。

        -

        等魏嚴(yán)和謝臨山護著戚家殘軍回到燕州城時,已是暮時。

        戚容音在城樓上瞧見了大軍凱旋,奔下城樓來,見兄長滿臉血跡,戚老將軍則是被親兵用樹枝和藤條綁成的擔(dān)架抬回來的,臉色霎時間就是一白。

        她拎著裙擺上前,強自鎮(zhèn)定問:“父親怎么了?”

        戚獻琿喉間發(fā)哽,對著胞妹也說不出一句寬慰的話來,只把臉側(cè)做一邊,強忍悲意。

        還是魏嚴(yán)道:“大將軍被叛徒徐策所傷,先讓軍醫(yī)看看傷勢。”

        一行人抬著戚老將軍進了城主府,軍醫(yī)前來醫(yī)治時,戚容音和兄長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

        下人端著水盆進來,不多時又端著一盆盆血水出去,沒人說一句話,屋內(nèi)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誰都知道戚老將軍的傷勢不容樂觀。

        魏嚴(yán)和謝臨山抱臂立在門口,謝臨山看了守在內(nèi)間的戚家兄妹一眼,對魏嚴(yán)道:“以圭,可否借一步說話?”

        魏嚴(yán)知道謝臨山想問什么,點了頭同他一道離去。

        到了僻靜處,謝臨山直接開門見山問:“以圭,你怎知我率軍來燕州了?又知北厥人伏擊大將軍的地點在馬王坡?回城時,我派斥侯去查探過地形了,大將軍是被北厥人引著兜了個大圈才到馬王坡去的!

        這一場救援雖說是趕上了,但謝臨山十分清楚,若不是魏嚴(yán)提前派人給自己傳了信,讓他直接趕往馬王坡,等他尋著大軍行軍路跡找過去,無論如何都是來不及的。

        魏嚴(yán)望著好友,眼底閃過許多晦澀情緒,最終只道:“臨山,你知我不信鬼神之說,但在我身上,的確是發(fā)生了怪力亂神之事。”

        “我不過是在一場戮戰(zhàn)后,抵不過疲乏于城樓上合眼小憩了片刻,便如走馬觀花般看完了后半輩子的事。今日戚老將軍父子身陷險境,當(dāng)真只是一個徐策謀劃得了的嗎?”

        謝臨山聽出弦外之音,眼神一厲:“是賈家?”

        賈貴妃圣寵正濃,賈家跟著雞犬升天,十六皇子意圖同太子爭位,賈家和戚家明里暗里過招,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魏嚴(yán)卻搖頭,時隔兩世,終將那份折磨了自己大半輩子的愧疚說與故人:“是我那‘禪位’之言,傳到了陛下耳中!

        謝臨山瞳孔一縮,驟然轉(zhuǎn)眸看向魏嚴(yán):“要戚家死的人,是陛下?”

        魏嚴(yán)沉重閉目道:“戚家重兵在握,宮里那位忌憚太子如斯,又得東宮客卿泄露了我那‘禪位’之言,要對付太子,最先要除去的,便是戚家。沒了兵權(quán),太子在民間的聲望再高,終究也只能是‘太子’。”

        謝臨山聽完沉默了下來,臉色嚴(yán)峻得可怕。

        魏嚴(yán)繼續(xù)道:“若一切皆如我夢中所見,戚家滿門戰(zhàn)死只是個開始,等太子查到真相之日,太子、謝家、魏嚴(yán),都會被龍椅上那位無德之君一手拔除!

        謝臨山皺眉:“殿下被立為太子以來,一直寬厚仁德,幾番被十六皇子和賈家打壓,也不曾激進行事,便是你那冒失之言傳入宮中了,他除了愈發(fā)猜忌,能拿什么錯處,一手扳倒東宮和魏、謝兩家?”

        聯(lián)想老皇帝對戚家做的事,謝臨山神色一冷:“是給太子按了個謀逆污名?”

        歷來唯有謀逆大罪,方能徹底鏟除一位儲君的勢力。

        魏嚴(yán)苦笑:“比你所言更甚。”

        謝臨山不由怔住,想不通還能有什么罪大過謀逆去。

        魏嚴(yán)道:“不久后北厥人會再犯錦州,戚家無人,你替代戚家鎮(zhèn)守錦州,那昏君迫不得已將戚家兵權(quán)交與你。戚皇后病重,未免自己去后,戚家徹底失了在后宮的勢力,太子孤掌難鳴,召容音進宮。十六皇子嫉恨太子在民間的聲望,煽動百姓為其修生祠,那昏君借此機會發(fā)作太子,奪太子監(jiān)國之權(quán)。”

        “太子為謀出路,自請北上親征,在戚家軍中查到了戚家滿門戰(zhàn)死的真相,昏君狗急跳墻,為掩蓋自己的丑行,設(shè)計拖住運送糧草的援軍。最終錦州城破,你和太子皆死于北戎人刀下。延誤送糧之責(zé),錦州城破之失,皆被栽贓到了我身上。”

        謝臨山聽得渾身汗毛都快豎了起來,喝道:“荒唐!”

        緩了片刻后,他才問:“可有證據(jù)?證明徐策是受宮里指使的證據(jù)!

        魏嚴(yán)道:“徐策已死在了戰(zhàn)場上,但今年春闈,其子會名列一甲前十。徐策之子,并無大才,臨山若有心,尋些他平日里所做的詩詞文章,便知此人才學(xué)深淺了!

        老皇帝行事手段縝密,上一世魏嚴(yán)和謝臨山也沒能輕易查到徐策身上,畢竟徐策和戚家父子連同當(dāng)日追敵的上萬將士,都死在了北厥人的伏擊里,還被賜予了忠烈之名。

        是后來太子飽受老皇帝打壓,又自請來了錦州,留守京城的太子黨羽皆已不得圣心,他們試圖從朝臣中再梳攏幾個純臣,做京城那邊的“耳朵”、“眼睛”時,才篩選到了徐策之子。

        春闈中一甲前十的成績,放哪兒都算得上一方人物。

        當(dāng)時徐策之子雖只是個翰林院編修,但若心懷抱負,往后多的是大展宏圖的機會,其父又是戚家忠將,挑來選去,他們認為接洽徐策之子再合適不過。

        豈料就是在細查此人時,發(fā)現(xiàn)了他才學(xué)平庸,怎么看都不是能考進一甲的人。

        又順藤摸瓜,方查出了戚家父子戰(zhàn)死的真相。

        -

        距離春闈放榜還有一月,魏嚴(yán)和謝臨山商議之后,暫且瞞住了炮仗脾氣的戚獻琿。

        戚老將軍傷勢嚴(yán)重,勉強撿回一條命,此后都不得再動武了,怕惹得戚老將軍心寒,眼下又無確鑿證據(jù),在塵埃落定之前,二人也并未告知老將軍。

        但他們已開始著手查徐策之子。

        待春闈放榜,宣他們進京受封的圣旨也下來了。

        戚老將軍有傷在身,不能長途跋涉,便由其子戚獻琿代為進京,老將軍自知老了,還將虎符也交與長子,讓他代為交還給皇帝。

        老皇帝當(dāng)初能坐上帝位,全仰仗戚家的兵權(quán),如今戚老將軍雖上不得戰(zhàn)場,戚獻琿卻還立著。

        他若真收回虎符了,便是讓所有朝臣都看清他鳥盡弓藏的心思,老皇帝不會這般操之過急,讓自己失了臣心。

        因此這虎符,多半還是會交到戚獻琿手里。

        -

        三人進京后,魏嚴(yán)和謝臨山常常結(jié)伴出入各大酒樓,惹得戚獻琿頗為不快。

        從前三人在軍中,那都是好兄弟,怎地回了京,突然就有了親疏之別,吃酒都不叫他了?

        戚獻琿給了二人幾天臉色,奈何兩人似乎壓根沒察覺到,氣得戚獻琿練槍時,將進奏院的青岡石地磚都戳碎了好幾塊。

        他又觀察了兩日,發(fā)現(xiàn)魏、謝二人很不對勁!

        他們出個門,中途還要換一次馬車,簡直鬼鬼祟祟!

        戚獻琿索性暗中跟蹤,這才發(fā)現(xiàn)二人竟是結(jié)伴去了青樓。

        氣得他也直接進了青樓,去踢房門了。

        他隨了戚老將軍,生得孔武高大,那蠻力十足的一腳踢下去,房門連著門框都給拆了。

        嗓門更是粗獷,震得桌上茶水都在晃動:“姓魏的我告訴你!想娶我妹妹還敢逛青樓,真當(dāng)我戚家軍十萬兒郎里給她挑不出個如意夫郎?無怪乎這幾日你二人都躲著我,原來是尋花問柳來了!”

        一直在明察暗訪秘密布局的魏嚴(yán)和謝臨山被這么劈頭蓋臉地一頓罵,當(dāng)下也顧不得其他的,一人上前拽著戚獻琿進屋,省得杵在外邊引人看熱鬧,一人則捂住了他嘴。

        這般又拖又拽,總算是把戚獻琿弄進屋了。

        樓里的管事眼見事態(tài)不對,出來控場,將看熱鬧的人都哄走了,調(diào)侃說是大舅哥捉到了準(zhǔn)妹夫逛青樓大發(fā)雷霆,又命機靈的小廝守在了附近幾個樓口,以防有人前來偷聽。

        魏嚴(yán)去把拆掉的門板先擋回去,謝臨山一人摁著戚獻琿,不妨松了捂著他的嘴。

        戚獻琿仰著脖子嘶叫:“你們別想讓老子跟你們同流合污,老子是有家室的人!老子要潔身自好!”

        謝臨山果斷抽出桌布給他嘴堵上了。

        戚獻琿唔唔叫著,一雙眼簡直要噴火。

        謝臨山道:“獻琿兄,得罪了,我同以圭兄來此,并非是為尋花問柳,而是有要事要謀,進奏院耳目眾多,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說著將一摞書文放到了戚獻琿跟前:“獻琿兄請看!

        戚獻琿翻了兩頁便嚷道:“老子生平最恨讀書,你們給老子看著些詩文作甚?”

        魏嚴(yán)道:“素日里只寫得出此等粗詞劣藻的人,在此番春闈名列一甲前十,獻琿兄不覺著蹊蹺么?”

        戚獻琿眉頭一擰:“這人科舉舞弊了?”

        魏嚴(yán)道:“此人乃徐策之子。”

        戚獻琿臉色當(dāng)即猙獰了起來:“徐策那叛徒,老子已代父親寫了戰(zhàn)報呈與陛下,一罪人之子,還妄想靠科考舞弊入仕?”

        魏嚴(yán)和謝臨山對視一眼,皆默了一息。

        謝臨山說:“殿試由陛下親自監(jiān)察,舞不了弊。”

        戚獻琿慢半拍地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是陛下幫著他拿到了這個名次?”

        這個結(jié)果顯然超出他的認知了,他抬頭看謝、魏二人,問:“為何?為何陛下幫一叛賊之子舞弊?”

        魏嚴(yán)這才道:“那封狀告徐策的戰(zhàn)報,暫由太子扣下了,還未送到陛下眼前!

        戚獻琿腦子里已成了一團亂麻。

        陛下還不知徐策是叛徒的事,又幫著徐策之子舞弊……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戚獻琿道:“徐策是陛下的人?”

        謝、魏二人皆不做聲,算是默認。

        戚獻琿狠狠一砸八仙桌,罵道:“荒唐!戚家為他出生入死,他憑什么……”

        他還要再大聲喧嚷,被魏嚴(yán)及時捂了嘴:“我知獻琿兄心中悲憤,但這含煙樓也并非全無耳目,還是慎言!

        戚獻琿終于冷靜了下來。

        見他不再做聲,魏嚴(yán)才松了捂他嘴的手。

        戚獻琿額角青筋暴凸,強壓著怒氣和恨意問:“你們是如何盤算的?”

        魏嚴(yán)和謝臨山對視一眼后道:“殿下已知曉了你和大將軍都險些身死燕州的事,你有戚家十萬兵馬的虎符在手,臨山手上也有徽州謝家軍,如今只等殿下那邊點頭了!

        點頭做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老皇帝已容不得戚家,要殺戚家滿門來奪回兵權(quán),沒了戚家,太子什么都不是。

        皇帝這是已經(jīng)把刀架到了太子脖子上了。

        魏嚴(yán)知道以太子軟仁的性情,做這個決策會掙扎很久,但掙扎完了,他還是只有那一條路可走。

        畢竟,再讓,就是把東宮和戚家再次送上死路了。

        戚獻琿雖才被皇帝要害自己滿門的消息激得心中震怒,可聽魏嚴(yán)和謝臨山平靜地說出所謀之事后,他還是覺著手腳陣陣發(fā)涼。

        謀逆,誅九族的大罪,稍有不慎,便是滿門抄斬。

        可想到死在戰(zhàn)場上的那些戚家軍,自己和父親也是從鬼門關(guān)撿回一條命來,魏嚴(yán)和謝臨山都能豁出去搏,他戚家還怕什么?

        戚獻琿很快握緊雙拳道:“此等昏君,不配我戚家為他血灑疆場!”

        他看向魏嚴(yán):“京中除了五軍營,還有神機營是個狠茬兒。”

        魏嚴(yán)道:“這交與我和臨山。”

        -

        經(jīng)此一謀后,對于讓老皇帝“禪位”,謝、魏、戚三家,基本上站到了同一條線上。

        只不過因為戚獻琿當(dāng)日那大嗓門的一吼,魏嚴(yán)和謝臨山逛青樓的事,還是傳了出去。

        京中不少貴女為此哭紅了眼,難以置信這京城“雙璧”,竟也是眠花宿柳之人!

        次日魏嚴(yán)在進奏院碰上戚容音,正要同她說話,戚容音卻看都沒看他一眼,手持團扇冷著臉徑直走了。

        謝臨山來尋魏嚴(yán)時,手上還抱著一大扎西府海棠,見了魏嚴(yán),尷尬地摸摸鼻子:“阿綰聽說了我去青樓的事,不肯見我了,這西府海棠,你幫我交給阿綰,再……替我說說好話!

        魏嚴(yán)說:“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讓獻琿去容音那里幫我求求情。”

        等魏嚴(yán)找上戚獻琿,說明來意后,戚獻琿苦著個臉:“我的東西都叫夫人從房里扔完了,和離書都擬了讓我落名!

        謝臨山:“……”

        魏嚴(yán):“……”

        頓生一股同病相憐的慘淡。

        戚獻琿頗為頭疼地道:“容音昨夜和她嫂嫂哭了一宿,也說要悔婚,那事未成,我也不敢告訴她們實情。今日慶國公府設(shè)了百花宴,夫人帶著容音出門了,說是還約了魏姑娘,要一同去宴會上挑如意郎君!

        魏嚴(yán)和謝臨山臉色都狠狠一變,齊齊抱拳:“告辭。”

        ……

        啟順十六年春末,老皇帝染“重疾”,十六皇子和賈家意圖謀反,被承德太子率魏嚴(yán)、謝臨山、戚獻琿等重將所擒。

        先帝受不了寵妃和最寵愛的皇子都是此等狼子野心的刺激,一口氣沒“緩”過來,歸西了。

        承德太子這位名正言順的儲君,由百官跪請,登基為皇,改年號為慶和。

        同年,新帝替魏嚴(yán)和謝臨山兩位重臣賜了婚,并親自當(dāng)了二人的證婚人。

        不久后,北厥再次來犯,謝臨山攜妻魏綰前往錦州戍邊,魏嚴(yán)留守京中,但心疼妹妹,將手中得力家將魏祁林撥到了謝臨山手底下,令其護魏綰周全。

        三年后,北境大定,四海升平,謝臨山攜妻回京省親,還帶了個神清骨俊的奶娃娃。

        孩子是魏綰在他外出征戰(zhàn)時所生,過路的方士言此子命格極為強硬,取名尋常了只怕壓不住命格,謝臨山便以“征”字做了孩子的名字。

        魏綰回家小住時,魏祁林求到魏嚴(yán)跟前:“主子,末將心悅一位姑娘,想求主子替末將做媒。”

        彼時魏嚴(yán)一身溫雅儒袍,正在書房作畫,聞言筆尖微頓,問他:“哪家姑娘?”

        魏祁林答:“謝將軍麾下的常山將軍,孟叔遠孟老將軍家中的獨女。”

        魏嚴(yán)抬眸:“要娶人家姑娘?”

        皮肉糙實的將軍嘿嘿一笑,說:“末將入贅!

        清風(fēng)從大開的檻窗吹進,拂動書案上作畫的宣紙。

        魏嚴(yán)似乎也笑了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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