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清美異常，街角的路燈并不刺眼，兩人走在路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女孩低著頭看著腳尖的步伐頻率，男孩在前頭漫不經心地走著，時而踢踢路上的小石子，偶爾向后不經意地看看。

        許染跟著沈括走進了一個胡同里，說是胡同，但感覺更像富人區，沈括停在了胡同拐角后的一棟類似蘇州林園的房子前，沈括敲了敲門，門開了，迎出來的是一個面帶笑容的中年婦女，沈括對著那個女人說道:“劉姨，我爸媽呢？”

        劉姨看到沈括身后的許染，起初有些詫異，但只是一閃而過，隨后便微笑示意，許染也乖巧地點了點頭，轉而劉姨便對著沈括說:“先生律所有事會晚些回來，夫人在客廳呢！”

        沈括轉過身朝著許染揮了揮手示意讓她進門。許染拘謹得已經開始不知所措了，低著頭一直在摳手，許染發現這個院子遠比外面看上去的大很多，許染只在初中課本上見過類似的林園建筑。沈括帶著許染穿過了花園和一座亭子，映入眼簾的是一棟洋房，中西結合的建筑著實美得出奇。

        沈括大跨步地走了進去，打開門是一個大大的玄關，進了玄關便看到了十分寬敞的客廳。許染局促不安地開始咬起嘴唇上的死皮來，沈括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又給許染拿了一雙，沈括朝著客廳的方向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一個女人聞聲從客廳沙發處走了過來，她穿著絲綢制的大紅色睡衣，看得出來保養的很好，光滑的面料襯的膚色白皙，從氣質可以看出女人的年齡，但從外表卻實在看不出。這是沈括的媽媽，趙婧雅，是一名大學教授，是寧海人，講話聲音嗲嗲的。

        女人帶著滿臉的笑意一邊走一邊說道:“哎呀，我兒子回來了！今天回來的真早！”女人看到沈括身后的許染，便給了沈括一個眼神，又問道：“這是~你同學？”

        許染聽見沈括媽媽的話，便趕忙說道：“阿姨好，我是沈括的同學，實在不好意思，突然來訪！”

        沈括媽媽滿臉笑意溢出，直接略過沈括徑直向許染走了過去，抓住許染的手，便往里走，還笑說道：“哎呦，小姑娘長得真漂亮！”許染見沈括媽媽如此熱情，便也沒有那么緊張了。

        沈括看到媽媽直接忽略了自己，心里有些無奈，但嘴角卻又忍不住地扯了扯，沈括單肩背著背包也跟著走了進去。沈括坐在沙發上望著自己的母親和許染磕著家常的場景感覺特別溫馨愉快。

        這是許染沒有感受過的溫暖，所以她會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許染交代了自己的來意，也說明了自己的遭遇，她并不是想博得同情，她只是希望讓壞人有所懲戒，讓自己悲哀的生活有一絲轉機，她恨所以她會竭盡全力抓住機會。

        趙婧雅聽了許染的遭遇，聽著聽著邊開始抹起了眼淚，她實在心疼這個女孩，便對許染說：“染兒，你這段時間就先住我們家吧！我們家也不差你一個人，你好好待在我們家，之后實在你想離開，讓沈叔叔給你找個好些歸宿，反正一定不讓你回那個惡魔那了，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許染見沈括媽媽竟然哭了，笑著開始反過來安慰趙婧雅：“阿姨，其實我也沒有吃虧，還好沈括當時給我打了個電話，救了我。”

        趙婧雅見女孩還反過來安慰她，便和她說道：“你不要怕，阿姨會幫你的哦，現在就幫。”說著便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你快點回來吧，有事情，快點！”簡短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電話那頭是沈括爸爸，沈翕，趙婧雅打電話的語氣并不是特別溫柔，但是可以看得出家庭地位，其實這也是被沈翕寵的。

        很快，沈翕便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趙婧雅一聽玄關處有了聲響，便著急喊道:“沈律，你怎么這么慢呀，快些的。”這聲音倒是沒有之前的溫柔了，但語氣還是含著撒嬌之意。

        “夫人，你得等我換鞋啊。”渾厚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了出來，隨后，一名身著西裝的男子也走了過來。

        這便是沈括的爸爸沈翕吧，眉眼間父子倆總是相似的，年輕時應該也是非常風流倜儻的吧。

        趙婧雅拽著沈翕的袖子，講著許染的遭遇，沈翕在一旁替自己夫人抹著眼淚，一邊止不住開始生氣。

        許染呆呆地看著他們，眼里放著光，仿佛自己不是故事的主角，她羨慕世間所有美好，盡管她不曾擁有。

        木偶也會羨慕人啊！

        坐在一旁的沈括已經習慣了自己父母如此，無奈搖了搖頭，余光看見一旁的許染，放光的眼神、勾起的嘴角仿佛她沒有見過人間暖意，沈括心中瞬間浮起了一絲苦澀。

        第二天，許染早早地起了床，下樓時見劉姨正在準備早餐，便也走過去幫忙。劉姨已經在沈家干了很久，沈家很大，有很多阿姨，但其實只有劉姨是住家的，沈括一家也早已把劉姨當成了一家人。

        劉姨攪著鍋里的牛奶燕麥粥，香濃的味道彌漫著整個廚房，許染贊嘆道：“好香啊！”劉姨笑著說道:“這是括兒最喜歡吃的，待會你嘗嘗，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廚房里有說有笑的，過了不久，趙婧雅也下來了，今天她一身職業裝，顯得十分干練，精致的妝容和淡雅的氣質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她已經四十歲了。趙婧雅聽見廚房的熱鬧便走了過去，看到許染便開玩笑說道：“怎么起這么早，不會是被劉姨煮菜的香味吸引的吧。”許染低頭靦腆地笑了笑。

        劉姨將一切飯菜擺上了桌，便說道：“夫人，許小姐趕緊洗手，準備吃飯了，我去叫先生和少爺！”

        趙婧雅聽了劉姨的話便說道：“劉姨，做飯辛苦了，我和染染去叫就行！”趙婧雅便抬了抬頭示意許染，許染心中了然，便應了下來。

        但要去叫沈括起床這件事著實有點難為許染。許染緩慢地向沈括的房間移動，輕輕敲了敲門，等了一會，許染沒聽見動靜，便又敲了敲，許染又豎著耳朵靠著門聽了聽里面的動靜，突然門開了，許染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沈括抱住了她。

        沈括沒穿上衣，硬朗的肌肉線條極具性感魅力。許染的臉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的胸口，臉倏地就溢滿了紅暈，待她緩了緩站好，馬上推開了沈括的手臂，尷尬地快速說道：“阿姨讓我來叫你吃飯。”說完，便轉身離開。沈括見女孩倉皇離開的背影抿了抿嘴角，笑出聲來。

        飯桌上，沈翕看著報紙，趙婧雅一直在與劉姨和許染聊天，沈括則在一旁地聽著她們聊天，安靜地喝著粥，吃著早餐。

        吃完飯，由于今天陳叔請假，趙婧雅讓許染和沈括搭她的車去上學，許染低著頭默默喝著牛奶燕麥粥，心中卻想著和沈括一起去學校實在有些尷尬，但許染沒有手機，坐不了地鐵，學校在郊區，但是沈括家在市中心。

        沈括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許染，好像看出了她的為難，便找了個借口對著趙婧雅說道：“我自己待會坐地鐵去學校，我要去趟書店！”趙婧雅點了點頭，也就作罷，就只送了許染。

        到了學校，進了教室，許染發現沈括還沒到學校，但是還有十分鐘便要開始上早自習了，許染開始暗暗擔心了起來。張蕊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遲到的人的。

        上課鈴按時響了起來，沈括并沒有及時趕到，講臺上的張蕊掃視著講臺下的同學，又焦急地看著手表。許染實在不能專心開始早自習，眼睛也一直忍不住往門外和窗外瞟。

        終于，門外出現了沈括的身影，想象著他被張蕊罵著的樣子，許染有點自責，但是下一秒就看到沈括單手拎著包，痞里痞氣地走了進來，張蕊竟然沒有責罵他，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早自習下課，趙天洋馬上跑過來問沈括：“你今早這是，遲到了？”沈括懶懶地回了句：“嗯。”

        “阿姨怎么不送你了，你惹她了？那你家陳叔呢？張蕊咋不罵你？你說了啥，她饒你一命？”趙天洋像個問題機器人似的一直抓著沈括在問。

        沈括頓了頓，雙腿懶洋洋地伸直，隨意地回答道：“沒什么，我媽有事，陳叔今天請假，我提前請了個假。”沈括說著這話，下意識地瞟了許染一眼。許染一直豎著耳朵在聽著后面的動靜。其實沈括沒有請假，他確實遲到了，張蕊見他第一次遲到，就只是讓他晚上留下來打掃衛生。

        待趙天洋離開，沈括伸直了雙腿，雙腿修長筆直，很輕易便碰到許染的椅子，他不經意地輕踢了一下許染的椅子，像是一種暗示，暗示讓她安心，暗示她沒必要避嫌。

        這種暗示的信號在許染的心里嘣的一下開出了一朵花，這朵花開得總是那么措不及防，開得總不是時候。

        既然開得不是時候，那還是掐滅得好，總比之后因為沒有肥料、陽光和水慢慢地耗盡生命要來得好，現在可以一刀剪斷也能夠痛快些不是嗎？

        許染將椅子往前移了移，凳腳在地上拖沓，“嘶啦”一聲像是在兩人之間劃開了一條分割線。

        曇花也許也會暫時享受陽光的潤澤，但是她不能一邊沐浴陽光一邊盛開花朵。許染感恩沈括的幫助，也享受因為他帶來的家庭溫暖，但是他是太陽，她是曇花。她不能迎著他盛開，所以她不能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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