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眨眼而逝，很快就到了正式開庭的日子，今天許染向張蕊請了假。在法庭上作為被告人的許巍強畏畏縮縮的，他實在請不起律師，他的罪行已經非常明確，明確到不需要多少證據證明，這場官司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他付出應受的代價。

        許巍強在被告席上一直哭訴，擾得法官停下來給了多次警告才算罷休。許染看到許巍強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心中竟有些愉快，這難道就是大仇得報的快意嗎？

        法槌一響，勝負已定，最終許巍強被判處了三年有期徒刑。聽到這樣的結果，許染眼里藏不住的落寞一時間都涌了出來，一泄萬里，其實許染內心對這樣的判處是不滿意的，但這是沈翕為她爭取到的最狠的判決。因為法律不能判處一個潛在犯人。

        三年眨眼而過的三年，難道就因為未遂

        但許染轉念一想，至少在以后的生活上可以松口氣了，至少沒有許巍強就意味著不用擔心著金錢和肉/體的損失。

        許染看到許巍強在被告席上驚悚的模樣，心中沒有太多的起伏，只是覺得可笑和可悲。而此刻的許巍強滿目驚恐，連頭也不敢抬，強/奸/未/遂夠他在牢中待上一段時日的了。

        但多年之后的許染會知道，不是所有犯人在面臨牢獄之災的時候都是以淚洗面、悔不當初的，也有可能是謀劃更深一層的報復。

        許染和沈翕出了法庭，許染伸了伸懶腰，此刻的她感覺世界都是美好的，至少在她往昔歲月里沒有見過這么藍的天，總算是有了一個好的結果。要說奇怪，唯一奇怪的就是劉姚娟竟然沒有出席這次開庭。

        許染今天并沒有請一整天的假，所以還得趕回學校上晚自習，沈翕將許染匆匆送回了學校。許染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不安，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很快，晚自習就結束了，其實沈括和許染并不經常一起回去，除了可能是因為司機來接或者趙婧雅要求，兩人才會一起回去。今天陳叔因為家中有事提前下班了，趙婧雅便讓他們自己一起回去，但少年男女總是為了避嫌而隔得遠遠的，深怕一不小心便被他人誤會，所以他們并沒有一起回家。

        許染在路上走著，昏黃的路燈年久失修，一閃一閃的，像垂暮的老人，冬季的寒氣蕩漾在空氣中，讓人不禁捂緊衣服。倏地，這路燈恰好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刻，“滋滋滋”的電流聲還在掙扎著，像是除顫儀發出的聲音。頓時本就狹窄昏暗的路變得無比黑暗。

        許染將羽絨服的拉鏈拉上，手緊緊地抓住袖口，她努力靠著墻去辨別方向，她隱約感覺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很輕，但聽得出感覺像是有人在謀劃著什么。

        許染一轉身，便看見劉姚娟用手機照明，身后跟著一群男子，他們各個奇裝異服的打扮，一看應該就是很好雇的地痞流氓，許染想拔腿就跑的，可是這腿像棉花糖一樣，經不起地面的支撐，隨后便癱倒在地。

        她只聽見劉姚娟喊了一聲:“就是她，小狐貍精。”語氣中滿是憤怒和恨意，手指直直地指著許染，示意身邊的男子沖過去將她辦了。

        這是一個角落，無人的角落，沒有監控的角落，劉姚娟觀察了幾天，這個點，這里是沒有人經過的，至少按常理沒有。

        許染看著那幾個地痞流氓向她靠近，嘴上還掛著不明意味的笑意。許染開始不受控制了，意識開始被模糊化了，心里的怪物好像又要冒出來了。許染覺得自己要完了，她的腦子已經開始進行關機操作了，怪物要來了。

        嘖～

        “嘶～”許染被自己的頭給疼醒了，她用手按著太陽穴，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一看周圍，還好，是許染在沈括家的房間。許染一醒來內心便滿是疑惑，難道那個只是夢嗎？

        許染很茫然，突然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劉姨，手里還端著牛奶燕麥粥。劉姨一見許染醒了，滿眼開心，還未放下手里的粥便再次將頭伸出門外喊道:“夫人，小括，染染醒了。”

        沒過一分鐘，許染便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趙婧雅一臉擔心，一進來便坐在床頭，開始詢問許染這兒那兒的，許染一下也被懵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心中知道了那不是夢。

        此刻她心里也有很多問題:她是怎么回來的？劉姚娟呢？誰救了她以及…那個怪物出來了嗎？

        這些問題堵得她心口難受，但她又一時之間難以說清。她忍不住瞥了一眼站著的沈括，此時的他沉默不言，表情卻與平常不同，有些怪異。

        趙婧雅在一旁說著:“還好當時沈括看見，不然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了……”

        因為沈括又是他救了自己。

        趙婧雅的話在許染腦海里成了背景音，她直勾勾盯著沈括，而對面的男子卻低著頭仿佛做錯事的小孩般不言不語的，此時許染心里蹦出了一個不是很好的念頭:“他見到那個藏在我身體里的怪物了”

        許染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微笑，眼神也從沈括身上收了回來，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趙婧雅壓在她被子上的手，說道:“阿姨，我這不沒事兒了嗎？你放心吧，下回我一定和沈括一塊兒走。”

        趙婧雅聽到許染這樣的承諾，心中算是有了一絲安慰，擔憂的神色也漸漸消散，便為許染捻了捻被子，說道:“你今天就先好好歇著，明天讓沈括幫你請個假。”

        許染微微點了點頭，將被子往上提了提，見趙婧雅走出屋后，便叫住了正要跟著出去的沈括。

        “沈括。”

        “嗯，怎么了。”少年轉過身，又將半掩房門關上，但眼神不住地躲閃出賣了他的心虛。

        許染繼續說道:“你能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顯然，沈括被她這么一問問懵了，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并沒有靠近的意思。

        許染又笑了笑，這笑里滿是安慰，但這笑里也滿是無奈:“沈括，你是不是看到了不一樣的我”

        沈括好像被這話觸到了似的，猛的抬頭，兩人的目光對上，許染還是笑著，眼里干凈純粹，仿佛沈括今晚看見的那個不是許染，而是一個惡魔。

        沈括內心亂成一團，猶豫片刻，走近半躺著的許染，緩緩開口:“今晚…你怎么了？”

        許染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更像是為接下來的話做鋪墊的深呼吸，臉上還是掛著與剛才一模一樣的笑，說道:“沈括，你知道嗎？這世上有兩個我，一個是你以為的我，一個是你今晚看見的我。”說著說著，許染開始敲自己的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有精神分裂，我是精神病患者，沈括，我是個怪物，是個沒有人要的怪物。”

        沈括看著許染敲著自己頭，心里一陣心酸，身子彎了彎，往前傾著，伸手將許染的手扳下來，輕輕抱住了許染試圖讓許染冷靜，但身體又隔著一段距離。

        許染的手被沈括壓著，哭著哭著便將自己的頭抵在了沈括的胸口，現在沈括身上的香味是唯一能夠讓她感覺安心的，她累了，哭累了，回憶累了，漸漸地便睡著了，只聽見沈括在自己耳邊的安慰:“別哭了，我不怕怪物的。”

        勇士怎么會懼怕怪物呢？陽光又怎么會懼怕黑暗

        沈括的手靜靜拍打著許染的背，像是母親在哄睡自己的孩子般溫柔，維持著一個動作總是會讓人僵硬，沒多久沈括的腰便有些麻了，輕輕動了動，一看發現靠著自己的女孩已經睡著了，但眼角的淚還沒有流完，

        沈括將手靠著許染的背，讓許染能夠慢慢躺下去，手掌隔著衣服摩挲著許染的背，手心的溫熱在此刻顯得更加明顯，沈括的喉結上下翻動了一下，將手抽出來，指腹輕輕抹掉許染眼角的淚，又將許染的被子仔細捻好。

        他看著女孩熟睡的樣子，安睡的樣子沒有一絲防備，淚痕掛在白皙臉上，紅暈照著淚痕，她總是那么可愛，沈括看著看著，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但一想到女孩剛才的話，苦澀又漫上了喉嚨。

        其實今天沈括出現的時候，正好看見地痞流氓中的其中一個被許染用石頭劃傷臉。等沈括趕到驅走劉姚娟那幫人后，許染也準備拿起手中的石頭朝她砸來，他只記得那時的許染像是發了瘋的野獸，嘴里磨著牙，像是要吸血噬骨的惡魔，不論沈括說些什么許染也聽不見。

        至于許染為什么突然暈倒，沈括也不知道原因。

        現在的沈括就想好好保護這個女孩，不管怎么樣，即使真的被另一靈魂吞噬，他也要護著那個“怪物”，只是因為她是許染。

        “許染，我會護著你的，就算你是怪物。”沈括心中暗暗發誓道，至少這輩子的沈括都會護著許染。

        “怪物”不一定是怪物，至少她在關鍵時刻保護了你，你的身體比你想象中的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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