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染醒來時已天光大亮，外面依舊陽光明媚，晴朗的天氣好像抹掉了昨晚不堪的回憶，空氣中每一絲都是美好的。

        許染掀開被子，伸了伸懶腰，她不記得昨晚是怎么睡著的，但睡前的一切她都記得，突然涌現的記憶開始攻擊起了她的思緒，她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不要沉醉那些尷尬的記憶中。

        她去廁所收拾了一下自己，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腦子里時不時蹦出那一句話:“我不怕怪物的。”她俯身下去，用清水沖洗自己的臉龐，青春期的少女總是容光煥發，每一寸肌膚都是美好的，她閉著眼，關掉水龍頭，大口大口喘著氣。

        她不知道沈括那句話是真的，還是只是為了安慰。她害怕太容易就相信一個人，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信任過人了，至少在沈括出現之前。可是沈括的出現，讓她的心理防線一下坍塌，她開始不自覺地信任沈括，信任沈括父母。

        許染鎮靜了許久，從洗手臺旁抽過毛巾，將整張臉沉在毛巾里，她感受著空氣被慢慢消耗完的感覺，她享受窒息帶給她的痛感，但其實她也享受臨近窒息后的重生，因為只有這樣她才真實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她一手扶著洗手臺緩了許久，直到聽到外面的敲門聲，她才從剛剛的死亡中脫離。

        “染染，吃早飯了，先把早飯吃了再休息。”趙婧雅小心翼翼地附著門說道。

        許染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又繼續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努力演習著自己的微笑，讓自己的微笑看起來自然又平常。等確認自己的表情沒有異常，才走過去開門。

        許染一下樓便看見沈括坐在餐桌前用餐了，沈括也注意到了她。許染微低了低眸，頭也不自覺地往下墜，她不敢直視沈括，因為沈括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

        趙婧雅一看許染下來，便開始招呼許染吃早餐，許染在一旁應著。趙婧雅忍不住對著沈括嘮叨:“小括，今天上學別忘了幫染染請假，你趕緊吃讓你爸送你去。”

        沈括輕輕嗯了一聲，埋頭繼續喝他眼前的粥，全程沒有一句話。

        到了學校，沈括就先去找了張蕊批假條，張蕊簽完字沈括又去班里找了班長鄭楠簽字。鄭楠是一個只知道埋頭學習的男生，但在看到沈括拿來簽字的請假條上赫然寫著許染的名字，還是有些詫異地看了沈括一眼。

        沈括被他這樣一看，心里莫名有些心虛，卻還強裝鎮定地瞪了回去，鄭楠便也只能悻悻地動筆簽字。

        但就在鄭楠剛寫一半的時候，趙天洋又上趕著湊熱鬧來，他將頭靠在沈括肩膀上，蹭了蹭:“括哥，今天來這么早，不會…”還沒等說完，趙天洋低頭看見了鄭楠手里的請假條，眼睛瞬間瞪大，彎下腰湊到看了看，又轉過頭看向沈括，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怎么幫許染請假，你們倆不會……”

        沈括一聽趙天洋的聲音，便忙將趙天洋的嘴捂上，齜著牙瞪著眼睛一臉兇狠:“找死嗎？”

        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自然也落在了一旁多事的女生耳中。

        話一入耳經過眾口便會像食物發酵那般散發出惡臭的味道。話傳著傳著丟了本意還染上了敵意。

        一時間便有人在貼吧上匿名將這件事發在了貼吧上:

        “震驚！高一七班沈括幫許染請假。”

        “他們倆到底是什么關系啊！”

        “樓上的，聽說是許染倒貼，一直纏著沈括不放。”

        “帥哥實慘!快逃。”

        “真不理解了為什么要這樣說女神，你們心不痛嗎？”

        ……

        謠言兩邊倒，各說各的。很快，沈括也看到了這些評論，刪一條刪的過來，刪上百條評論他可沒空。沈括實在沒有工夫去搭理那些不入耳的話，便只是匆匆掃一眼，他想著今天許染不上學，想必也不會沒事兒就去看貼吧。

        但是許染不看，周汐月可時刻關注著沈括的一舉一動。周汐月翻著貼吧下面的評論，一條一條地看著，看到罵許染的，勝負心作祟，便偷偷點個贊。但今天沈括幫許染請假這件事她心中實在不舒服，又不敢直接去找沈括對峙，便只能將氣放在心里。

        今天過得很尋常，至少晚自習之前都很平靜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如果一直這樣也是很好的。

        但沒讓沈括想到的是，就在晚自習上課的前幾分鐘，許染來了。

        許染在天色半晚的時候，踏著夕陽余暉走進學校大門，雖然昨日不堪回首，但今天也算休息了一天，她哼著歌，快步走進教室。

        但當她一踏進教室的后門時，瞬間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雖然以往也會有很多眼神盯著她，但是今天凝聚在她身上的不僅僅是眼神還有譏笑，她很敏感，尤其對她不喜歡的事物。當她感受到這種氣氛的瞬間便揪緊了自己的袖口，戰戰兢兢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就這樣低著頭上完了第一節課。

        沈括在后面看到她如此心里也不是一番滋味，他擔心許染知道貼吧上亂傳的評論，他又擔心許染受到刺激。

        第一節課下課，許染便用余光看見周汐月朝她這個方向走來，但她只是以為她是來找沈括的，沒想到的是，周汐月在她面前停了下來，敲了敲她的桌子，冷漠地說道:“我找你有事，你出來一下。”周汐月趾高氣昂地說道，即使許染是坐著的，她也沒有低頭過。

        許染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坐著，低頭嗯了一聲，隨后，她便聽到后面傳來椅子拖沓的聲音，轉過頭去便看見，沈括站著，像是一匹受驚的狼。

        旁邊的李一苒拽住許染的袖口，瞥了一眼沈括:“染染，我陪你去。”

        許染輕輕拍了拍李一苒的手，點了點頭，既是給了李一苒回應，也是為了沈括放心。沈括看到許染有人陪著，心中也放心了一點，便繼續做著手中的數學題。

        李一苒挽著許染的手，一出門，便看見不遠處周汐月靠在墻邊，許染又拍了拍李一苒的手:“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這兒等我。”

        “你可以嗎？還是我陪你去吧。”

        許染輕輕地一笑，搖了搖頭，李一苒也便沒有繼續堅持。

        周汐月一看到許染，便將手抱在胸前，又恢復了原來的趾高氣昂:“你和沈括到底是什么關系？”她總是不懂得拐彎抹角地問問題。

        許染眼角早已沒了笑意，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和疏遠，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和無奈:“沒關系。”說完，便轉身離開了，但是手卻被周汐月狠狠地拽住了，周汐月拿出了貼吧上的評論，一條一條地念出來，許染聽得頭皮發麻，蹲下來用手捂住了耳朵。

        但周汐月還在念，念出來的每一句都那么狠毒，怎么了，這是怎么了，人為什么總是臆測一些有的沒的，人又總是將臆測當作攻擊別人的武器。

        李一苒遠遠地看著，感覺不對勁，便急忙跑了回去:“沈括，你快去看看染染。”

        還沒等李一苒講完，沈括便拔腿往外跑去，走到樓道便看見許染蹲在那里，一只手被周汐月狠狠拽著，沈括眼里瞬間被黑云籠罩。

        “沈、沈、沈括。”周汐月看到沈括的出現瞬間沒了原先的傲嬌，留下的只有狼狽和尷尬。

        沈括瞥了她一眼，眼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是直直地朝蹲著的許染走過去，一把橫抱起她走回了教室。走回教室的路上自然免不了被圍觀，但因為沈括，別人好像也不敢說些什么。

        沈括將許染抱回了教室，蹲著看坐在座位上的許染，許染此時神情還恍惚著，眼神里盡是空洞，沈括知道許染現在情況不是很好，語氣滿是溫柔關切:“許染，沒事兒的，你別受別人影響，我在這呢，許染，你看看我，我是沈括啊，你的藥呢？”

        許染好像漸漸地緩解了些，目光雖還是呆滯無神，但也算是回了些神，便呆呆地伸手往自己的書包里掏，艱難地掏出一盒藥，拿出兩粒膠囊硬生生地塞進了嘴里，又一把奪過桌上的水，使勁地灌，水從嘴里漫了出來，浸濕了衣服。

        沈括從口袋里拿出紙遞給她，但她還是毫無反應又成了一個美麗的木偶。趁她不注意沈括看了一眼她的藥，氯丙嗪，是一種鎮定劑。沈括心疼地看了看許染，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不怕了，我在呢。”

        許染確實好像緩了很多，低頭看著蹲著的沈括，硬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又點了點頭:“謝謝你，沈括。”

        上課了，一整節數學課，沈括都沒有認真聽，心不在焉地轉著手里的筆，默默盯著許染的后腦勺，他心里好像在規劃些什么，面對還有很遠很遠的以后，總是感覺現在不夠真實。

        他想保護許染，不止現在，還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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