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谷
年冬臘月，碗大雪片滿天下著，目之所及全部變成冰雪的世界。
眼見天氣一日比一日更寒更難挨，袁牧濃眉鎖得死緊。
快一年了，風玲瑯完全尋不到半點蹤跡，就好像她從來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隨著時間越久，連他自己都不自禁這樣懷疑，興許那個熱情慧黠，靈動俏媚的女人不過是自己的臆想。
一場春夢了無痕，現在夢醒了，佳人也跟著不見芳蹤！
直到現在，袁牧才終于明白，當初四年風玲瑯能夠一直等下來，是多么的難得。
眼下甚至還不到一年，他幾乎都要失去信心了。
如是想著，袁牧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玲瑯，你到底在哪里？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袁牧立馬拉回飛遠的神思，視線轉向來人。
是他的一個手下，他冷肅著一張臉拱手行禮，隨后道：“盟主，修羅堂堂主修殺昨夜跑了。”
袁牧表情淡淡，無所謂地點了下頭。
生殺面上閃過一絲陰辣，“盟主，可是即刻出羅煞令？”
所謂羅煞令，是羅煞盟對私自叛逃出的叛徒下達一種江湖格殺令。
此令一旦發出，被下令格殺者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受到追殺，一批不成便再來來一批，可謂不死不休！
袁牧垂下眼眸，“……不必了。”
“盟主？！”生殺向來陰寒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龜裂，流露出幾分難以置信。
無規矩不成方圓，羅煞盟能立足江湖這么多年，靠的就是這鐵血般不可破的規矩。
對于所有私自離開組織的人，羅煞盟都會出羅煞令，鏟除叛徒。
數十年來，從不意外，盟主現在居然說不必？
此例一開，人人群起效之，羅煞盟豈非亂套？
“殺生，若是你想走也可以走。不止是你，包括外面所有兄弟，通通可以走。”
殺生聞言心頭一跳，瞪大了雙眼，“盟主你……”
盟主這是要干什么？
袁牧目光定定地望著殺生，“從現在開始，羅煞盟徹底解散。”
殺生面色青白，“盟主你瘋了？”
如果不是瘋了，為什么會干出這種自毀根基的事情？
羅煞盟可是天下第一殺手盟，掌握五國三海多少財富，多少人脈，盟主說放棄便又放棄了？
袁牧背過身去，望著冰天雪地，口氣也變得寒涼，“我很清醒。”
這是他這么多年最想做的事情，當初重回羅煞盟，就是為了這一天。
要不是因為風玲瑯驟然出事，羅煞盟應該會解散的更早。
只是風玲瑯一直杳無音訊，這樣一味在鬼醫谷枯等死守已經磨滅了太多人的耐心，既然有人受不了要走，那索性就散了吧。
從此天高海闊，各自自由。
殺生完全不能理解，還在追問，“可是為什么呀？”
袁牧已疲憊地閉上雙眼，“不必說了，我意已決，把話下去吧。”
殺生望著側臉刻滿堅定的袁牧，終于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待在原地，第一次感覺迷茫。
現在他就算自由了？
沒有盟主？沒有規矩？沒有任務？沒有殺人？
往后余生，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當初那些殷殷期盼最后在經年累月的打磨中終于徹底遺忘的愿望，終于可以成真了？
這是真的嗎？
殺生覺得迷惘極了，似興奮又似失落，心情極為復雜。
良久，他才終于回過神來，而袁牧早已經不見身影了。
……
袁牧直到深夜才回到原處，所有的手下都已經離開。
看來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大家真的熬夠了，才會這樣迫不及待。
袁牧嘴角露出一分自嘲。
可下一瞬，他又重新冷峻的表情。他手扶腰際，利落地抽出軟劍，擋在身前，化去來人凌厲的攻勢。
見一擊不中，來人絲毫不肯放棄，不斷變換招式對對著袁牧的身體各要害發起攻擊。
袁牧本想下殺招，可一對上對方那張極為熟悉的俊美容顏，他才卸去三分力。
但饒是他留了手，對方還是被他的劍鋒所上，身上被破開個口子，鮮血淋漓。
可即便是這樣，對方的攻勢還是沒有半分減弱的跡象。
“闃染，你瘋啦？！”袁牧一邊擋劍，一邊喝道。
來人不是別個，正是闃染。
此時他表情扭曲，面攏陰霾，全然看不見當初一點妖嬈魅惑的姿態。
闃染手提著劍，瘋狂地向袁牧襲來，“我是瘋了，那也是你逼我的！”
袁牧無奈，只能取了個刁鉆的角度在來人身上幾個位置快速點著，這才將發瘋的闃染制服。
闃染動彈不得，面上的陰戾更重，“榬蜮，你好大膽子！誰給你的膽子解散羅煞盟的？”
袁牧這才有機會看清闃染的樣子，他面色慘白渾身是傷，衣服上染滿了鮮血，一看就知道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生死搏斗，看著極為狼狽。
袁牧不由皺眉，“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少廢話，先回答我的問題！”闃染瞪著他，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
“羅煞盟可是光興大帝創立，經過幾代人辛苦經營才有了今日之局面，你憑什么說解散就解散？”
袁牧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收到消息，“不憑什么，想解散就解散了。”
說這話時，他眼里流露出十分厭惡。
“想解散就解散了？”
見他如此輕描淡寫的模樣，闃染怒火更甚，“你明知道這是我們復國的唯一希望，你就這么毀了，你對得起牧家列祖列宗，對得起主公嗎？！”
袁牧抬眸，正視著他，“正是因為有你們還在癡心妄想異想天開的人，我才立定決心非要毀了它不可。
它已經害了牧家幾代人，我不會讓這個悲劇繼續下去！”
牧家背著這個沉重的包袱已經太多年了，是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他冷著眉，“若是你的主公不滿意，你只管讓他來對付我就是。”
闃染怒視著他，驟然眼眶發紅，“我也想讓主公來找你，可惜那已經不可能了。”
袁牧一怔，快速想到什么。
他喉嚨像是瞬間被什么掐住一樣，半晌才尋到自己的聲音，“為，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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