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三、護法夸牡丹紅孩戲唐僧
卻說孫大圣,按下云頭,徑至朝內。只見那君臣儲后,幾班人拜接謝恩。行者將菩薩降魔收怪的那一節,陳述一遍,一個個感嘆不盡。正都在賀喜之間,又聽得黃門官來奏:“主公,寶林寺的和尚求見。”眾文武傳令,著他們進來。四個僧人捧著那沖天冠、碧玉帶、赭黃袍、無憂履,走進殿來。行者大喜道:“來得好,來得好!”卻教帶發行童過來,摘下僧包巾,戴上沖天冠;解了黃絳帶,脫了僧直裰,穿上赭黃袍,系上碧玉帶;褪了舊僧鞋,登上無憂履。便請上殿稱孤。正是自古道:“朝庭不可一日無君。”那皇帝哪里肯坐,哭哭啼啼,跪在階心道:“我已死三年,今蒙師父救我回生,怎么敢妄自稱尊;請哪一位師父為君,我情愿領妻子城外為民足矣。”那三藏哪里肯受,一心只是要拜佛求經。又請行者,行者笑道:“不瞞列位說,老孫若肯要做皇帝,天下萬國九州皇帝,都做遍了。只是我們做慣了和尚,是這般懶散。若做了皇帝,黃昏不睡,五鼓不眠;聽有邊報,心神不安;見有災荒,憂愁無奈。我們怎么弄得慣?你還做你的皇帝,我還做我的和尚,保師父西行。”那國王苦讓不過,只得上了寶殿,南面稱孤,大赦天下,封贈了寶林寺僧人。卻才開東閣,筵宴唐僧。一壁廂傳旨宣召丹青,寫下唐僧師徒四位喜容,還有白馬英姿,供養在金鑾殿上。
那師徒們安了邦國,不肯久停,欲辭王駕投西,那皇帝哪里肯依。每日排宴,直苦留師徒一月有余,急壞了唐僧,樂壞了八戒。白馬早已變作公子哥兒,也在享受清閑。那驛館被國王布置得就如皇宮,幾十個驛丞、驛員每日侍候著師徒五眾。一日,師徒們正在大樹下納涼。八戒倒在躺椅上,嚶嚶地唱著小戲,正自快活。沙僧道:“三哥,該起來活動、活動了,別睡出毛病來。”呆子道:“睡一年都不得生病,何況才自在幾天。”沙僧道:“一月也多了,怎才幾天?”八戒道:“我不才回來幾天么!”沙僧道:“噢!原來不算你回高老莊的時間?”八戒道:“那來回路上死熱死熱,怎算享受?”沙僧道:“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是路上熱,是在家里熱罷。”八戒道:“二哥回龍宮這半個月才算是享受哩,那水下不熱不冷。”沙僧道:“等將來完了取經的事,都去西海龍宮住上一個月。”小龍道:“別說一個月,三二年也玩得。”八戒笑道:“可比流沙河強多了”三藏道:“悟空,這兩天不論如何也要動身。你快去給國王說去,再不走,我就瘋了。”八戒道:“沒事念經好了。大熱天,老皇帝也不好意思叫咱走。等過了三伏天,再說罷。”三藏道:“你這呆子,只知享受,哪里有半點上進之心!”八戒道:“青毛獅子都說了,五臺山才有真經,何不向后轉!”三藏罵道:“你這夯貨,越說越不成話,那禽獸的話你也當真?告訴你,我是親眼看到觀音菩薩在長安城上顯圣的,并親口傳下圣音,說只有西天大雷音寺才有大乘真經。不知我給你呆子說過多少回了?”八戒笑道:“我知道了,師父!你是在夢中見到了觀音。師父別起急,那觀音算老幾,他還沒白骨菩薩秀美呢!”大圣道:“呆子莫胡言。再菩薩長菩薩短的,我先給你幾孤拐。”三藏道:“八戒,到底誰是白骨菩薩?你們都說了幾遍,我只不明白。”大圣道:“別聽呆子瞎咧咧,他嘴里能有真話?”八戒道:“當師父天天罵徒弟是呆子,我就不告訴白骨菩薩是誰,急死你。”沙僧道:“看三哥說話,就是師父不知白骨菩薩是誰,也犯不上急死。那西天菩薩,金剛,羅漢,幾百幾千,咱不就認識十個八個,也沒擋吃擋喝,更談不上急死,是不是師父!”三藏道:“八戒、悟空有些弄鬼,悟凈,你給我說實話,這白骨菩薩到底是誰?是不是與白骨夫人有什么關連?”沙僧道:“我說不好,還是叫大師兄說罷。”三藏道:“去年寒天,那白虎嶺上的夫人走了,那凄慘的魂魄被索命鬼索走了,只不知現在在地獄如何?”說著落起淚來。八戒道:“師父,別掉淚,咱已給他攏了墳,你愿白骨夫人該怎樣呢?”三藏道:“只是沒人給他燒張黃紙。”八戒道:“燒紙容易,俺弟兄四個,隨便哪一個,也不用半個時辰就到,只是不該燒了。”三藏道:“人死了,為何不該燒張紙?”八戒道:“猴哥,你何不給師父說說呢?”大圣道:“你愿說透就說透。我到國王那去一趟,走小龍。”三藏道:“你跟國王說,無論如何也要動身,最好明天就行。”那行者與小龍離館而去。
三藏道:“八戒,就給師父講清罷。”八戒道:“今年新春節下,我去花果山找猴子,一去就是二十多天,你知為何用了那么長時間么?”三藏道:“我哪知道!”八戒道:“猴哥領我去了地獄一趟,你可知我們為何去冥府?”三藏道:“我哪知道!”八戒道:“是為安置白骨夫人的魂靈,才去的冥府。”三藏道:“可安置了?”八戒道:“看師父急的。”沙僧笑道:“不是師父急,是你說的慢。”八戒道:“我們去冥府的路上,猴哥就犯難,不知該把白骨夫人的魂魄安排到哪里。我就說,不如把師娘魂魄安排在觀音跟前,做個護法。”沙僧笑道:“三哥說話真叫絕,師父早已是剃度僧人,咱哪來的師娘?”三藏道:“你這呆子,十句話說不了,就有一句不中聽的夾在里邊。不會好好的說嗎?”八戒笑道:“說慌了嘴。猴哥就說,白骨夫人做觀音的護法與師父的身份不符。”三藏道:“那白骨夫人能成為觀音大士的護法,已是幾世修來的福了,怎講得身份不符?”八戒道:“我就說如來也是護法,他是維護佛界的法。猴哥勉強同意了我的建議,就走入地府。誰知猴子面子大,地藏王菩薩樂意幫忙,去了兩趟靈山,一下子給白骨夫人證了個菩薩金身,學名就叫‘白骨菩薩’。你不知道,師父!那白骨菩薩的法相比觀音還美三分呢。”那長老眼瑩熱淚,好長時間才道:“我愧對悟空,他不但救了師父,還成全了白骨夫人。”八戒道:“師父光夸猴哥,難道老豬沒有功嗎?”三藏道:“有功,有功,你不但叫來了悟空,還一同協辦了白骨夫人的事。”八戒道:“是白骨菩薩。”三藏道:“對!對!是白骨菩薩。悟凈,咱兩個西行的時候,你好像說過,有一個菩薩跟了咱好久。現在想來,是不是白骨菩薩?”八戒道:“就是白骨菩薩。他從森羅殿去西天的路上,特意去了花果山,先謝好我和猴哥。猴哥特意叫他去靈山前,先看看師父。不是他是誰?”沙僧道:“他就站在祥云之上,法相端庒。我叫師父看,師父仰天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師父還問我,這菩薩的法相像誰?我就說像觀音。師父還說,觀音的法相能看到,那這菩薩的法相為何看不到。我還說,法相有顯隱之分,若是顯相,凡人也能看到;若是隱相,只能有法力的人才賭容顏。”八戒道:“師父,那白虎嶺上,姑娘的容貌你總還記得罷。”三藏道:“記得,他就死在我懷里。”八戒道:“他的容貌身段,配上菩薩秀衣,不就是白骨菩薩嗎!”沙僧道:“事事難料。師父還在西天路上奔波,白骨夫人卻比師父早證了金身。”師徒仨一邊敘話,一邊喝茶納涼。
不多時,大圣和小龍回轉過來,都熱的滿身是汗。三藏道:“悟空,悟誠,那有涼水,快都洗把臉,喝些涼茶。”大圣洗了臉道:“國王已允了,明日排國宴送行。”三藏道:“不行。你就告訴驛丞,決不要排國宴,只辦一桌齋飯即可。”八戒道:“排宴怎的?還了魂,又與了國王做,排一年宴也應該。”三藏道:“這烏雞國又不是他一人的,他也要依法禮行事。咱吃喝住一個多月,這應為私情,我早就不忍下住了。”大圣就喚來驛丞,叫驛丞進宮傳話,只辦一桌素齋送行,若辦了國宴,決不去赴。那驛丞點頭而去。
師徒們就又坐下來喝茶。沙僧道:“我有一個問題,想了一個多月,想不明白。前天問師父,師父只說那假國王是個畜生,言行不足為憑。今我就問問大師兄。”八戒道:“你問啥事?還一本正經。”沙僧道:“那青毛獅子是文殊菩薩的坐騎,既是成精得道,也應為佛道。”大圣道:“不錯,是佛道。”沙僧道:“那這獅子初入烏雞國中,為何要扮成鐘南山道人的形象呢?”八戒道:“這假皇帝是要嫁禍于人哩!”沙僧道:“還有,他為何說五臺山才有真經,難道文殊菩薩和如來佛祖不是師承關系,不是一路佛法?”八戒道:“四弟的問題還真難哩,師父說不清,猴哥也未必說得清。”大圣道:“都怪我沒問清這青毛獅子為何要伴成全真道人?為何說真經在五臺山?改日我問他罷。”沙僧道:“按大師兄的猜解呢?”大圣道:“那五臺山不只文殊一個道場,道教更有幾個道場在此。這青獅呼風喚雨的手法,是道術而不是法術。許是這廝在五臺山久了,潛心修了道術,對佛和道有了自已的看法,這是一;其二,他既為文殊的坐騎,他就處處高抬主子,不愿高抬隔位的如來。這次如來叫他在烏雞國為文殊報仇,或許是無奈之舉,有小看如來之嫌。總之,我也說不清。”八戒道:“說了一圈子,等于沒說。”三藏道:“悟空說的不錯,因無奈為之,才有小瞧佛祖之后話,才故意往主子臉上貼金。我只相信觀音菩薩的,真經就在天竺雷音寺。”八戒道:“師父怪會發揮,猴哥也沒說真經在雷音寺。”三藏就要罵八戒,正巧驛館的侍從來請吃晚齋,師徒們都洗了手臉,跟著驛員向齋房走去不題。
卻說唐僧的十八個護法,在城外山神廟一住就有月余。這中間,幾個護法也回了靈山兩次,一是向如來回報情況;二是給山神、土地偷點西園寶貝,來貼濟吃喝費用。這些回靈山的伽藍,也帶回了靈山上的奇聞逸事,以助每日的談論之興。這其中就有白骨菩薩的新聞,回靈山的四伽藍曾不止一次說道此事,眾護法和土地、山神也都一次次的會神聚聽。這一日,眾護法都在山神廟里酒足飯飽后,閑談取樂。丁亥神道:“四伽兄,那白骨菩薩的新聞再說一說。”其他護法也都隨和道:“說一說。”四伽藍也不謙遜,就開了金口,道:“咱幾個本是建堂修殿的使者,丁甲諸兄是天庭中的神元,今能領此閑差,真是意想不到的樂事。閑著無事,不說新聞說什么?”甲寅神道:“別來虛頭。”四伽藍道:“好!且說那白骨夫人證了菩薩金身,就有如來佛祖給他設計美好前程。先叫他成為見習菩薩,跟定觀音菩薩走南闖北,歷練本領。這日,觀音領白骨在說法大廳聽完佛祖說法后,便來在西苑觀賞牡丹。一朵朵盛開的花兒爭奇斗艷,像是特意迎接二位的。其中就有一株,獨得了靈山圣境的甘汁玉露,聚了一身靈性,單單開了一朵托盤大的千瓣皂牡丹花。黑中透亮,立在千萬朵紅花之中,就如一只仙鶴立于雞群一樣。二菩薩好奇,便來在皂色牡丹跟前。誰知這朵千瓣皂花,見了白骨菩薩,搖枝晃朵,似有親近之意。觀音道:‘我看這朵牡丹與你有緣,你用手扶扶他。’白骨便伸玉手,摸了摸花朵,誰知那花朵抽筋動骨的大了一圈。這時,就有佛祖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白骨,就坐在那皂色牡丹上。’二菩薩抬頭看時,有阿儺引路,是佛祖悠然而至,都忙行了禮。佛祖笑道:‘這靈鷲山上,幾千年也沒出過皂色花朵。你證得菩薩身后,就有皂色花朵呈現,可不是就應在你身上!他就是你的牡丹法座,不要害羞,上去罷。’說著,佛祖忙伸出右手,上下揚了兩下,那白骨就飄然升起,雙腳輕輕落在皂色牡丹花上。”五伽藍忙攔話道:“別忙,四哥,這一句你和前天說的不一樣。前天你是說:佛祖忙出左手,上下揚了兩下,那白骨就翩然升起,落在千瓣牡丹花上。”眾護法道:“別打岔,繼續講。”五伽藍叫真道:“伸左手就是伸左手,伸右手就是伸右手,那將來佛經上不可能這篇寫左手,那篇寫右手罷。”四伽藍道:“賢弟說的對,是我一時口誤,佛祖當是伸的是左手。那站了白骨的花兒,晃了兩晃,就脫離了莖枝,冉冉升在空中。喜得觀音、阿儺和園丁們,都拍手稱奇。佛祖就招了招手,那千瓣皂花又冉冉回落在原枝上。觀音伸玉手,扶了白骨菩薩,下得牡丹花朵。佛祖道:‘阿儺,你安排園丁把這株牡丹起栽在白玉盆中,送到白骨菩薩的住處。’說著一行離了西苑。從此,這白骨菩薩又有了雅號,叫‘牡丹菩薩’,或‘黑牡丹菩薩’,或‘千瓣牡丹菩薩’,或‘千瓣黑牡丹菩薩’。這回書就叫‘萬年佛山風光地,一朵皂花揚白骨’。”眾護法只聽得是回味無窮,正自羨嘆皂花菩薩,忽見一個小鬼進來叫道:“不好了,唐爺爺明天就要西行了。”山神就問了小鬼原由。眾護法道:“這唐僧抬腳,我們也要挪灶臺了。”山神道:“我們相處月余,卻有了感情,真不愿你們離去。”大伽藍道:“先不要說離別的話,我們還得住上五六天再動身。”眾護法就吃晚飯,吃了飯,又聊了一通,也就睡覺不題。
且說烏雞國皇帝等不得太陽升起,就請丞相把唐僧師徒請進了皇宮。坐在素齋桌前,那皇帝說著離別分手的親情之語。齋罷,國王又叫三宮妃后,太子、諸臣都向唐僧師徒送行。又將鎮國的寶貝,金銀緞帛,獻與師父酬恩。那三藏分毫不受,只是倒換關文,摧著早行。那國王甚不過意,擺整朝鑾駕請唐僧上坐,著兩班文武引導,他與三宮妃后并太子一家兒,捧轂推輪,送出城廓。唐僧卻才下龍輦,與眾相別。國王道:“師父啊,到西天轉回之日,是必還到寡人界內一顧。”三藏道:“貧僧領命。”那皇帝眼淚汪汪,遂與眾臣回去了。
小龍變回白馬,師父騎了,一行五眾,上了陽關大道。歷夏走秋,行了幾個月路程,又正值秋盡冬初時,但見:
霜凋紅葉林林瘦,雨熟黃粱處處盈。
日暖嶺梅開晚色,風搖山竹動寒聲。
師徒們正玩冬景前行,忽見一座高山,真個是摩天礙日。三藏馬上心驚,急兜韁呼行者。行者道:“師父有何吩咐?”三藏道:“你看前面又有大山峻嶺,須要仔細提防,恐一時又有邪物來侵也。”行者笑道:“只管走路,莫再多心,老孫自有防護。”那長老只得寬懷,加鞭策馬,奔山巖,果然十分險峻!但見那:
高不高,頂上接青霄;深不深,澗中如地府。山前常見骨都都白云,圪騰騰黑霧。紅梅翠竹,綠柏青松。山后有百千丈挾魂靈臺,臺后有古怪怪藏魔洞。洞中有叮叮當當滴水泉,泉下更有彎彎曲曲流水澗。又見那跳天搠地獻果猿,丫丫叉叉帶角鹿,呢呢癡癡看人獐。至晚巴山尋穴虎,待曉翻波出水龍。登得洞門唿喇喇的響,驚得飛禽樸魯獸的起。看那林中走獸鞠律律的行,天上鴻雁忽閃閃的飛。見此一伙禽和獸,嚇得人心扢噔噔的驚。堂倒洞堂堂倒洞,洞堂倒洞洞堂倒。青石染成千塊玉,碧紗籠罩萬堆煙。
師徒們正當悚懼,又只見那山凹里有一朵紅云,直冒到九霄空內,結聚了一團火氣。行者忙走近馬前,把唐僧抱下馬來,叫:“兄弟們,不要走了,妖怪來矣!”慌得個八戒急掣釘鈀,沙僧忙掄寶杖,把唐僧圍護在當中。
話分兩頭。卻說紅光里,真是個妖精。他兩年前,聞得人講:東土唐僧往西天取經,乃是金蟬長老轉生,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塊肉,延生長壽,與天地同休。他朝朝在山洞等候,不期今日到了。他在那半空里,正然觀看,只見三個徒弟,把唐僧圍護在馬下,各各準備。這精靈夸贊不盡道:“好和尚,我才看著一個白胖和尚騎了馬,真是那唐朝圣僧,卻怎么被幾個丑和尚護持住了!一個個伸拳斂袖,各執兵器,似乎要與人打的一般。噫!不知是哪個有眼力的,想應認得我了,似此模樣,莫想得那唐僧的肉吃。”沉吟半晌,以心用心的自家商量道:“若要倚勢而擒,莫能得近;或者以善迷他,卻到得手。但哄他心迷惑,待我在善內生機,斷然拿了。且下去戲他一戲。”好妖怪,即散紅光,按云頭落下。去那山坡里,搖身一變,變作七歲頑童,赤條條的,身上無衣,將麻繩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樹梢頭,口口聲聲只叫“救人!救人!”
卻說那孫大圣忽抬頭再看處,只見那紅云散盡,火氣全無,便叫:“師父,請上馬走路。”唐僧道:“你說妖怪來了,怎么又敢走路?”行者道:“我才然間,見一朵紅云從地而起,到空中結做一團火氣,斷然是妖精。這一會紅云散了,想是個過路的妖精,不敢傷人,我們走耶!”八戒笑道:“師兄說話最巧,妖精又有個什么過路的。”行者道:“你哪里知道,若是哪山哪洞的魔王設宴,邀請那諸山各洞之精赴會,卻就有東南西北四路的精靈都來赴會,無意傷人,此乃過路之妖精也。”三藏聞言,也似信不信的,只得攀鞍上馬,順路奔山前進。正行時,只聽得叫聲“救人!”長老大驚道:“徒弟呀,這半山中,是哪里甚么人叫?”八戒上前道:“師父只管前行,有猴哥和我護持,莫纏甚么‘人轎’、‘騾轎’、‘明轎’、‘睡轎’。這所在,就有轎,也沒人抬你。”唐僧道:“這呆子聽話不聽音,不是扛抬的轎,乃是叫喚之叫。”行者笑道:“呆子說得對,莫管閑事,且走路。”
三藏依言,策馬又進,行不上一路之遙,又聽得叫聲“救人!”長老道:“徒弟,這個叫聲,不是鬼魅妖邪,若是鬼魅妖邪,但有出聲,無有回聲,你聽他叫一聲,又叫一聲,想必是有難之人,我們可以去救他一救。”行者道:“師父,今日且把這慈悲心略收起收起,待過了此山,再發慈悲罷。這去處兇多吉少,你知道那倚草附木之說,是物皆可成精。諸般還可,只有一般蟒蛇,但修得年遠日深,成了精魅,善能知人小名兒。他若在草科里,或山凹中,叫人一聲,人不答應還可;若答應一聲,他就把人元神綽去,當夜跟來,斷然傷人性命。且走,且走!切不可聽他。”說著,就抄羊腸近道領行。長老只得依他,又加鞭催馬而去。
卻說那妖精在山坡里,連叫了三四聲,更無人到,他心中思量道:“我等唐僧在此,望見他離不上二里,卻怎么這半晌不到?”他就抖一抖身驅,脫了繩索,又縱紅光,上空再看。原來這群和尚抄了近路,把他閃了。那怪正思量,不覺孫大圣仰面回觀,識得是妖怪,又把唐僧抱了下來,道:“兄弟們,仔細,仔細!那妖精又來也!”慌得八戒、沙僧各持兵器,將唐僧又圍護在中間。那妖精見了,在半空中又稱羨不已道:“好和尚!我才見那唐僧坐在馬上,卻怎么又被他三人藏了?這一去見面方知。先把那有眼力的弄倒了,方才捉得唐僧。不然啊,徒費心機難獲物,枉勞情興總成空。”卻便息了紅光,前行了一段,按下云頭,恰似前番變化,高吊在松樹枝頭等候,這番卻不上一里之地。那大圣抬頭再看,只見那紅云又散,復請師父上馬前行。三藏道:“你說妖精又來,如何又請走路?”行者道:“這還是個過路的妖精,不敢惹我們。”八戒道:“想是猴哥走了半月的平安道,有些厭煩,在這山中故弄玄虛,自己驚張自己,說不定□□變個妖魔,還要短路哩。玩什么不行,非要玩妖怪游戲。”大圣道:“你這呆子吃飽了在說混話哩。”八戒笑道:“叫你這兩次一驚一乍,再飽也嚇沒了食。又不是沒見過妖怪,怕他怎的?”三藏就又上了馬,大圣引路,復又前行。大圣還叫唐僧下不下馬,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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