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宋祁開口，見人回過了神，才又繼續道：“可是今日在學宮有人欺負你了？”

        這才問完，宋祁就想拍死自己。可不是被人欺負了么？還是他親眼目睹之后，親手解決的。

        可他本意并不是這個，只是此時若是在解釋，倒有些刻意。

        恢復神思的少年，愣了愣，旋即搖了搖頭，“學宮里沒人欺負我。”

        聽到小徒弟這么說，本來轉移話題的宋祁，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順口就又問了一句，“那柳若水呢？”

        宋祁想說，她欺負你了嗎？

        只是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姬玄的便先給出了答案。

        “是我的錯，是我沒認出小師姐。”

        日暮西斜，山道上也漸漸騰起一層薄霧。

        隔著宋祁幾個臺階的少年，周身似乎也染上了朦朧，讓人辨不清神色。

        “其實……”

        “師尊，我們回去吧，起霧了。”藏在氤氳霧氣中的的少年，開口打斷了宋祁的解釋。

        有心想要再說點什么的宋祁，卻突然發現離他還有些距離的姬玄，此刻竟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還不待他將人拉住，濃重的霧氣便迅速將少年那最后一點模糊徹底蓋住。

        這上羽學宮所在的這座山叫做霧隱山。每到晨昏交替的時候，都會出現一個奇特的景象。

        那便是每到落日余暉時，這山便會自山體蒸騰出氤氳的霧氣，直至天光徹底抽盡的那一剎，濃厚的霧氣便會連帶著這條筆陡的山道，連帶著上首的學宮，一并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之中。

        被擋住視線的不止玉衡仙尊，還有落后玉衡仙尊幾個臺階的姬玄。

        自那日在熾寒泉醒來，姬玄腦子里就多了些東西。準確的來說是一段他從前從未有過的記憶。

        他看著那段記憶中幾乎與他無二的那張臉，被帶著面具的玉衡仙尊帶回了玄月境，看著那個少年一步步被厭棄，再然后，便是與他一般，因為吃了玉衡仙尊辛苦尋來的碧熒草，被罰到了熾寒泉。

        那段記憶中，將他從熾寒泉里撈出來的也是玉衡仙尊。

        只不過，被撈出后，他被帶去了赤霞峰。

        整整七日，戴著驚玉的玉衡仙尊，滿眼漠然，一點點將他體內的靈脈從體內剖出。

        被扔出星辰閣的的那一夜，他以為被棄在荒山，葬身野獸腹中是他最后的結局。

        可笑的是，即便被斷了根骨，他竟然仍茍延殘喘的活了下來。

        那之后，玄月境少了一個遭人厭惡的弟子，赤霞峰掌門之女柳若水卻在半年后的仙門大比之中，打敗眾派俊杰，奪得魁首。

        奇怪的是，從前是水靈根的柳仙子，大比之時，使用的卻是冰系術法。

        冰系術法……

        呵——

        無人知道，玄月境少了的那個遭人厭惡的弟子，就是冰靈根。

        這是他那恍若夢境的記憶，卻與現下經歷又有一些細微的差別。

        他是被玉衡仙尊從熾寒泉里撈了出來，卻并沒有被帶去赤霞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姬玄只當對方還有更深的目的。

        直至今日，他被柳若水攔在槐松樹下。少女還是一如既往的驕橫霸道。

        正如兩年前初見那次，不過十四的柳若水昂著下巴，揚言一定要將他帶回星辰閣。

        玉衡仙尊出來將人攔下是他沒想到的。

        畢竟在那團不知名的記憶中，戴著驚玉的仙尊，寡言少語，冷淡漠然，似乎與誰都不親近，卻唯獨對一個小丫頭言聽計從。

        甚至在他一劍離開星辰閣護宗大陣，誓要將星辰閣趕盡殺絕的時候，那人還是戴著驚玉，無喜無悲的擋在柳若水面前。

        一步不讓。

        “阿玄？”姬玄從思緒中驚醒。恍惚間，一只手破開深沉的霧氣，遞到了他面前。

        “師尊？”姬玄開口。

        “嗯。”

        玉衡仙尊的聲音就如同他那個人一般，帶著沁人的涼意，此刻，這一聲，似冰凌脆響，將姬玄那些麻亂的思緒，瞬間驚散。

        他看著今日在他眼前第二次被攤開的掌心。

        姬玄指尖有些發燙，似乎是想到了先前被這一片包裹時的溫熱。

        山風凄涼，宋祁被不知哪里竄出來的一道，吹得打了個激靈。就在他打算將主角抓牢，直接將人帶回玄月境的時候，已經被吹涼的掌心上，多了點熱度。

        感受著掌心的溫熱，宋祁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將那絲熱度扣緊，被霧氣遮掩住的仙尊，心隨意動，帶著那點溫熱的主人，一并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江從易回到玄月境時，并未察覺玉衡仙尊的氣息，只是還不待他松了一口氣，就見師徒二人手牽手的出現在姬師弟的屋前。

        站在遠處的江從易，想到這幾日聽到的關于這對師徒的一些傳聞，當時還覺得過于離譜，此刻卻驚覺眼見比之耳聽，似乎要更刺激一些。

        將人送回了住處，宋祁往外走了兩步，就看到了杵在一片雪色中的江從易。

        “將人送回去了？”見到江從易，宋祁還有些意外。他還以為以柳若水那性子，定不會直接回赤霞峰，即便江從易找到人，要將人帶回去，相比也要廢一些功夫。

        誰知道這人回來的竟然比他還要早。

        “我追上小師姐的時候，她已是到了赤霞峰，親眼見她進去了，我才回來。”說到這，江從易抬頭看了玉衡仙尊一眼，才又繼續道：“不過，小師姐似乎很生氣……”

        不是似乎，是絕對。

        始作俑者宋祁，心里門清，卻并未跟江從易解釋，想到今日威脅靈虛時，提到的籌碼，宋祁開口，“閉關的洞府修復得怎么樣了？”

        這還是自那日大戰之后，玉衡仙尊主動提及洞府的事，難不成境主打算開始練器了？

        想到這，即便是江從易這般心境，也忍不住揚起幾分澎拜，他忍下心中的激動，稟道：“三日前境主的閉關洞府便已修復好了，只是那日毀壞的法器……”

        雖說都是半成品……

        可就是因為是半成品才更令人扼腕啊！

        這要真煉制出來，誰知道就是什么品階的法器。

        小師姐腰間那段緋雪綾就是最好的憑證。

        那法器，便是柳若水斂氣入境那一年，玉衡仙尊耗時一年，其中不知融了多少珍貴材料。

        法器大成那日，天降異象，直達天際的寶光凝了整整三日，才碎裂散去。

        那么大的動靜，即便是星辰閣有意遮掩，消息也還是如山間溪流，四瀉而出。

        只是，當近的遠的，是宗門世家，還是深山散修……聞訊而至的時，那出世不久熱乎勁還沒散過去的極品法器，已經認主這事兒，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星辰閣掌門天樞仙尊柳蒼山的獨女，一個剛剛踏入斂氣境的黃毛丫頭。

        一個連正經修士都不算的境界，卻已得到了許多修者夢寐以求的法器，這讓無數人扼腕的同時，不禁痛罵星辰閣暴殄天物。

        只是，即便是那些人罵罵咧咧，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星辰閣給占著天下第一煉器師名號的玉衡仙尊，遞上拜帖。

        只是，這些帖子到了玄月境，便似沉了底的石子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之后，品出了味道的仙門眾人，將主意打到了星辰閣掌門獨女柳若水身上。

        這才有了玉衡仙尊閉關洞府里那一堆半成的法器。

        宋祁看了眼江從易，淡淡開口，“帶我去看看。”

        “境主，是打算煉器？”江從易試探的問道。

        宋祁：“嗯。”

        還真是去煉器啊！江從易心下感嘆，那年緋雪綾出世，他并不在閣中，自然也錯過了那一番勝景。

        也不知，那一堆之中，還有沒有機會再出一件“緋雪綾”。


　　(https://www.dzxsw.cc/book/62194288/3341150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