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4.第914章 上一章的序號打錯了嗎?
第914章 上一章的序號打錯了嗎?
夏多利莊園內的氣氛尤為肅穆,連風中都多了幾分清冷的味道。
由于希諾指名道姓要見林格的緣故,年輕人便跟隨在這位名為沃澤爾的騎士身后,往歌絲塔芙家族的墓園趕去,其他人則暫時前往宅邸客廳等候。一路上,林格還看到了其他騎士的身影,他們全都行色匆匆,眉宇間難以掩蓋沉痛與悲傷的神色。并且無一例外,這些騎士的手臂上都綁著一塊黑色紗巾,仿佛在哀悼某個逝去的靈魂。
與獸的戰斗中,出現傷亡了嗎?
這是林格的第一反應,可隨后他才想起來,希諾是孤身一人出戰的,歌絲塔芙家族的騎士們都因主君的命令而待在戰場之外,按理來說,應該十分安全才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名為沃澤爾的年輕騎士并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只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沉默地帶領林格前往墓園而已,兩人的腳步聲一前一后踏在林蔭道的石板上,發出空曠的回響,在蕭瑟的風中傳出去很遠。如此詭異的安靜持續了數分鐘,林格終究還是無法忽略心中隱約跳動的那股不祥的預感,開口問道:“這是發生了什么事嗎,沃澤爾先生?”
騎士的腳步陡然停住,這時,一片枯黃的葉子從梧桐樹枝上緩緩飄落,猶如折翼的殘蝶般,在空中打著旋兒,如此安靜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沃澤爾背對著林格,一個低沉中帶著些許顫抖的聲音傳來:“大小姐說過,對你無需隱瞞。”
少女的聲音飄若雪花,呢喃響起,一觸碰便會消散:“那種力量,正是祖父大人對我給予厚望的理由,它不是強大的魔法,不是天賦的潛能,甚至不是任何能以科學或神秘角度解釋的事物,而是最純粹、最直接、最無可置疑的——”
怎么可能?
“我也不擅長安慰別人。”
無論是看著她長大、視若親人的老管家,還是他們這些忠誠的騎士,在事情發生后,始終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大小姐身邊,替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從沒有人試圖安慰她,因為他們都知道,歌絲塔芙家族的大小姐究竟有多么堅強。
如果不是今天這件事,林格絕不會有機會知道夏多利莊園的深處竟隱藏著一座小小的墓園,它被掩映在一片森森的柏樹林中,必須從莊園中庭繞過花園、回廊與側樓,再穿過一條幽靜的林間小路才能抵達。偏僻的位置與長時間無人造訪使這里積蓄了遠離塵煙的氣息,環境清幽寧靜,連樹葉飄落地面的細微動靜都會形成空曠的回音,遑論那些鳥兒在枝頭的齊鳴了。
……
林格由此想起了自己的養父楊科先生,當他對自己說出“不要傷害他人,也不要傷害自己”的箴言時,是否已預感到未來某一天他將死于一種微不足道的惡意呢?投放出去的善意卻得到惡意的回報,這是人世間常見的事情,游歷塵世、閱歷豐富的養父不可能不清楚,但他依舊選擇了這條道路,這就是說,有些人是明明看見了自己的死亡,也絕不會害怕的吧?
林格偶爾能夠理解這種心情,但偶爾又感到迷惑,生與死向來是人世間最復雜的命題,便是最偉大的哲學家亦無法說得清楚。
不知道是否錯覺,林格似乎聽到希諾輕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些許失落與自嘲,但當他回頭看去時,卻發現少女并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她只是默默低著頭,凝視自己交疊在小腹處的雙手。那雙柔弱纖長的手掌上包裹著潔白的絲質手套,手套上還有鏤空的花紋,顯得莊重典雅,讓人難以想象它曾經握緊過騎士的槍刃,斬殺了一頭可怕的魔獸。
“到了。”沃澤爾后退兩步,讓出了道路:“大小姐就在里面,請進去吧,林格先生。對了——”
他就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字一句地說道:“雖然這么說有些不禮貌,但我還是想提醒您一句:大小姐不需要任何安慰。”
不,或許并不突然。
年輕人只能回道:“凡因德魯先生是一位可敬的長者,關于他的死,我感到很遺憾。”
“那很好,我也不擅長安慰別人。”
所有說出口的話,最終都會以另一種形式回來,只是或快或慢而已。林格微微搖頭,將安慰的話語都咽回了肚子里,安靜等待希諾接下來的話。
灰尾雀、大鸛、韋氏貓頭鷹、小夜鶯、翹嘴杜鵑……林格在這里能聽見格林德沃原野上幾乎所有鳥類的鳴叫聲,自從踏入林間后一直沒有停下來過,但意外的是并不顯得嘈雜,恰恰相反,就像是回響在曠野群山的精靈詩章般,陡然激起了內心深處一股更為寂寥的寧靜。
在墓園深處,林格看到了老管家韋伯的身影,他一襲黑色燕尾服顯得無比肅穆,懷中抱著一捧純白色的白棘花束,不同于尋常葬禮祭儀上的郁金香或白百合,流淌著歌絲塔芙血液的人逝世后只會用這種花作為祭奠,仿佛預示著他們的生命正如美麗的白棘花般,在盛夏開放,在夏末凋零。
沒錯,歌絲塔芙家族的騎士,絕不會被悲傷壓垮。
誰能想到他會走得如此突然呢,而且偏偏是在希諾消滅合成魔獸奇美拉、歌絲塔芙家族的漫長夙愿終于得以終結的時刻逝世的,這對于那位勝利凱旋的少女來說,想必是個沉重的打擊吧?然而換個角度,說不定正是因為得償夙愿、沒有了執念的牽系,年邁的凡因德魯·琴·歌絲塔芙才能走得如此放心呢?
他在這人世間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自然可以安心離去,不再受紛繁俗世的羈絆。
說完他推開虛掩的鐵門,走入了墓園,沃澤爾在外面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林蔭深處,直到連腳步聲都聽不見時,才轉身離去。
“該走了。”
“大小姐不需要任何安慰。”
林格默然,他看到面前這位年輕騎士的背影正輕微顫抖著,仿佛那片落在他肩膀上的枯葉竟有千鈞沉重的分量,足以壓垮一顆面對恐怖的魔獸亦毫無畏懼的心靈。他深知歌絲塔芙家族的老家主在這些騎士的心目中究竟有多么沉重的分量,稱其為精神支柱也不為過,因此更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話語安慰,沉默許久后,開口說了一句:“想必他走得沒有遺憾吧。”
希諾的身影在一座墓碑前安靜佇立,她已卸下騎士的鎧甲,換上了一條白色的連身長裙,手臂上同樣綁著黑色的紗巾,遠遠望去,背影孤獨而單薄。少女似乎在出神,以至于沒有聽到來自身后的腳步聲,林格并不在意,他走到老管家韋伯面前,后者將手中的白棘花束遞給他,年輕人頷首接過,然后從希諾的身旁走過,單膝跪地將花束獻碑前,閉眼默哀了一會兒,為這位可敬的老人獻上一縷哀思。
“老爺是笑著離世的。”
年輕人起身,這時旁邊的少女開口,為他印證了心中的猜想:“很久以前,大約是在我上大學之前,祖父大人便曾對我說,他逝世之后,不需要多么隆重的葬禮,只需要有一個墓穴、一方墓碑,再有三五個親人好友為他獻上花束便夠了。或許他其實從那時候就已經走了,只是亡靈沒有時間的概念,才讓他在人間又滯留了漫長的歲月。”
說完他停下腳步,面前時一扇半掩著的鐵門,早已銹蝕的鎖孔上還插著鑰匙,似乎來人太過著急,開門之后便忘了將它拔下。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這雙手中掌握著某種特殊的力量。”
只是對于還活著的人來說,就顯得有些殘酷了。
林格輕輕點頭,于是兩人一前一后,邁步踏過落葉在街道上鋪成的毯子,腳步聲伴隨梧桐葉被踩踏的聲音逐漸走遠,一路依舊沉默無話,仿佛剛剛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分明不久前,林格才委托蘿樂娜煉制藥劑,治好了他的舊傷,按理來說,應該沒有生命之虞才對,為何會如此突然地逝世?
“老爺走了。”他緊接著說道:“他已回歸天上的無光之海。”
“我上次來到這里,”走在前面的沃澤爾忽然開口道:“還是在雷納德大人的葬禮上,當時那些鳥也叫得像現在一樣。我知道在格林德沃地區,有很多人覺得雷納德大人是個瘋子,稱他為偏執者,但只要是雷格拉姆小鎮出身的人就絕不會這么說。我正是因為他的鼓勵,才決定成為一名騎士的。”
希諾的責任?
難道這位少女又要將他人的死亡怪罪于自己身上嗎,就像克萊兒之死那樣?林格微微皺眉,剛想說些什么安慰她,忽然間怔住了,沒能說出口,因為他想起剛才在墓園外面的交談——
年輕的希諾·琴·歌絲塔芙當時并未意識到,這不是一位老人在看透了紛紜俗世后的偶然感慨,而是一個精確到時間、地點乃至場景的預言,甚至連摩律亞人中最善占卜的大巫都無法與之媲美,以至于她今日站在這里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時的畫面,恍惚間意識到時間從未向前,但也沒有后退。
……
雨停時,沃澤爾說道:“大小姐已經等候我們許久。”
當時林格還很疑惑,為何老家主會心存死意,后來更想不通,只當做是老年人的一種共性,上了年紀、看透世事后,往往會對生活失去興趣,不復從前的旺盛精力,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希諾收回視線,道:“我之所以這么說,自然是有原因的,并且這和伱一直感興趣的某件事有關。林格先生,當你通過那件神奇的煉金道具,親眼目睹了我的戰斗時,疑惑便已產生,如今正是機會,你會將它問出口嗎?”
一直感興趣的某件事?
林格的反應很快,并且不假思索:“關于你的王權之力嗎?”
睜開眼時他才注意到,這方灰白色的墓碑似乎并非新鑄,也就是說,年邁的凡因德魯·琴·歌絲塔芙,其實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準備自己的葬儀了嗎?
“沒錯。”
歌絲塔芙家族的墓園并不算大,雖然是貴族陵園,但規模上卻相差甚遠,若非沿途所見的墓碑上都印刻著一個個聲名顯赫的名字,年輕人準會以為自己誤入了蘇米雅城的哪一座公共墓園中。
林格看了這位年輕的騎士一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那很好。”
沃澤爾忽然說道,同時伸手,輕輕撣去了肩膀上的枯葉。夏末的風劃過漫長空曠的林蔭道,在樹下掀起了一片柔和的沙沙聲,這陣突如其來的風卷起了道路上所有的落葉,那片被騎士拂落的枯葉也在其中,它們漫天凌亂地飛舞,又紛紛揚揚地落下,嘩啦嘩啦的聲音,猶如下起了一場蕭瑟的秋雨。
夏末秋初,果然是一個令人悲傷的季節啊,林格望著天上的雨,不禁想到。奇怪的是,這些飄落的雨點,竟沒有一片落在兩人的身上,仿佛掠過了枝枝葉葉縫隙間的幽暗,重歸塵泥。
年輕人在這時猛然想起了蘿樂娜曾經說過的話,她在與老家主凡因德魯先生接觸之后,曾告訴自己:“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可精神狀態卻很衰弱。這就是說,人還活著,但心已經死了。”
希諾扭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道:“你不需要感到遺憾,林格先生,這是他堅持的選擇,同時,也是我的責任。”
這句話仿佛具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年輕騎士的背影停止了顫抖,原本頹然的脊背也不知不覺地挺直了。他回憶起那時候的場景,當發現老家主的生命已如殘燭般悄然熄滅時,所有勝利的心情蕩然無存,在那些夾雜著驚愕、茫然、痛苦與失神的情緒中,只有輪椅上那位老人的神色是安詳的,平靜得仿佛只是在睡覺,很快就會睜眼醒來,重新用那種溫和而不失嚴厲的目光審視眾人,說上一句:“你們是歌絲塔芙家族的騎士,是白棘花旗幟光榮的追隨者,在這勝利的時刻,理應昂首挺胸才是,何必如此悲傷作態?”
林格聽到前面那句話時還有些茫然,聽完后則面色微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怎么……”
“勝利。”
所以,如果你們確實視我為少女王權的一員,是宇宙開辟以來掌握著創世法則的偉大存在,那么或許應該稱呼我為:勝利王權,希諾·琴·歌絲塔芙。
給點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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