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灑在小溪上，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離開京城后，那陰雨綿綿的天氣也隨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路的烈日。

        主仆二人坐在在草地上歇息，讓那馬兒自行去溪邊喝水。

        謝合歡拿起水囊，往自己嘴巴里倒，良久，才有一點可憐巴巴的水流順著水囊的弧度倒了下來。

        離青陽郡越近，這天氣就越熱的叫人發暈。

        箬青有氣無力地癱倒在草地上，只覺得這身下的土地熱得跟冬天的手爐似的。

        謝合歡把水囊往旁邊一丟，“箬青，咱們離青陽郡還有多遠？”

        箬青慢吞吞地從包袱里掏出牛皮紙地圖，研究了一會，才確認道，“若是騎地快些，最多不過半日，我們就應該能到青陽郡。”

        謝合歡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來，眼神里滿是疲憊，“走吧，箬青，抓緊時間趕路，等到了青陽郡咱們再好好休息一番。”

        箬青點點頭。

        謝和歡打了個呼哨，那馬兒哼唧幾聲，草也不吃了，噠噠地沖她們奔來。

        兩人翻身上馬，謝和歡愛憐地摸了摸它的頭，“大黃，這一路辛苦你了，等到了青陽郡，我再好好犒勞你。”

        那馬兒也通人性，討好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隨后嘶鳴一聲，載著兩人一路向南奔去。

        趕在日落之前，主仆二人才終于趕到了青陽郡的主城外。

        高高的城墻巍峨聳立，帶著幾分古樸與厚重，城門口，一隊訓練有素的小兵分列而站。

        兩人下了馬，徒步前行，卻被領頭的那位將領給攔下了。

        將領滿臉的絡腮胡子，臉頰處還有一道淺淺的刀疤，看著兇狠極了，說出的話卻非常有禮貌。

        “這位夫人，城門已經關閉，任何人不得通行。”

        謝和歡心下一沉，還未日落便要封城，顯然是青陽郡事態的發展愈發地嚴重了，只是她一路只顧著趕路，耳目閉塞，也沒有時間打聽城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眼下她們已經到了青陽郡，再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而現在趕上城門關閉，她們在這又舉目無親，一時間在城外也找不到可以投奔的地方。

        想到這里，她放軟了語氣跟絡腮胡子求情道。

        “這位大人，我們趕了很久的路才到這里，也不知道城門關閉的時間突然改變了，這城外荒郊野嶺的，我們兩個弱女子在外面也不安全，你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吧。”

        絡腮胡子為難地皺起了眉頭，封城的時間是顧將軍規定的，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將領就能更改的，只是看著眼前這兩個美貌的女子，他想起剛來青陽郡城內城外的亂糟糟的情景，又讓他不免又動了惻隱之心。

        “你二人來青陽郡做什么？”

        絡腮胡子問地謹慎，現在外面都知道青陽郡鬧了旱災的事情，城內的人都想往外跑，偏偏這兩女子還要往城內跑，這行為著實奇怪了點。

        謝和歡想了想，言簡意賅道，“探親。”

        她沒有直接說出自己來這的原因，因為那張放妻書，她莫名地不想讓顧縉知道她來了青陽郡。

        那輕薄的一張紙，此刻卻如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讓她喘不過來氣。

        雖然顧縉給了她放妻書，但她現在名義上還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親人，探親這個理由也不算騙人。

        絡腮胡子明顯對這個回答不滿意，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們兩人一會兒沒說話。

        箬青偏頭看了謝和歡一眼，她不明白小姐為什么不直接跟絡腮胡子說她們是來找姑爺的，若是絡腮胡子知道小姐的身份，肯定是會放她們進去的。

        她摸了摸下巴，暗自思襯，難道是因為小姐害羞，不愿意讓別人知道她和姑爺的關系，但是看眼前這絡腮胡子的樣子，若是不說出姑爺的名號，是鐵定進不去城的，到時候她和小姐就真的要流落在外面了。

        既然如此，那就由她來說就好了，想到這，她驕傲地挺起小胸脯，底氣十足道，“大人，我家小姐不好意思直說，其實我們家姑爺就是你們的的顧縉將軍，我們小姐來這就是找他的。”

        此話一出，謝和歡的身上頓時多了數十道好奇打量的視線，原本目不斜視的士兵們紛紛騷動起來，小聲地交談著。

        “這就是將軍的夫人啊，她可真漂亮，比我們村村花好看十倍。”

        “呸，什么村花，夫人就是仙女，只有仙女才配得上將軍。”

        “對對對。”

        ……

        從沒受過這么多注目禮的謝和歡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然而心底卻恨不得把箬青拉過來狠狠揉搓一頓，她恨恨地往身旁看了一眼，箬青這個大漏斗，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來做什么，一下子把她的家底全給抖完了。

        頂著謝和歡想要殺人的視線，箬青默默地縮起了脖子，她有什么錯呢，她只不過是個好心幫倒忙的小漏斗罷了。

        “安靜，都他媽給我安靜下來！”

        絡腮胡子看著沒了紀律的士兵們，心中怒火直燒，“我看你們是皮癢了，來了一個人就讓你們連軍紀都忘了，今天晚飯后，你們統統給我去校練場跑十圈，不，二十圈，跑不完不準休息！”

        見絡腮胡子真的生氣了，他們也不敢再亂動了，紛紛屏氣噤身，站好了軍姿。

        再看絡腮胡子，他收起之前審視的視線，眼神里多添了一份尊敬，“夫人稍等，進城事關重大，容我去跟上峰回稟一聲。”

        謝和歡伸手想攔住他，沒想到絡腮胡子跑得倒挺快，沒等她繼續說話，騎上馬就一溜煙地消失在了路口。

        算了算了，能進城就行，謝和歡放下手，這樣安慰自己道。

        日光漸漸西移，直至最后一抹余暉落入地平線，街道上突然響起一陣紛亂的馬蹄聲。

        站在大黃旁邊的箬青扔掉手里玩著的狗尾巴草，一把挽住謝和歡，驚喜道，“小姐小姐，一定是姑爺來接我們了。”

        聽到那響動，謝和歡心里卻沒有絲毫的喜意，她撫上心間，那里的心跳聲砰砰作響，由心底傳到耳膜，振聾發聵。

        她想，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去見顧縉。

        夜幕降臨，士兵們燃起了火把，躥起的火苗一點點將木頭染黑，噼里啪啦的燒焦聲此起彼伏。

        “開城門。”

        黑黝黝的城門后面走出來一隊人馬，為首的那人穿著一身黑金鎧甲，胸口中間的護心鏡在黑夜中泛著幽幽的冷光，他騎著馬，慢悠悠地朝她們走來。

        原本模糊不辨的面容在走出城門那一刻變得清晰起來。

        一樣俊朗的面容，只是多了一分少年氣。

        不是顧縉，是顧揚。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謝和歡只覺得心頭的那塊石頭悄悄移開了，身心變得輕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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