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從頭再來(四)
與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從頭再來(四)
車宏軒明白,想讓季明的XK公司退出古城市開發區工程是不可能的。盡管當年靠著季鑫的面子車宏軒曾經幫助過他。可這種關系也讓季明難免產生怨恨,他一直認為車宏軒和季鑫關系說不清楚,是車宏軒占了妹妹的便宜。當然這都是潛意識里的,擺不到桌面上去。
這天一上班,車宏軒對老史說:“季明突然提出讓我去幫他管理企業,我看不出這是為什么,你幫我分析一下。”
老史想想說:“他不是需要你這個人,需要的是古城市的工程。”
“會繞這么大彎子?”
“一是要古城市工程,另一個他也缺少一個唱前臺的替死鬼,我認為這是一舉兩得之事,所以不是假的。當然,現在讓你過去就是一句話的事,將來不需要你的時候也就是一腳的事。”
“分析得很透徹,我在考慮,如果真是那樣,福建人掛靠他那里進入古城市開發區就不是孤立事件,應該與這件事有關。”
“攪和的意思大于真想拿到,這不是搞石材的專業。”
“季明放條瘋狗在里亂咬對我們很不利,在南方的時候我就經常擔心,現在不僅XK進去了,永峰鋁業也進去了,這都非常麻煩。”
“預示著競爭會達到白熱化。”
“價格是關鍵。”
兩人對這件事進行了認真分析。
正聊著,老史電話響了,他看一下告訴車宏軒說:“甲方小張來電話。”
車宏軒點點頭。
老史接過電話問:“你好哥們,春節過得不錯吧?”
小張并沒有客氣,認真地說:“后天網上公示,你抓緊時間來買標書。”
老史一驚,立即問:“給多少時間投標?”
“二十天。”
“謝謝老弟!”
老史放下電話看著車宏軒說:“后天網上發布招標公告,我們怎么辦?”
車宏軒也感到非常突然,馬上說:“那就只能拿著永豐鋁業的資質去投了,其他都來不及了。甲方這么快我沒得到一點消息,這很被動。”
車宏軒皺起眉頭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甲方那里出了什么問題。”
兩人沉默地坐著,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甲方那里確實出現點情況,鬧得古明遠不得安生。
大的形勢已經進一步確定今年的宏觀調控政策,抑制通貨膨脹,避免泡沫經濟,嚴格控制固定資產投資,壓縮房地產過快無序發展,采取穩健的財政政策,收緊銀根。所以,建筑業面臨嚴峻的挑戰,誰能渡過難關誰就能生存。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古城市開發區的項目一下引來大批廠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目前在東北地區大面積使用鋁合金保溫窗的工程這是第一家,大家都想占領這個行業的高地,國家也在推廣節能低碳產品,都知道這個產品的市場潛力巨大,因此很多有實力的廠家都擠進來,并且高調提出零利潤、墊款施工,想搶占先機拿下這個工程。
面對這樣一種始料不及的局面,古明遠有些撓頭。不僅報名廠家多,而且挖空心思、不擇手段,有關系的找關系,有后門的找后門,更有甚者,竟然去敲他的家門,嚇得吳艷不知所措。這件事使他很震驚,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住處是很秘密的,竟然這么容易就被人發現,今后還要謹慎。還有個南方企業,派了個很有風度的少婦,整天邀請他吃飯,那架勢似乎還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他覺得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否則越來越麻煩,影響越來越大,鬧得滿城風雨不好收場。為此,他反復考慮,權衡利弊,認為如果不把工程交給車宏軒,不僅僅是斷絕了和車宏軒的交往,也沒能夠實現自己安排后路的意愿,更可能得罪上邊領導,因此他決定不改初衷,一定要把工程給車宏軒。他清楚車宏軒現在就是個三無企業,要在這么多廠家里把工程給他,難度很大。為此他盤算很久,最后終于確定出滿意方案。
高娟離去后古明遠一直郁郁寡歡,盡管吳艷使出全身解數想照顧好他,可高娟帶給他的難忘的歲月他沒齒難忘。高娟上飛機走的那天,他早早回家喝悶酒,不禁老淚縱橫,喝到半夜,然后歪頭伏在飯桌上睡去。
春節后,古明遠一上班就叫來劉主任“研究”鋁門窗一事。
他的辦公樓在開發區的東南面,一個比較舊的六層樓,他在頂樓占了半個樓層,地下室有專用電梯直通六樓。辦公室寬大,有二百平米左右,對面是一個小會議室,后邊是他休息的房間,里邊設施齊全。辦公室臨窗的地方放著幾盆看青的綠樹,還有就是沙發茶幾。每天辦公室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管家會給他收拾衛生,包括給他洗衣服、備煙、備茶什么的。
劉主任夾著一個大本子走進古明遠辦公室。
古明遠有個習慣,定好了誰來,經過女管家同意就不用再敲門進屋了。沒訂好的必須通過辦公室和女管家通報才能進來。但是,一旦有一般工作人員找他,他要求女管家一定要安排見面,他知道只要一般工作人員找他就一定有類似上訪的大事,說明基層工作有問題,他也因此而得到第一手資料,并且得到了大多數員工的好評。
古明遠精神飽滿,笑容滿面地走出辦公桌,拿出極品鐵觀音,送給劉主任。他的這些做法劉主任并不見外,因為古明遠對手下干部都是這么客氣。
劉主任把茶放到紙杯里接水,心里明白沒有別的事,就是工程上的事,更明確地說就是鋁門窗招標的事,這也是正常工作,他沒有想得太多。
古明遠回到辦公桌后邊,拿出一個紙拎兜放在老板臺上,擺手讓劉主任過來坐在辦公桌前的折疊椅上說:“這是好茶,你帶回去。”
劉主任知道只有比較近的關系老板才這樣叫到辦公桌前,他趕忙站起身走過去,恭維地接過茶說:“謝謝老板。”
古明遠又給劉主任扔過來一盒軟中華香煙,自己點著一支,想想問:“四月初工地都能開工吧?”
“沒問題,就是鋁門窗的事太鬧哄,一天天答對不起,我看老板趕快定了吧,要不可能誤事。”
“我今天找你就是這件事。現在,連寫條子再打電話的有多少人?”
劉主任打開記事本,指指點點地看了一會說:“有七個廠家找到了你的關系,十幾個官員替他們說話,至于找到別人的關系,包括找到我的那就多了。”
“這件事不能再拖了,說說你的意見。”
劉主任又翻了一下記事本,認真地邊看邊說:“招標辦的意見是范圍劃定為雙一級企業,這與我們原來同意二級企業進來有出入,需要和這些廠家解釋一下。”
古明遠冷笑了一下說:“解釋什么?招標辦要求雙一級企業,價格高了他們拿錢?不聽他們的,我們還是要求二級以上的。”
“他們的想法是低價中標,您看呢?”劉主任抬起頭,看著古明遠。
古明遠瞇縫起小眼睛有些生氣了說:“一分錢一分貨,不能光圖便宜。再說,不能費牛大個勁生個孩子讓貓叼走了,我說這話你明白嗎?確定這些條件是我們的事,招標辦等著拿代理費就完了,哪來的這么多條件?如果不行換一家。”
劉主任連連擺手,他知道招標辦、審計所這都是古明遠的關系,古明遠有話哪個敢不聽?人家不過為了幫著把把關討個好罷了,哪里會有什么其他想法?為此,劉主任笑了說:“他們都是好意,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真的,上邊有令,從今年起投標的時候監察部門要全過程參與。”
“這都沒關系!我現在明確告訴你,價格要有一個內部控制價,不能越低越好,那樣搞亂了對工程不利,你總不能讓人家背著小米來
干活吧?也怕沒有實力的廠家亂攪和,到時候弄個亂七八糟沒法收場。但是,我們的原則不能變,還是合理低價中標,不保證最低價格一定中標,還要考慮其他條件,對二級企業的資審更應該嚴格,五百萬元以下注冊資金的一個不要。”
劉主任想了想說:“是不是可以以最低的五家加權平均來確定我們的控制價格?”
古明遠問:“這樣可以說得通嗎?我覺得有問題,你確定的價格,必須在會上獲得通過,才能讓老百姓千家萬戶接受。”
“您的具體意見呢?”
“我還沒想好。”他歪頭沉思了一會,“我們可以計算一個標底單價嗎?”
劉主任搖搖頭說:“這很難,如果漏了標底,那就是經濟犯罪,況且大家都知道低價中標是可能的,那樣做明顯抬高了價格。”
古明遠信服地點點頭:“以后說話要有分寸,別動不動什么經濟犯罪,你不貪不占誰敢定你的罪?看看你還有什么好辦法?”
劉主任想了一下說:“只能在投標廠家上想辦法才能順理成章,說得過去。”
古明遠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樣,一級企業報價加權平均確定出我們的最終價格,二級企業的報價先不考慮。”
古明遠為什么這樣說呢?他不知道車宏軒將來是拿一級資質還是二級資質,只能這樣才能多留條路。
劉主任點點頭說:“這樣大家會不會有疑問?”
“這種事還要什么大家?一定范圍確定就行了,否則七嘴八舌的沒法定事。入圍的廠家要求三家一級企業三家二級企業,最后給哪家上會研究。”
“好好。”劉主任看了看本本,“不少有實力的廠家提出先干活后付錢,工程干不好一分不要。”
“你怎么看?”
“這樣當然好,可以多考慮幾家,一家兩個棟或者三個棟,貨比三家,驗收后付款,既穩妥又可以把價格壓下來。”
古明遠暗暗叫苦,心想這件事難度太大了,顯然車宏軒的目的決不是干兩個棟,要是不付款,說不定一個棟都干不了,這些情況古明遠是清清楚楚的。他感到為難,站起來走到窗前吸煙,想想車宏軒,又想想高娟,決心承擔一點風險,踐行諾言,把工程交給車宏軒來干。要達到這樣目的,前臺得有人唱戲,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在那里喝茶的劉主任。劉主任何等人,在建筑業干了一輩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可這件事又不好明說,那是犯忌諱的,也會使劉主任今后更加小心,反而給今后造成麻煩。
古明遠想了好一會,回到辦公桌后面坐下,看著劉主任說:“其實各有各的難處,《紅樓夢》里有句話叫大有大的難處,也可以說高處不勝寒。我何嘗不想那樣做?公家少冒風險,職工少花錢,可不行,我有難言之隱,上邊管我的人多得是,這個我不說你也明白。”古明遠按滅煙頭,“你說的條件不行,今后就不要再提了,我們這里不是他們的試驗田了,不允許他們那么干!”
“我不說可以,你沒有辦法不讓廠家說。”
“不考慮這些,讓他們說去!聽蝲蝲蛄叫還不用種黃豆了?”
“這樣對我們可能不利,可以考慮在同等條件下照顧上邊領導的關系,這樣會好些。”
古明遠輕輕晃晃頭:“你一直在基層工作,上邊的事接觸得比較少,你給人家辦事不搞明白,那就不如壓根就不辦,反正也是得罪了。”
劉主任滿頭霧水,聽不出個之乎者也,呆呆地看著古明遠。
“你把工程給人家了又讓人家做貢獻掙不到錢,不是恨死你了嗎?這件事不細說了,按我的意見辦。買賣價錢要公平,我們的鋁門窗工程像土建施工一樣,前有車后有轍,價錢要公平,該付的款項要支付,這是我們的原則。”
劉主任慢吞吞地說:“可現在是商品經濟社會。”
“那也不能離開領導搞自由化!至于老百姓那一塊,我會采取措施從別的渠道搞點錢,不能讓大家多掏腰包。”
劉主任什么都明白了,不敢再講什么,因為他清楚古明遠的脾氣,再講下去那是自找沒趣,沒有好果子吃。
古明遠嚴肅地說:“你要準備一個匯報提綱,向領導集團匯報,就以我們今天研究的結果為準。會上不能什么亂七八糟的什么都說,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什么雙一級,什么全額墊資,都不要講了。你準備一下,把匯報材料形成文字,搞好了給我看看。”
“好吧。”劉主任抬起頭,摘去老花鏡,覺得這么做有些欺上瞞下,又無法開口,想了好一會才認真地說:“現在招投標紀委監察室要派人全過程跟蹤,有些事要說得過去。”
“你是吃了人家的還是拿了人家的?你記住,我們兩人都要做到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別樓起來了人躺下了!就這樣,一切都按照有利于工作出發。切記上邊我說的那一條,別把錢揣進自己的腰包,只要做到這一點我們對上對下就都好交代。”
“投標的時候是一揭兩瞪眼,辦起來會很困難。”
“你干了這么多年這點事還弄不明白?先對報名廠家進行篩選,山海關以南的就不考慮了,那么遠的廠家,錢拿跑了誰來給維修?范圍只能考慮省內的。”
“那樣說不通啊,人家會告我們!”
“讓他們去告吧。”
“那就剩不了幾家了,省內的幾乎都要入圍。”
“你搞群眾運動哪?篩選的態度要堅決,然后招入圍標,最后再研究價格,進行第二次議標,背靠背給數,合理低價中標。”
“明白了。”劉主任滿心不愿意,面上還得高興地答應下來,他知道小胳膊擰不過大腿。
兩人又談了一些別的,劉主任告辭走了。
女管家進來,告訴他還有兩人在等他,一名女的是南方一個廠家的代表,另一個男人是xk裝飾公司的,問他見不見。
古明遠知道那個女的就是敲吳艷門的,便點頭請她先進來。
那女人敲門進來,俏然地坐在古明遠對面,動情地說:“謝謝古老板這么給面子,我想晚上請你喝茶,不知道能不能賞光?”
古明遠看著她說:“我應該管你叫大妹子,這件事我得跟你講清楚,不要再費勁了,沒有任何意義,以后有機會再說。”
“那還不是你一句話?”
“沒有任何機會!”
那女人還是不死心,動情地說:“沒關系,我就想交你這個朋友。”
“我的話已經說清楚了,希望你也能聽清楚。”
接待完這個難纏的女人,古明遠又見了xk裝飾的人。這人是福建人,大個,說話磕磕巴巴,見面拿出一個重量級人物的條子。
古明遠看看條子,抬頭看著他說:“你想參與我們歡迎,這里是一屆政府,不能徇私舞弊,公平競爭。”
那人拿出一個銀行卡滿臉自信地放在古明遠面前說:“這里有二十萬,是見面禮,你先花著,事成了還有重謝,我考慮拿出五個點。”
“拿回去!我取消你投標資格!”
“我會以最低價格競標!”
“白給干我也不用你,出去!”
那人干了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拿起銀行卡灰溜溜走了。
古明遠氣的長長出一口氣,心想干這行的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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